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信命么？
“我信，我信命是自己把握的”
一碟腌咸笋，一碟红辣椒
玄子昂捻起了一只苹果，那渐渐粗粝的胡须之下，对着那青涩欲滴的部位，狠狠的咬一口。
照此说来，那乱贼党羽，定然是那皇后的手下所办之事了？
狼将官的情报显示，撤出城内的匪徒们，怕是要比我们尽数消灭的要多。他们在这边有着足够大的人脉与物资调动，有组织，有纪律，就凭我们杀了几个老百姓充数，我怕不但不能完成任务，反而能激起更大的祸患。
“我没有下这样的命令给御林军的将士，狼将军也更不可能在没有我的授权之下擅自插手。”
“那么请问，谁还有这个胆量呢？”
扶太相皱着眉，扭身转过去。在这灰暗的夜色之中，烛火摇曳，留下了长长的影子，像那沉沦的世界，年华不再。
“若再往下说，怕我也要躺在那广场背后了。”
玄子昂又是一口下去，那布满泥渍的手在身上蹭了蹭，便继续抓那果盘中间的桃子。
“你的吃相还是一点不肯改。”扶太相摇了摇头，旋即转过身，那老者布满斑纹的双手，已经经历了许些王朝的鲜血。
“若太相能在这天气中与乱民站在一处，然后昏天黑地的打上半个月，或者更久，你就会发现这种吃相，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们没来之前，传言的吃人事件已经得到认证了。大批大批的灾民们已经断粮，现如今已经不得不用拆骨烧肉”
扶太相眉毛拧成了时钟上那十点十分的形状。
“怎么，太相对这种惨象没有耳闻？”玄子昂写了一脸的不在乎，继续向着那多汁的水果发动进攻
就算老人曾经有过这种见闻，那或许都是多少年前的念想，早就消失在西山外了。他不敢相信，绫罗绸缎的议会班子们，天天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从未中断过。竟然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发生如此的惨象
“这么说来，太相还不算了解您自家的情形了，是您失职，还是您本不属于这里呢？”
玄子昂这样一问，扶太相顿时拍案而起
“我一堂堂当朝宰辅，佐王政于乱世，岂能容忍他人随意践踏我的劳作？”
“是嘛，劳作，就是让孩子吃母亲，娘子啃相公，老爹老母跳到火坑里给当柴烧？”
玄子昂一口啐在了地上，满手的水渍和蜜汁
“坐吧先生，看样子您有理由知道一些事情。一些本来您了如指掌，现如今却一无所知的事情。
青灯一盏，太相这时候俨然坐不住了
“我私下听说，北边的形势比这边更糟糕。好歹这里有一个我们见不到的对手，他们组织严密，行为迅速。但是看看那边，涣散，暴虐和盲目遮蔽了皇太子。北皇帝固步自封，不敢上前解决这任人操控的灾难。更糟糕的是，长公主和北皇子的关系貌似并不和睦。”
“操控，人，呵呵。玄子昂，人是不会操控这样的瘟疫，只有神异和阴兵才能做得出来。”
“我虽然对你们的勇猛表示敬意，但我仍然相信，这世上跟本不存在什么恶鬼和幽灵。有的只不过是我们，我们自己，和那些神灵给我们的馈赠。至于说谁还活在这里，那纯粹无稽之谈。”
“当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抗争的时候，想摧残他们势比登天。但给他们权力，能带来收益和利润，他们很快就会比对我们这些人更加凶残。不是么，太相大人。”
“空气中已经有了血腥的味道了。”扶太相不紧这么说
“是，但若北王肆意妄为，那腥味很快就会是我们的。”玄子昂这般说道
“太相您身为一朝阁领，久居深宫，不知道这凤林苑外的情形？”
“工人们在集结，铁民们准备暴动。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太相知道，为何我在择桠口离开虎师有段时间？”玄子昂掷地有声的说道
“您调查过，有发言权，玄王子请将。”太相似笑非笑的回答道，便稍稍正襟面对
“所以我需要问太相，难道家父当年委托您在海冰的事情，”
“这母狗崽子，趁我们办事的时候居然跑到阴沟背露的地方去。”
“太相你指的是？”
玄子昂刚想问那所指的龌龊家伙是谁，忽然怔住了
玄子昂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忽然被绷了起来，那股暖暖的柔情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播过来，一时间热流从心底向眼眶涌来，差点将那早已干涸的泪腺冲垮。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商王子知道，正是在这紧要的十字路口，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让自己的感情逆着时间的车轮，否则会万死莫赎。便强作镇定的站稳。
“我还没说完，事情可能会更糟！”玄子昂粗暴的打断了老者的抱怨
“现在外面的行动已经不单单是泥腿子们的聚众闹事。我在择桠口时，对当地的货行，驿站和电文通讯社做了了解，并查获了大批的军用物资和补给粮食。南朝是不会在首都吃紧的时候，将这样大批的货物往北方运，那么太相以为，这可能是什么原因呢？”玄子昂的那张刀刻的脸上，笑容渐渐绽放。
“所有出京的大宗货物均由凤林苑过账，如果是上万人吃的粮食和物资，则更是要皇帝和我过问的。如果他们确实不出自京城，那么只能说明，有只更大的武装支持他们。”
“说对了，太相。试想一下，北南正在交战的末尾，而南朝以接近强弩之末。除了南方，还有谁能提供这么大批的资源？”玄子昂定了定神，似乎要突出主题。
扶太相似乎已经悟透，但却仍然隔了层窗纸，不敢多言。但是这句话，却被商王子道出了
“难道您还不明白么，我们从进城那一刻起就输了。”
“玄子昂，现在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刻，说出这种话语，不行啊。北皇事业大，你我命虽。”
“我们命？告诉我太相，什么时候自己的命也要交给别人了？”玄子昂言语里充满了讥讽的酸味
“北方的局势很乱我知道，尹王子出兵的仓促我也知道，但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搏，否则我们无路可退啊。”
“告诉我太相大人，如果您拥有了一只紫凌阁的美女，正打算把她迎娶进门，父亲却抢她为妾，母亲说要就地处理。你说这场战争我们还有胜算么？”玄子昂这般问道，扶太相也就全都明白了。
“谁，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扶太相的声音渐渐抽搐起来
玄子昂只不过侧脸在旁，闭起双眼。正面对那高傲悬在正中央的龙，光晕洒在了两人的肩膀上，而外面已经是火光四起，炮声隆隆。
“难道，太相真的想不出来么？”玄子昂依旧冷冷的说道
“少在这装淡了子。我知道你来这是做什么。你来这里，怕是别有用心的吧。”
一贯冷淡处理事情的玄子昂，火气在脑中一闪
“太相大人，我敬重你为我们做出的一切。但现在形势危急，朝秦暮楚的人和事会在这时面目全非。我想，太相为西江来客，却把南朝葬送，然后大张旗鼓的欢迎我们入住。我完全有理由对你的忠诚表示怀疑。”玄子昂依然冷冰冰的回答着
“我所辅佐的，只不过是道义应有的君王，但以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某些人抛弃了原先的想法，我非常失望。如果必要的关头，我有理由选择何去何从。”
“你知不知道这样说，已经构成了叛”
“叛国，是吗？”玄子昂不仅这样问道
“我倒是很好奇，堂堂太相不再王家所依仗重托，反而给外人卖命。叛徒，谁叛的更彻底些呢？”
玄子昂一摆手
“我的承诺已近，既然陛下如此厚爱，我不便奉陪。太相，神若不佑，必先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