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头沟阵地也迎来了清晨的阳光。
阵地的最前沿山包上,魏大勇呼吸着带有硝烟味的寒气,拿起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敌情。
副师长程健阵亡了,一团团长刘永福也身受重伤,坚守这个重要阵地的重任就落在他这个西北汉子的肩上了。
昨天下午猛烈的炮击,已经将这个不大的小山包犁过好几遍了,整个山包到处是大大小小不同的弹坑,所有的白雪都被掀起的泥土和岩石所覆盖了,看不出原来的任何形状和颜色来。山包上还残留着日伪军的尸体,很多是不全的残骸,看上去触目惊心。面对着支离破碎的锦绣山河,任何一位有骨气的中国人无不义愤填膺,这也就成全了他们坚决抗战到底的意志和决心。
这时,在敌方阵营里突然打出一面印有红十字印记的白旗来,接着,一个汉奸举着一个大喇叭在高声叫喊着:“对面的中国弟兄们,你们不要开枪,先听我说几句话。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大日本皇军怜悯死去的战士,打算在今天上午跟贵军暂时休战,并派出医护人员为战场上阵亡的将士收尸。请你们答允我们的条件,双方暂时以和平为主,让死难的战士们能够安心的魂归天堂。这个提议你们是否应允,请给予答复。”
小鬼子这又出什么邪招?魏大勇不敢自作主张,马上将这个问题汇报给师部,请师长张大彪做指示。
昨天下午到晚上,双方经过数场大战,损失的指战员都在两千人以上。作为防守一方,新一师牺牲的战士大都在自己的阵地里,收敛战友遗体的工作早就做完了。昨天夜里,趁着日军不备的时候,新一师的战士们也偷偷出了战壕,把日伪军留在阵地上的武器an ya收集了不少。现在阵地前沿大都是日伪军的尸体,武器an ya也所剩不多。
第八师团在西义一中将的指挥下,已经向这里开进了,预计中午将到来。大仓健少将的旅团现在损失也不少,进攻有些乏力了。他派人提出暂停战斗,要替死亡的日军收尸,实际上是想拖延战局,等待援兵的到来。
张大彪猜测出这种情况,他现在目的也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等待张天宇带队伍前来支援,两位主帅现在可以说是心照不宣。
经过请示张天宇,张大彪下令,同意日军的请求,允许他们派出小股部队,不携带武器,到阵前来替日伪军收拢死亡者的尸体。
猴头沟这一带现在出现了奇怪的状态,交战双方都停止了射击,一批没有携带武器an ya、穿着白色衣服的小股人员出现在战场上,他们胳膊上都带着白色红十字袖标,抬着担架,检查着是否还有活着的人员,匆忙的抬走拿着已经僵硬的尸体。
昨天的战斗是那么的残酷,不少人当时是受伤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但经过一夜的冰冻,即使没有致命的伤,也都被寒冷的天气活活冻死了。战场上现在就是尸体,哪里还能有什么活人?
看到一具具被抬回的尸体,大仓健少将的心也是哇凉哇凉的。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看到过太多的死亡。现在的他已经有些厌倦看到死亡的惨景了,混成旅团要升格为师团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他的心也随之苍老起来。现在他早就想结束这场战斗,回到北海道,回到自己生长的渔村,做一个海边垂钓的渔翁,将所有的铁血征伐的大业都抛到脑后。
大仓健知道,如果能遂他这个愿望,将是最好的抉择。可惜,这个愿望恐怕也是一种奢望罢了。
白桦林成了岳清平的噩梦。为了清除这些日军,岳清平派出了一个营的战士,但在茂密复杂的山林里,这些主要是新兵组成的战士不熟悉山林雪地作战,反被在林中的日军打了不少伏击,现在人员损失惨重,不得不撤了出来。
有了这伙日军在中间捣乱,一九五团和新一师的会合被安上一颗钉子,时刻威胁着他们的安全。
正在岳清平为此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张保中带领的特战队赶到了这里。
日伪军大部队大举进攻,张保中的特战队也只能对他们进行简单的骚扰,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但他们毕竟是新一师的队伍,始终不离大部队的左右。在接到张大彪的命令之后,他们以最快时间赶到白桦林之外,来协助岳清平的一九五团来清除这些可恶的日军。
五十多名经过特种训练的战士们,穿着雪地伪装服,披着白色斗篷,潜进了白桦林。
白桦林一无既往的寂静与神秘,但今天却成了死亡之地的代名词。
五十几名特战队员分散开,带着各种武器悄悄进入林中,他们将要与顽固的日军展开一场更为惊险的角逐。
特战队员三个人一个小组,在密林中逐步的探索着前进着。他们的行动小心翼翼,进展速度非常的缓慢。一个小时左右,在密林的深处,张保中和两名特战队员接近了目标,他们发现了雪地上日军残留的痕迹。顺着痕迹探索,一个日军埋伏的暗哨浮出了水面。
两个日军士兵规矩的趴在雪地上,端着bu qiang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四个日军躲在后面雪窝里面御寒,准备着可能就要开始的战斗。
张保中示意下,两个特战队员分头行动,在两侧向那两个可疑目标靠近。他自己端起半自动bu qiang,手指扣在扳机上,凭着直觉时刻准备好射击。
多年前在山林雪地里,张保中跟着父亲打猎,掌握了山林雪地的生存能力,即便是再狡猾凶狠的猎物,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今天,他手中的钢枪对准的是比野兽还要凶恶的敌人,他的心里充满了自信。
雪地里潜伏的两名暗哨没有发现危险已经就在眼前,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安心的观察着自己身着周边的情况,耐心的等待换岗时刻的到来。
