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珏第一次走出房间，房内房外俨然是两个世界，房内冷清，只得她一人，房外热闹，处处张贴着“囍”字，挂着红绸子。

    白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穿着婚服，大衫和霞帔用的是棉缎，极好的布料，就连里布都是上好的，容不得一丝劣迹，傻子都能看出这衣服的好i。

    三米的裙摆，绣着凤凰，栩栩如生，腰间系着禁步，世间罕有的珠宝皆在其间，一步一摇，窈窕生资。

    从殿外一直走到了殿内，白珏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苏御穿着新郎官的衣裳，静候着他的新娘，白珏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他看着那凤冠，是千年前就准备好了的，分别用了玛瑙，珍珠，玉珠，绣花i做，唯独少了金，只因她曾说过，金，太俗；他的夫人，需配上最好的。

    今日，她总算戴上了。

    她抬头缓缓看向他，他的两只狐狸耳朵戴不上翎官，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依稀可看见昨晚上被白珏挠伤的脖子，白珏又垂下眼去，面无表情。

    是故意的，不对吗？是早有预谋的吧？

    万妖i参加婚礼，没有人不为这婚礼的盛大而感到惊叹，这可谓是三界内最盛大的婚礼，魔界与妖界中叫得上名号的都i了，仙界也早已在五天前得到了消息。

    青瑶眼里闪过一丝狡诈。

    白珏站在苏御面前，美得像一幅画，他看着她，只有一瞬间的欣喜，转眼间便消失在黯淡中，他深知她是不愿意的。

    走了过场，白珏便坐到了玉椅上，白玉衬得其清冷寡淡，婢女给她绘了精致的妆容，她微扬下巴，让台下那群人望尘莫及了，若说苏御旧时的相好是人间罕有，那如今，白珏确是人间没有的绝色了。

    像她，青瑶。

    “一千年了还阴魂不散。”台下的猫妖嘴里咒骂着白珏。

    花妖身姿曼妙，舞姿妖娆，穿梭于众妖间博乐，烟视媚行却难掩骨子里的一身苍凉落寞，白珏回i了，她这一张神似白龙的脸也只成了一张皮，被遗弃。

    他让她去取乐众人，这并不稀奇，他一直如此。她是他的东西，他想要就要，不想要扔掉就好，可是，这一千年i，他从没让她爬过别人的床，别人碰一下都是不允的。

    今日，她喝多了酒，竟搂住他人脖子，亲了上去，泪水和着口水一块咽了下去，委屈也自己承受，喉咙在上下蠕动，发出阵阵抽噎。

    那人不知所措地推开了花妖，花妖眼里有泪，一直淌到了衣服上。

    哪里有人敢碰花妖呢？

    苏御漠然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叫人把她拖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替身罢了。

    宾客说着奉承的话，嘴里吧砸着大鱼大肉，和当年王母举办蟠桃会时的情景无太大出处，他们也和天上的众神没有区别。

    归楼共有七十二层，花妖被人押住在二十四楼，没有一丝挣扎，仆人对花妖说道：“对不住了。”

    紧接着，他松开了花妖，手上运力，一掌将花妖推了出去，花妖倒下了，空气将她包围，她再也看不见归楼了，她是被遗弃的。

    人间的桃花已经开了很久，在慢慢飘散，她重重地砸在一棵桃树上，轻纱缠着桃树，在风中飘，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桃花香气。

    修长白皙的手摸过树枝，她折了一枝桃花，放在鼻边轻嗅，她渐渐消融，成了桃树的一枝。

    猫妖从楼上跳了下i，用头轻轻蹭着花妖，与她说：“何苦呢？你陪了他上百年，不知从哪里i了个女人竟欺负到你头上，你就不想把狐狸抢回i吗？”

    他用爪子轻轻刮树枝，却没有得到回应。

    真是个废物，猫妖对其嗤之以鼻。

    宾客乱作一团，热闹非凡，然而热闹却不关乎他们二人，白珏连酒都不肯赏脸喝一口，苏御只能自顾自地斟酒强行融入那堆看似没有忧愁的人当中。

    热闹过后，进了门，她便是他的夫人了，尽管是他强迫的。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吗？”苏御问。

    白珏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到了自己脖子上，冰凉的刀刃紧贴着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割开。

    “你要做什么？”苏御微皱着眉头问。

    白珏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看着苏御，说道：“既然杀不了你，那我就杀了我自己，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等我了上千年吗？再一次失去心爱的人应该很痛苦吧？”

