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凡走到前厅，就看到白慕歌和风华醉倒在桌上，风华还一个劲的嚷：“喝，来喝！”
白慕凡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两人，白慕歌把他一拉，“喝！”
“都喝成这样了，还知道喝。”白慕凡无奈地摇摇头，辛苦的将两人拖回了屋里，又打来水为两人擦了擦脸，服侍两人脱了鞋袜，安置好他俩才去吃了晚饭。
夜风微凉，白慕凡咬着一根兰草在花园里晃悠。看着花园里熟悉的景色，再想想如今他们三人的变化，感慨万千，轻轻叹了一句：“物是人非。”
白慕凡正在伤感，猛的被人一拍肩膀，他惊恐的回过头看到了笑意盈盈的风菱，“风菱，你干什么？吓死我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白慕凡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剧烈跳动的心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风菱见他受了惊吓，连忙道歉：“白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闲逛，想找你聊聊天，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见她快被自己吓哭了，白慕凡挥挥手：“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听他这样说，风菱顿时眉开眼笑，伸手一指：“白大哥，你看，这花园还是和五年前一样。”
白慕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棵当年风华白慕歌他们三人折柳结拜的柳树，如今柳树愈发茁壮，愈发高大了。
白慕凡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柳树，脑海里思绪万千，一瞬间竟有点热泪盈眶。
风菱见他红了眼睛，也不去打扰他，只是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荷塘，声音有些发紧，“自从你五年前离开煜清陵后，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哥都没有让人改变过，一切都保持着你离开前的模样。我哥他也时常来这棵柳树下发呆。”
“这五年，你哥和你还好吗？”闻言白慕凡低低问道。
风菱深吸一口气，把快要掉下来的泪憋了回去，扯出一个笑容，“挺好的。其实，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哥，挺希望你能来的。”
“对不起，我……”
“没事，都过去了。”风菱打断他的话，“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
“风菱……”白慕凡轻轻唤她，风菱侧过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她对着白慕凡笑起来，“白大哥，很高兴你能回煜清陵。”
白慕凡看着她强颜欢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声音苦涩，“风菱，五年前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风蕊的，我……”
“白大哥，”风菱忽然提高了声音，“我说了，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还有，”顿了顿，风菱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风蕊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白慕凡听她这样说，心疼的厉害。他恍然想起了五年前。
那时，因为父亲白霆与风家主风镜宇是生死之交，他与白慕歌便有幸来煜清陵修习。
彼时，风华与他们一样也还是十四岁的少年，而那时的风家还有两个小姐，一个是风菱，一个便是风蕊。他们三人因为志趣相投，
，很快变成了好友。
在煜清陵度过了五个月，某一日白慕凡便提议去后山掏鸟蛋。白慕歌和风华也是双手赞同，三人收拾了一番便要出门。
“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只有六岁的风蕊跟在三人身后，边跑边喊。
白慕凡见她跟来，便向风华道：“既然蕊儿跟来了，不如我们就带上她吧。”
两人自然是不会有异议的，于是风蕊便被他们牵着一步一步往后山走去。一路上，四人谈笑风生，风蕊更是调皮的做鬼脸，逗得三人笑的前仰后合。
如果当时白慕凡知道后山会有埋伏，而风蕊会为了救他被一箭穿心的话，白慕凡打死也不会提议掏什么鸟蛋，更不会带上风蕊。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片混乱中，白慕歌和风华将白慕凡和风蕊护在身后，可是奈何对方人数太多，他们很快体力不支。对方心狠手辣，下令将他们乱箭射死，白慕歌一边斩落飞来的羽箭，一边护着风华放信号。
信号放出去的刹那，一支羽箭对准了白慕凡。就在白慕凡不知情的时候，风蕊猛的把他一推，白慕凡被她推得摔了个跟头，啃了满嘴的泥。他正要问风蕊为什么推他，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风蕊胸口插着一支羽箭，她粉红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漫天落叶里，她在白慕凡震惊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倒下。
白慕凡扑上去抱住她，感受着她小小身体的颤抖，感受着她体温的流失。
风蕊半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白大哥，你说，小鸟要，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它会，和蕊儿，蕊儿一样吗？
“蕊儿……好困啊……
“白大哥，你抱着……抱着蕊儿睡一觉，好吗？”