“嗖!嗖!”两声轻微的声音传来,两只精钢打造的利箭已经穿透他们的喉咙,两名暗哨被突然飞来的短箭射倒在雪地上,殷红的鲜血流出来,染红了他们身边的白雪。
顺着两名哨兵的足迹,张保中轻易的找到那个藏身的雪窝,四个日本士兵在雪窝里喝着清酒,侃着大山,根本想不到死神就来到他们的跟前。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虽然传不出很远,但这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敌袭。”四个日军低声叫喊着,迅速的抓起bu qiang来,就要走出雪窝,“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声传来,这四个刚刚站起身来的日军士兵几乎同时被子弹a a在雪地上。寒风吹过,树林里又恢复了沉寂,但死亡的威胁时刻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中。
这是一场斗智斗勇兼比拼耐力和意志的决战,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去了,每一个都紧张的面对决战时刻的到来,比起炮火满天的战斗,这里的凶险性毫不相差。
到中午时分,张保中的特战队已经攻击到密林的深处,拔掉了十几处日军留下的哨卡,密林现在不仅没有成为日军的藏身堡垒,反而成了他们的坟墓。
在张保中进剿顺利进行的时候,主阵地上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第八师团在西义一中将的督促下,裹着几千名伪军来到了猴头沟阵地,他们用重炮开路,打破了上午的沉寂,开始了新一轮更为猛烈的攻击。
魏大勇还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炮火,在炮火延伸时,他抖落身上的泥土,抬起头来,看着远处正在挺近的日军和伪军,愤怒地吐出一口嘴里的泥来,低声骂道:“这群作死的畜牲,他们就知道欺负老子没有火炮。等老子有大炮的时候,把他们全都轰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营长,你就快活一下嘴吧。要警卫营除了轻ji qiang,连重ji qiang都没有,还想要大炮呢,做梦去吧。”小警卫员姚六子跟魏大勇非常的熟悉了,在这里揭魏大勇的老底。
“去去去,你懂什么!老子在警卫营没有大炮,明天我申请到炮兵团去,就是当一个普通炮兵,我也要过一过开大炮的瘾。”
两个人伴着嘴的时候,近千名日军和伪军已经来到了阵地前,距离对手近的只有不到五百米了。
柳生义男头上扎着白色月经条,穿着白色的衬衣,手里挥舞着指挥刀,指挥着部下向这个噩梦般的小山包冲上来。
两天来,柳生义男已经从建功立业的美梦中惊醒过来了。手下的士兵这两天几乎伤亡殆尽了,现在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了,只要不上军事法庭他就烧高香了。这次上阵冲锋,柳生义男主动要求作为前线指挥官,上阵前来督战。即便是战死在沙场上,柳生义男也要无愧于武士家庭出身的称号。
面对着如蝗虫般的日伪军,魏大勇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一股热血沸腾起来了的感觉。真正的勇士,就要敢于面对生与死的抉择,在谈笑中勇于战胜强敌。
日伪军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栁生义男的两只眼睛已经通红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有一种嗜血的心态在扭曲着他的头脑。
阵地上经历了多次炮火的猛烈攻击,早已是弹坑累累。跟进的日军ji qiang手伏在弹坑壁上,架好了轻重ji qiang,在向山包上瞄准压制着。
山包上已经没有多少战士了,援军还没有到来,猛烈的炮火又有吞噬掉不少战士的性命。魏大勇组织好能够战斗的战士,支起各种武器,时刻准备着要准备战斗。
日伪军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战场的hu ya味也越来越浓了。
眼看日伪军已经到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了,魏大勇爆发出一声大喝:“打!”同时,他手中的驳壳枪猛然一甩,一连串子弹飞向日伪军,当先几个日伪军全部被消灭干净了。
随着魏大勇的枪声响起,阵地上的战士们全部扣动了扳机,一时间,猛烈的枪声响起来。
日军进攻是排成了散兵线,而且有众多的炮弹坑可以做掩护,使他们能随时找到掩护的地点,能够从容的反击。魏大勇的警卫营和原来一团剩下的战士可以说都是老兵了,他们射击精准,战斗经验都很强,火力也够猛烈,但因为对方可以借助的掩体太多,杀伤力并不大。同时,鬼子的枪法和意识也都不错,掷弹筒又极具威胁,所以,虽然做攻击一方吃亏,但双方损失都差不多。只是在鬼子阵营中的伪军和朝鲜士兵损失较大,还没有靠前,就扔下了几十条人命。
山脚下十几挺九二重ji qiang在向山包上疯狂的射击压制着。九二式重ji qiang射速低,但精准度非常高,十几挺一起射击,有效的压制住山包上魏大勇部队的火力。
在掷弹筒和轻重ji qiang的打击下,在日军士兵精准的枪法压制下,山包上的战士们火力逐渐减弱了不少,当战士们连续在一个射击点打几枪之后,从日军冲击队列后面,就会有子弹甚至炮弹冲你飞过来,专找脑壳、脖子之类要命的地方打,这给魏大勇的防守部队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了,柳生义男大声喊道:“托斯寄给{日文的突击}!”
