鞘中霜色

    楔子(一)

    子夜时分,夜黑如墨。

    距离紫禁城西北里许的一处四合院中,倏然亮起一星灯火,几个朦胧的人影映照在薄薄的窗纸上,随着昏暗的烛光跳跃晃动着。

    一条黑影,自四合院外越墙而入,如轻烟般蹿上亮着灯光的那间屋檐,紧接着一个“倒挂金钩”,头下脚上凑向窗户。

    梁芳兄弟对面站着的一人,中等身材,身着一袭藏青色羊皮袍,腰束浅黄色绣花缎带,脚蹬一双过膝的羊皮蒙古靴。此人是蒙古鞑靼部落达延汗巴图蒙克的特使阿尔木。

    不和咱家说什么?”

    阿尔木又将手中的信函向前推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道:“公公看过之后不就一切皆知?”

    梁芳鼻子轻哼一下,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将信函“夹”了过去,漫不经心地剔去火漆,抽出信函扫视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向阿尔木讥讽道:

    梁公公少安毋躁。在下还有一样东西请公公过目。公公看过之后,如何发落在下悉听尊便。”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无封的折纸,递到梁芳面前。

    梁芳睨视着阿尔木,本待不理,但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便伸手接了过去。

    谁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阿尔木尚未缩回去的手,沉声问道:“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阿尔木抽回手,答道:“是敝国国师写好并交给在下的,有何不对?”

    “国师?这是你们的‘国师’所写?”梁芳说到“国师”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然也,在下见他亲笔所写。”

    梁芳低头又将折纸细细揣摩了半天,继而摇头说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这不是真的吧?”

    阿尔木数度出使天朝,堪称“中国通”,但对天朝文化的理解并不精通。他以为梁芳质疑此信有假,当下略显不满地说道:“梁公公的意思是说在下使诈?罢了,本使不过是一跑腿的,如今信已送到,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告辞!”说罢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着唾液吞咽上下跳动了几下。

    “金银虽多,总要有命才能花。”梁芳压低声音,瞪眼说道。

    兄弟俩当着阿尔木的面商量,自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同在一间屋里的阿尔木都未听明白,窗外的黑影饶是屏声屏息、凝神谛听,也只看到他们嘴唇开开合合,何曾听清一句?

    梁芳兄弟窃窃私语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表明态度。阿尔木显得有些焦躁,催问道:“梁公公意下如何?还请早做决断。”

    芳。

    梁芳伸手接过去,沉思良久,似乎不知从何着手,便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起身在屋子里踱起圈子来。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梁芳才停止转圈,快步走到桌前,挥毫落纸。这次没有任何迟滞,一挥而就,然后郑重其事地在落款处盖上私印。等到墨迹、印泥俱已干透,才交给阿尔木过目。阿尔木看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梁芳。梁芳用手指在阿尔木带来的信函上一指,又在自己的信函上一指。阿尔木会意,又将梁芳所写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词,最后露出

    这个空当恰好给潜伏在侧的黑影一个绝好机会。就在阿尔木将要举手敲门之际,黑影出现在他的背后,往他肩上轻轻一拍。

    阿尔木以为梁德去而复返,转过身来,正要搭话,却见眼前是一个身穿夜行衣靠的蒙面人,顿时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身上的信函被一个蒙面人盗走了。”

    梁芳泡完脚正准备上床,听到梁德一喊,心里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立即重新穿上套靴,边下床边问道:“怎么回事?不要慌,慢慢说。”

    梁德将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是碰巧还是预谋?”梁芳心念急转,感觉事情未必简单,遂向梁德一招手:“走,书房去看看。”

    梁芳一听这独特的声音,急忙走到跟前,双膝跪倒:“阿芳拜见师……”

    不待梁芳说完,嘶哑的声音再起,“你看仔细了,别认错人,老夫现在是蒙古国国师。”

    。

    “明白。”梁芳与“师弟”们齐声回答。

    “就这样吧。老夫走后,你们分头行事。”话音甫落,“国师”已经飘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