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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人面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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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吴兴福元年六月扶语司安州卫

    一声亡语钟磬,送走多少忠魂

    海风吹不走高山上的朔气,即便是漫长的夏日也要为之战栗的。但好歹是赢州司的夏天,夏天便是希望的夏天。北方的原野外,如镜般的湖水边,太山上的天城,千百年来屹立于此。

    浑天仪已经旋转过了半个星辰,正是初夏,紫色的仙境之花,在城垣上绽放,点缀着群星璀璨的露珠。但刚刚吐露嫩芽的青草,被重重的烂泥脚碾压。随着皮帽衣裳的青草在这永不熄灭的春天之中,密密匝匝的挤兑在地砖之间。挺拔的橡木和楠木,在王者的花园中茁壮成长。蛋白色的长明灯点缀着花园,树根下面铺满了鹅卵石,细致的水流从根上穿过,而楠木却永不朽烂。在这郁郁葱葱,飒爽凉快的夜风中,天幕落下了永不凋零的宝石蓝,星河从天际之侧,滑落之天堂之巅。永远掩藏在天际线下的日光,透露着那醉人的青色,泛着微光,睥睨着河界众生。

    千百年来,即便中州拥有最先进的观星技术。北方的游牧民族将其嗤之为“颈子长的呆鹅”。随着产业的兴起,这样的事情也不再为三教九流所瞻仰,反而成了一种失传的手法,被抛弃的迷信。不过,星仰天时,以算人间的说法,仍然在坚定这等事业的人中流传。即便他们失去了可以拿到的薪水和福利,在这些坚定信念的人中,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妥协了不少,但仍然不放弃

    尽管痛苦的分娩已然结束,新的生命已经诞生。这是欢庆的钟声,战钟的声音已经响了一天一夜。每隔一个时辰便是钟声起来、。随着钟声响起的,是那正是布良哈铁卫的铜号角,丧钟般的使劲敲着。

    老者抬头看了看那出生的孩子,一身的羊水锈气也让人看见了他的脸蛋。他瞧了瞧瘫软在床上的孩子母亲,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年轻男子和父亲,用大裹巾围住了他的身躯,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正厅,满地是散落的奏章竹青,窗外,安州府的正厅大堂下,城塞脚下,无数的铁骑士,操着琐碎囫囵的口音

    “当我凝视着如镜的湖面,便像我看着无穷的星穹。”长明灯前,蓝色常服的君主正在徘徊。香炉案,纸站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这长夏大风呼啸无关。

    划过天际的炮火让此夜已经被围困了一个月的安州人民眼光发黑。他们看着玫瑰色的绚烂彩虹,在墨色天空中缓缓滑落,可是比皇帝过寿,或者新年时候的焰火还要有趣。绚烂的烟花就这样洋洋洒洒的散落在北国大地上,他们瞧着自己变成了火焰中雀跃的火苗,而后化作灰烬。

    对着望星镜和长明灯的,是一位年岁和外表不相称的学者。他不过而立之年,却斑驳夹杂白发,提笔的手有时也难以持久。但明亮的眼睛和清晰的嗓音,仍然是他年岁旺盛的象征

    硫粉珐琅器在巨大的火炮桶中燃烧,继而向着孤立无援的安州城塞怒吼。霎时间,飞沙走石,天雷大作,整个消融的冬河对岸,已经密密匝匝的排满了进击的布良哈士兵。黑色的战甲在初升的太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黑松石在热辣的炭火中迸发。

    “这便是神谕啊!”

    在长明灯前的学者走过了大堂之间。文员们满脸是愁容,惨淡的坐在桌子旁,武将脸上满是烟熏和血污。听见朝堂城塞外,便是阵阵一声吼。那正是布良哈的神叶大军,在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墙。

    “赢州告急,速增援兵”八个字已经在纸条上被划出来

    “赶紧把告急信送至海冰要塞。”

    说完,那而立之年的老者已经瘫坐在椅子上,曾经清晰的嗓音也变得沙哑异常。

    安州,北都时期扶语司的前端咽喉。她安安静静的坐落在冬河的南岸坡上。她的面前便是一望无垠的松江平原,她的背后,便是在河沿走廊下的天化,再后面便是松林后的开荒地,以及那巍峨如云的海冰城塞。