然后，她就像个玩累了的孩子一样，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白慕凡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他颤抖着身体，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更加用力的把怀里渐渐冰冷的人儿抱得更紧。
风镜宇很快便赶来将那些黑衣人制服，在看到白慕凡怀里的风蕊时，泪落如雨。
瞬间，这个杀伐果断、征战沙场的风家主便苍老了几岁，他眼神呆滞，嘴唇哆嗦着，双手颤抖的从白慕凡怀里抱过风蕊。
他伸手抚摸着风蕊的额头，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眼泪落在风蕊苍白的小脸上。
白慕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切肤之痛，那个场景一直刺激着白慕凡，每每从梦中惊醒，他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
后来，白慕凡和白慕歌参加了风蕊的葬礼。
合上棺盖前，白慕凡趴在棺材边上看着她。
风蕊衣着整洁，面色如常，就像睡着一样，白慕凡痴痴望着她，很希望她能忽然睁开眼睛，笑着对所有人说：“哈哈，你们都被我骗了。”可是，没有。
白慕凡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她的脸肉嘟嘟的，风华他们三人最喜欢捏捏她的小胖脸。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嘟起小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白慕凡的眼泪
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上，他心如刀绞，一遍遍跟她说话：“蕊儿，你起来吧，起来白大哥带你去买好吃的，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桂花酥吗？我带你去买，我们买好多好的桂花酥，好不好？
“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布娃娃吗？你再不起来我就拿走了，我真的会拿走的。
“蕊儿，你起来陪我玩儿啊，你不在，我一个人好无聊，你起来吧，我求求你，你起来啊。
“蕊儿，别睡了，我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蕊儿……”
风镜宇不忍的别过头，风华也痛苦的闭上眼睛，风菱和白慕歌早已经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蕊儿，求你了，你起来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白慕凡蓦地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在梧月墟了，白慕歌告诉他风蕊已经下葬了三日。那一瞬间，白慕凡疼的揪心。
“哥，这是，风家主给你的。”白慕歌递过一朵小小的粉色绢花和一封信，“他说，蕊儿生前最爱这朵绢花，他把这朵绢花给你，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要再为蕊儿的事情难过。”
白慕歌放下信和绢花便出去了，他静静看着那朵绢花，回忆起风蕊笑靥如花的小脸，涕泗横流。
这五年来，一想到风家，白慕凡就痛不欲生。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提出掏鸟蛋，为什么要去后山，又为什么要带上风蕊。
如果没有他，风蕊现在也该十一二岁了，她应该会长得很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日被兄长和姐姐疼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在某一日遇见一个疼她爱他的夫君，从此白首偕老。
或许她还会有孩子，像她一样的古灵精怪，活泼可爱。
她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就这样走完平淡但是幸福的一生。
可是，他出现了，然后，无情的剥夺了风蕊的生命。
白慕凡不能原谅自己，这五年来，他日夜都在受煎熬。只有他知道，这次来煜清陵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大的勇气。
白慕凡阖目，泪水自眼角滑落，他声音沙哑对风菱道：“我想去看看她。”
“好。”风菱点点头，“随我来。”
风菱引他到了祠堂，白慕凡一眼就看到了风蕊的灵牌，他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灵牌，“风菱，她本该活着的，她那么美好，不该只剩下这样的冰冷。”
风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哽咽着对白慕凡说：“白大哥，蕊儿她从未怪过你，我们……也从未怪过你。爹爹说，蕊儿年纪尚小边已经知道舍己救人，这是我们风家的荣耀，我们应该为蕊儿感到骄傲。白大哥……你不要再难过了，我知道这五年你心里难受却又不知道说不出来。今天，当着蕊儿的面，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以后就看开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蕊儿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风菱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
白慕凡一遍遍摸着风蕊的灵牌，轻声呢喃：“对不起……”
祠堂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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