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尘封的记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永远保护你……”房间里一位头扎马尾辫身穿黑色衣裙面容姣好、明眸如水、贝齿晶莹的女人轻哼着甜美的童谣，一手托着天鹅般雪白的颈项，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床上已进入梦乡的四岁女儿。
“这家伙儿，白天玩闹的像个疯子，睡着了却像是个天使一般！”女人给女儿拉了拉毛毯自言自语道。
“她本来就是我们的天使！”不知何时一位阳光又不失稳重的男人出现在房间宠溺的看着熟睡的女儿道。
“嘘……你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女人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轻声吹了吹。
诺大的落地窗前女人安静的看着窗外静谧的夜。
“夜深了……”男人拿着一件外套从楼上走来轻轻的披在女人身上。
“在想什么？”男人双手环抱着女人的腰肢，脑袋低落在女人脖颈旁道。
“往事！”女人侧脸对丈夫轻轻一笑。
“往事……”丈夫轻声的呢喃着。
夜凉如水，唤醒了沉睡的记忆。那么清晰，犹如院里正盛开着的凤凰花般明净。封存的往事不知何时也静静的被回忆在朦胧的夜中。
我是李艺，三十三岁，1976年出生在素有十朝古都之称的西安。一名珠宝设计师，一个妻子，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故事的开始还是要从我十四岁那年说起。1990年八月6日，一个我永远都忘不了的日子……
去过西安的人都知道八月份的西安相当的炎热，仿佛置身于太上老君的炼丹中一样。
“姐姐，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八岁的弟弟李岩坐在我的身边看着匆忙搬家的蚂蚁有些焦急的问道。
“给，这是最后一块糖。放在嘴里慢慢化，不准嚼哦，等你吃完爸爸妈妈就该到家了。”我把最后一块糖递给了弟弟，说出的话像是安慰弟弟又像是安慰自己。
父亲是油厂的一名运输司机，昨天要去几百里外的城市运输原材料。妈妈下岗后就一直在家照顾我和弟弟。这不是父亲第一次跑这条路线，可这次妈妈总觉得不放心偏要跟着去。走的时候给我七块糖让我在家看着弟弟。可是本该中午就到家的路程怎么下午三点了还没有回来，这让我的心惶惶不安。
突然，天空一声霹雳接着豆大的雨点肆无忌惮的滴落，像极了古代战场万箭齐发的场景。
“下雨了，蚂蚁还没有搬完家！”弟弟一咕噜跳起拍拍屁股上的土大喊道。
“快进屋！”我拉着弟弟躲进了屋里，心里却想着：何止蚂蚁没有搬完家，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
“姐姐，我怕！”弟弟扯了扯我的衣角抬头看着我。
“不怕，不怕。姐姐在。”我伸手在弟弟头上拂了拂安慰道。
雨点低落在院落里的尘土上砸出一个个的坑，厚重的仿佛箭矢要穿透战士的铠甲。漂泊的大雨仿佛不知疲倦的洗刷着这个古老的城市，给人们带来丝丝凉爽，而我的心却紧紧的揪成一团。
临近傍晚让我揪心的大雨终于停了，然而我的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就听到院外二爸急切的呼喊声“艺娃儿，岩娃儿……”。
“二爸，我和弟弟在屋里咧，咋了嘛？”我说完，披着塑料布二爸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不好咧，天塌下来咧。哎吆……”二爸跑得急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二爸，你没事吧？”我和弟弟跑出去把二爸扶了起来。
“不管我，不管我，你爸妈出事咧，走，赶快跟我走……”二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然后抓起我和弟弟的胳膊拉着就走。二爸的话让我呆住了。果然爸妈还是出事了。
一路焦急的跟着二爸赶到医院，那是我这辈子走的最漫长的路，不是路长而是急切的心。路上我什么都没有问，不是不问而是不敢！我只记得弟弟一直在哭，雨停了，而我心里的雨才刚刚开始！
医院的走廊里站满了我家亲戚。看到二爸带我和弟弟到来不少人露出惋惜、怜悯的眼神以及那一声声哀叹。
“我姐走了，我姐夫还在硬挺着，一直等着娃儿们。”舅舅抹着眼泪道。
走进病房首先看到的就是父亲头上缠满了绷带，鲜血把白色的绷带染红，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只是凄美。
父亲死死的瞪着双眼，向我和弟弟伸出了那唯一完好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和弟弟跑过去紧紧的握着父亲有些僵硬的手。他粗糙的手抚摸过我和弟弟的脸庞，因为缺血而苍白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对我们笑了笑，然后看向了二爸，他的眼神我懂——恳求！
“哥，你想说什么，你说啊！”二爸不懂父亲的眼神焦急的问道。
“放心吧，天塌不了！我会把他们俩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不知何时二妈已经站在病床边，看着父亲的眼神许诺道。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这话是从二妈的嘴里说出来的。之前二爸的“天塌了”与二妈的“天塌不了”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这里就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的强大。二妈出身于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因为成分不好嫁给了二爸。二妈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冷漠，或者说她是在感叹老天对她的不公吧。
听完二妈的话父亲感激的笑了笑，转头看向我和弟弟，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留恋。他嘴巴动了动，尽管没有声音我还是读懂了他的口型。他让我照顾好弟弟，只是他没有说完就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任凭我和弟弟如何的恸哭，如何的摇摆父亲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他都没有再睁开眼看一看他的一双儿女……
二妈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说完拉着二爸走了出去，将时间与空间留给我们姐弟与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当我和弟弟走出病房已经是两个时之后了。走廊里传来吵闹声，父亲厂里的领导正在与一群激愤的人交涉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因为车出了事故耽误了时辰，在郊外遇到从地里突然跑出要回家避雨的老农，为了要躲避农夫父亲的车与另一辆车相撞。来闹事的就是另一辆车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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