    海冰关过后,便是中州,中州之下,便是郑吴,但现如今,却遭到了另一层蒙难。

    “培匪已围中厅,下安州已破。”紧跟着前来的,是满脸血污的卫队长

    “火枪!”在星长老一旁的,便是安州的都指挥使,镇守墨语三司的教城总兵、参将,众知州知县。一时间,青袍蓝袍在其中构成了一幅乌七八糟的图案。

    “阁下,前厅门给我堵死,我们再撑。”青筋从老者的面额上凸显了出来,汗珠滚下。

    “还能撑多久?”老者拿着三眼火铳,对着门前罩甲围身的卫戍说道

    “撑不过半个时辰,王爷。”安州总兵回答道

    “子嗣已经送出暗格,联同该走的老弱妇孺,已经出城往天化去了。贺总兵官应该在陪护的路上。”

    “那便好。”老者抬起了火铳。

    知州和知县们扛着武器出门,不久过后便是参将。接下来,教城司钦点的总兵们也去了。不多时,人影便像是在身边晃荡而过的浮云,面前的阳光璀璨也丝毫提不起星老的精神。

    “时间会给我们的国家带来最为深沉的悲哀吗?

    火枪没了就用弓弩,刀剑砍弯了就用石块,甚至还用牙齿。郑吴王朝的血正在安州大地之上流淌。只因他们只在了混乱之间。百年和平,缘何终于你这”

    “朗督师和左府尹已经阵亡,乙道大门已经被攻破,我们出不去了。”总兵官说道

    “我妻,我儿已无所惧而去,奈何我这老身还活着,今命陨殁于此,不惧!”

    大门像是被碎裂开来的崩塌,紧跟着,几只如猛兽般的大汗窜了进来。但紧跟着,便是遥远的歌声一般的轰鸣和白光,紧跟着便是血肉横飞一般。待着乌纱的知府,披着重甲的兵士,身披右衽的老者,所有人的珐琅机瞬间响起,鸟枪、独眼火铳和三眼铳喷射出了绚烂的火光,将整个大厅变作了仲夏节的京城,绚烂而夺目。

    火器尽了之后便是白刃战,即便是当血从脖颈下,翻滚而出时,似乎也不觉得。自己的魂魄,轻飘一般从胸膛而出,如刚刚挤出娘胎的婴儿一般。周遭已是一片洁白。朝堂之上,正厅中已经休憩成了鲜花的殿堂。彩练与帷幔张罗在墙壁两旁,五级大台阶下,挂毯围合而成的隔断。崭新的台柱上,雕刻着龙,在正中央的旗帜下,虎头与金龙位列两侧,正中心是一条火红的朱雀,张牙舞爪的,怒目圆睁,瞧着那天厅下的一切。

    老者在白色升起的时候,忽然间轻飘的脱离身躯,顺着亮光瞧去

    这是一只十只脚爪的恶兽,蜷曲在房梁上,黑黪黪的中央正厅,不见一丝光亮。更加令人惊骇的是,那孩子在蜘蛛状的蚕茧中,啼笑不止。多脚的黑暗正潜伏在房廪之上,下面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和母亲。母亲已经陷入蛛裹挟的沉睡之中,而婴儿则睁开双眼,紧紧的盯着房廪上的怪物。之间那八只脚在不断的吐着雪白的细丝,慢慢的裹挟着丝囊中的母子。

    “快点包,快点包,包好了就可以了嗯”那只人脸的蜘蛛用着扯开的嗓音低语道。而老仙师则听见了他那嗓音中窜出来的声响,便抬起了脚,抄起了手中的那柄巨大的铁滑竿,对准了蜘蛛,大吼了一声:

    “留人在下!”

    房梁上的人面蜘蛛瞧了瞧下面蓝袍的男子,咧开嘴笑了。这笑声如千万男女在哭嚎和呻吟,如噩梦般传遍了整座阴森,而今充满火药味的大堂。

    “快点包,快点包,包好了咱们就上路,上路。”

    “孽畜,我看你还往哪儿跑!”老人大吼了一句,踏上前去,向着这恶棍狠狠的吐出了胸中最后一丝气息。

    只瞧金色的粉烟温暖的划过了大厅,像是这血色的清晨前最后一缕光亮。整个禽兽织锦而衣衫褴褛的

    蜘蛛蹦下了房梁,爬到了面前,八只脚踩着地板。它面前是翼盔和乌纱,衣衫褴褛的众人,山下有着无穷无尽的呐喊。

    “神明到此本应迎接圣临,但贼破城门,墨语不战而退。我与你无故,现在安州不保,墨语也即将不存,留着我儿何用?”

    “瞧着我,看着我,我在你开始之前,也在你逝去以后。不回头,不回头,轻飘飘瞧见自由!”