日军士兵听到命令,日本步兵还是直着身子挺起刺刀往前猛冲,似乎丝毫不惧劈头盖脸而来的子弹和 liu an,玩命的冲上了山顶。
冲上山包的日军跟防守部队纠缠在一起,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
与西方列强相比,日军将所谓的精神力和意志的作用被提高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高度:强调进攻精神,把精神力作为战斗力的主体;认为以刺刀突击才能取得最后的决胜,因此以肉搏战制胜的观点在当时的日军高层中大行其道。日军的士兵都经过专门的拼刺训练,三八式bu qiang配30式刺刀长度为同类武器最长,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刺杀肉搏服务的。日军单兵训练中以刺杀训练为重,极其严格,形成了一整套非常有效的训练方式,被称为刺枪术。为了训练士兵胆量,日军甚至在中国战场上甚至出现利用平民或战俘这种活人进行刺杀训练,极为残忍和fan ren lei。在拼刺技术和士气方面占据明显优势,两个日军背靠背拼刺,七八个中人都靠不到跟前。魏大勇的警卫营是由老兵组成,有部分会武功,在和日军拼刺的时候还能不落下风,但一团的新兵们却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只能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与敌人死拼。
张天宇是穿越人士,他信奉武器第一,下大功夫生产改良各种武器,不惜成本让战士们熟练掌握射击技能,但对部队的拼刺技术却没有多少改进,平时训练也不足,这就导致了这战场上,遇到与日军短兵相接后,在白刃战中明显吃亏的情况发生了。
此时,战场上已经很难听到枪声了,只有刺刀刀刃相格声,双方士兵的嘶吼和惨叫声,刺刀进入人体的噗嗤声交织在一起,交战双方上千人在狭小的山包上厮杀着,双方士兵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手的狰狞的脸,看见喷射而出的鲜血和腹部伤口流出的肠子,听到敌人和战友的怒吼和惨叫,以及垂死者的绝望shen y。
柳生义男也加入了白刃战之中,作为武士的后代,剑道的高手,白刃战决战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他用家传的战刀砍倒了几名中国的士兵,战刀上滴着血,他的脚下躺着肢体不全已经死亡的中国士兵,他有一种为祖上争得荣耀的自豪。此时他浑身是血,那是对手喷洒在他身上的血迹,他的两眼通红,看起来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在他凶残的杀害几名中国的战士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中官,在一刀砍掉一个日军士兵头颅的时候,回头一刀砍向柳生义男。
魏大勇本出身武林世家,从小就练就一身好武功,参军后亦是习武不断,手中一把大刀挥舞起来,拨水不进。白刃战开始后,他早就盯上了柳生义男这个恶魔,眼看着几名中国士兵惨死在他的刀下,魏大勇怒发冲冠。在砍倒几名身边的日军士兵的时候,他冲了上来,手中大刀砍向柳生义男的头顶,他要一刀将这个恶魔劈成两半。
柳生义男看到魏大勇大刀劈下来,用手中的战刀去迎接,两把不同的战刀在半空中相遇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魏大勇手中的大刀被砍为两断,柳生义男一个近身,东洋战刀刺向魏大勇的xng bu。
魏大勇杀红了眼,不避不让,任凭那细长的战刀插入自己的胸膛,手中半截的大刀也顺势插入柳生义男的胸口里。两个人就挺立在战场上,用各自的战刀分别ha j对手的胸膛里。几秒钟后,他们双双倒在地上,但喷火的眼睛还在瞪视着对方。
张保中带领特战队拖住了在白桦林中的鬼子,岳清平带领一九五团终于冲上了这个无名的小山包,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特别是有了大量hng feng qiang和短枪的加入,日军信奉的武士道精神在密集的火力面前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被岳清平一个猛烈的冲锋给打得落花流水。
岳清平来到魏大勇的面前,一脚踢开柳生义男的尸体,庄重的给躺在沙场上的魏大勇行了一个军礼。
丈夫叱咤鞭风霆,国难不赴非俊英。百战战刀堪已折,铁马西向徘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