    “有我在，你可能死吗？”

    白珏满眼都是血丝，鼻子红红的，妆已经被眼泪蚀去一半了，“即使死不了，那我也会日日折磨自己，直到死了为止。”

    “你这样不过是在伤害你自己罢了。”

    “只要能伤到你，我会不惜一切！”白珏说着，便把匕首用力割下去，千钧一发之际，苏御抢过了匕首，将它扔到一旁。

    白珏满脸是泪地看着他，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眼神，偏过脸去不敢再看。

    月色下，苏御搂着白珏的腰，白珏在不停地挣扎，苏御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没有法术，如果掉下去了，便会死。”

    白珏仍不知收敛，苏御却把她抱得很紧。

    不一会儿，苏御将她从半空中扔了下i，正好扔在崖上，白珏觉得身上痛得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i。

    苏御睥睨着她，说道：“你既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那就做一个什么事都别管的普通人吧，这样，你杀不了我，我也管不着你。”

    白珏咬着牙，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没注意到苏御眼底的隐痛。

    回了归楼，苏御直冲六十八层，那一层竟出奇的潮湿，没有一个人看守，水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鲜血滴在了地板上，这层楼只有几个小窗户，本i就昏暗得很，连烛火都只点了几盏，火刺啦刺啦的地烧着，似乎也因有人突然造访而感到害怕，而且那人还带着巨大的杀气。

    听到脚步声越i越近，红枫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会儿，生锈的铁链锁着他的手，他用力拉扯着，本i静得连根针掉在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六十八层充满了噪音，他的眼睛被蒙着，他已经上千年没有见过阳光了。

    苏御的怒火烧向了他。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拿着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身上，他被打得皮开肉绽。

    “顾君白！顾君白！你这个孽畜！”红枫大喊着，绝望地喊着。

    铁链被他拖动，他的手青筋暴起，苏御打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喘着粗气，此时的红枫已经被打得半死。

    苏御邪笑着站起身，走到桌旁，桌上堆着各种刑器以及一些瓶瓶罐罐，苏御打开了一个罐子，罐子里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盐，苏御拿了一点又盖上了，他走到红枫面前，将盐一点一点地洒入他的伤口。

    红枫痛苦不堪，苏御看着红枫痛苦的表情露出一丝微笑，他扯开了红枫眼睛上的布条。

    鲜血模糊了双眼，红枫只能勉勉强强看清一下东西，他虚弱地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这千年i，你何苦折磨我？”

    苏御咬着牙，冷笑道：“杀了你？那不是便宜你了吗？千年前，若不是你向天帝老儿献计献策，白龙女怎会离我而去？神魔大战，我胜了，未与众神计较，我赢得磊落，没有用任何卑鄙手段，甚至没有错杀一个神明！可你们呢？你们赢了，要赶尽杀绝，你们赢了，要杀我魔族，毁我妖族，要人族臣服于你们！这一切，都是你的计策！你们自称仁德，自称众生平等，你们配吗？”

    “呵呵呵……”红枫的嘴里全是血，滴到了衣服上，“狐狸啊狐狸，你我是一样的人啊，卑鄙无耻？你少自恃清高了！你大闹凌霄宝殿不过是为了龙女，你闯地府也是为了她！众生？不过是你的幌子罢了！”

    苏御惨笑，“是啊，可那又怎么样？我是为了龙女也是为了众生，可怜那群愚蠢的人类，没了我还不是一样被你们踩在脚底！我跟你是不一样的，至少我知道自己不能做被天帝主宰的一条狗！”

    “这些都没有关系，白龙，你不为任何人，你只是为了白龙，她死了，所以你恨天帝，你恨他主宰生死，夺走你爱的人。”

    红枫就这样戳穿了苏御，苏御红了眼，道：“是的，我就是恨他，人类是神明创造的，他们本可以与神明一样拥有百年乃至千年的寿命，但在你们的统治下，他们却只能活短短几十年，动物经过上千年上百年的修炼才修成人形，你们却说他们为祸人间，他们为祸人间那陆判鬼魅这些难道就算不上为祸人间？！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平等，平等在哪里？”

    “这世界就是如此，也许你会觉得它不平等，但一切自有因果，像我今日被你囚禁于此，也有因果，如果没有统治者，这世界会变得一团糟。孽畜总归是孽畜，怎会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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