    一颗巨大的炮弹轰鸣在地,整个大厅的台柱震个粉碎,无数鱼贯而入的布良哈北蛮人,但凡衣着夏衣蓄发的便是斩杀殆尽。

    一缕天光射入天窗,霎时间,宝石蓝的夜色下,银光乍现,让人倍感快慰。银亮色的沙土面铺满在地上,整座巨大的圆堡瞬时间亮堂了起来。而天边的霞光也已经亮了。孩提在石板之间跳跃,用伽兰语数着点线面,只消轻轻踮脚,那微微放光的萤火虫便扑闪着翅膀,嘤嘤的飞走。在凉风下排出了绝美的弧线,银色长袍的侍女端着银盆,走在这静谧的蓝色之中。这皇家的庭院,丝毫不见纷乱,秩序井然,规矩的让人慨叹: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老者手中那柄长大的龙头拐杖顿了顿地面,天空的星穹便陡然变身。微风裹挟着些冰丝而来,忽如其来的凉风,让那身材修长的侍女们霎时间捂住了胸口,遮挡起那薄如蝉翼的纱裙。

    “您来了,先生”这童子一般的言语,年不过四五岁,生的明眉皓齿

    “您来找我作甚?我身已陨灭,家国已不存,还惧你这冥界三分不成?”

    “您这话说的是太有趣了,我向来是以血嗜食,无所畏惧的”

    那童子衣着鲜花荷叶冠,赤着脚。

    “那妖魔是?”老者这样发问道

    “我的玩偶,我的宠物,也可以是,我的分身”孩儿这样和老人说道

    “都是死神灵的孩子,您却不感谢我。”

    “安州都护府…”

    “人,神,仙,道,河流,疆土,一切的一切,有那么重要吗?”

    一层薄薄的玻璃幕沙似的挡在了老者的身后,不见那恶灵吞噬满地的血肉

    “西山,西山,没错,没错。那正是我们来的地方,可您也不想想,为何我要以令子相携呢?”

    “随便你问,不过我可以挑着回答”

    “既然是神,为什么来这儿,看着我们送死?”老者问

    “送死?不不不,如果你能看见过去和未来,你就发现,我对待你们可是最最仁慈的了。就怕是血肉殆尽,魂魄附于尸土…”

    “培素塔兰怎么会有海军到我们这里来?”

    “你以为那是塞外的那些野人吗?”童子笑了笑,继续熏他的香炉,眼睛里绽放出了琥珀一般的光芒。”

    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

    “你,又是谁?”老者问道

    童子默默不语,继续熏他的神草,那草叶像是吐露出来了琥珀色的光芒,和他的眼睛一样

    半响,童子说话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玩弄天火,就是跨界纷扰。”

    老者愕然的站住了,他看了看这孩儿,翘着腿坐在当下,实在是不敢相信,所谓求神,不过是问了个这般下场。

    “不不不,瞧瞧你自己,已经尸首全无,您的夫人,还在那边,等待着被蚕食呢。你以为你的肉身就那么重要吗?既然日食已经开始,就没什么能拦得住三界变幻咯。试问下,秋善凉吴,哪个又能挡得住这食甚之影呢?”

    他已经听不见那凌辱的尖叫,以及之后的戛然而止。

    “来吧,来吧,你会引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跟我走,快跟我走,欲进则先退,欲行则先止。”

    人面蜘蛛不紧不慢的舔着不哭不闹的孩子,腆着脸唱道:

    “天厅为娼,河界分疆,王土之上,枯骨朝堂。七座雄峰,三江放浪。五道楼台处,兄弟已猖狂。呜呼,呜呼,还有几岁可唱~~”童子说着笑着,银铃一般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老者看不见身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他的脸颊划过了地面,看见了无数之那样的妖畜,伸开了八脚,浑身从黑漆漆的空洞发出了金灿灿的光亮。

    顺着哑口的学徒向上指点着,他们手中的火铳也忘记抬起。就在此时,巨大的轰鸣声犹如从地下发出的震荡,还未等声音散尽,气流便已经出现。整个都督府就像是在腾空之中旋转了似的,而老者也感觉到自己在腾空而起之中,面前则是充满了无穷的阳光。等他再天穹上回过神来,瞧见了地下,那满是黑压压蛮人如蚂蚁般密集,而更多的黑色徘徊在璀璨的太阳周围,而天穹变得黯淡下来。紧跟着犹如紫色飞瀑一般喷涌而出。紧跟着,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把整个黑夜之下照了个透亮。而当他回首向下观瞧时,他看见了冥界的大门,而自己,在不短的上升,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