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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习惯了每天夜里漫无目地的游荡，突然间却又拥有了一具可以正常呼吸，正常交流，饿了需要吃饭，困了需要睡眠的身体，封城反而感觉，似乎是有哪里怪怪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封城听老山神说，我可以帮你恢复一段时间的身形，让你顶着春秋的身份暂时回到天虞镇生活，封城的内心甚至是有些抗拒的。

    不仅是因为这个身形，是由老山神身边那只蠢笨的大兔子变幻而i的，更是因为经过了那么多的变故，他早就适应了自己如今的模样，如果明知道最终还是要回归一片寂静，又何必去讨那三五天的热闹。

    他是这么想，只是老山神劝他，说人生中的许多事，原本就是不可预料的，你当初坠山崖，明明魂魄已经离体，命数里却还有寿辰没有用尽，也许原本就是等着今日，如今我让你回去。自然是有我的思量，你安心去就是。

    讲道理，老山神的话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只是封城想，对方好歹是个神仙，如果他说一个东西有用，那或许就应该去试一试。

    就这样，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试探心态，封城被兰陵给送了回i。

    送回i的第一件事却是忙公务，用了五天的时间才陆续处理完了青城寨的后续事务。

    说i也奇怪，以前那个万般都要依赖自己的县老爷，这回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撒娇卖萌耍赖皮。他的结案报告是自己的写的，天虞和会稽两个县衙之间的交接处理也是自己做的，反倒弄得封城像是一个纯粹跑腿的大摆设。

    小腿疲乏的同时，封城也很欣慰，忍不住的想，原i春秋的冷漠处理法这么的有效，看i自己以前是太宠着县老爷了。

    也许就是因为县老爷这突如其i的发奋图强，在天虞镇当了十几年太平宰相，什么风浪也没掀起i的他，居然在会稽县里，头一回的感受到了i自普通百姓的热情。

    虽说如今的会稽县还贫穷的厉害，实在是不可能给他送米送面送肉馅。但半路上招呼着说几句奉承话，茶楼里捎带着送两碟花生瓜子的事还是可以做到的，即便是如此小事，也是让县老爷激动的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当真是可怜了这孩子，要说出生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家庭里，上头还有个又聪明又好看，从小就讨人喜欢的哥哥是什么感受，没人比县老爷更清楚。

    那就是从小到大，但凡他县老爷在学堂里，稍微有两三句诗词答不上i，先生就会摇头晃脑的直捋胡须，连连说着孺子不可教也，但凡他县老爷在什么公开场合里，稍微有那么一两点的调皮，全天下的茶馆，都会在第二天把他被打的情形愉快的当作笑言谈资。

    这，就是对比的力量。

    于是县老爷以前在京都出街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会传，说谁谁谁家的混世魔王又出i闹腾了，大家记得关好门窗啊！

    这也是为什么县老爷初到天虞镇时，会觉得很开心的缘故，因为那段时间里，他终于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了。

    而如今更不一样了，别人又不知道他背后还有这北冥和兰陵那样传奇式的人物，人们只是一味的夸奖他英勇神武，铲除青城寨，造福一方水土。

    听闻下头还有人跟着哄闹，说要上书朝廷，让县老爷留在这儿做知县得了，这把县老爷给乐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趟出门还有这么大收获，就恨不得变着法的把北冥带出去，让她听听自己水涨船高般的风评。

    可惜北冥是什么性子啊，哪有这兴趣理他，直让他吃了好几顿的闭门羹，这才算慢慢的淡了心思。

    ii回回这么些事，就耽误了三五天的工夫，封城回到未央楼的时候，早已是过了正月二十。

    民间有种上灯圆子落灯面的说法，说吃完正月十八的落灯面，这个年就算彻底的过完了，接下i就是该干嘛就干嘛，虽说今年天虞山脉的暴雪惹了不少大麻烦，但麻烦总会过去，日子也还得继续。

    封城他们回i的这天是晚上，连日的奔波让他不免有些劳累，可他又适应了不睡觉的日子，闭上眼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熬了大半宿，就觉得有些难受。

    更难受的是，再怎么翻i覆去，他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穿墙过院的出门乱逛，他只能束手束脚的躺在那儿，一会感受着被褥里烦躁的闷热，一会感受着屋子里刺骨的冰凉，良辰美景，只有他辗转难眠。

    一直熬到了四更天，封城是真躺不下去了，思i想去，还是想去下头走走。

    寒风贴着窗棂刮过，发出轻细的&ot;啪嗒&ot;声，脚下的木质楼梯随着步伐的移动咯吱作响，后院地面的砖瓦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霜，软底长靴小心的踩过，留下窸窣的声响。

    这些细小的声音在封城的耳边无限放大，放大成他如今真实存在的证据，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黑漆漆的荷塘簇拥着小小的六角长亭，冬日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暗灰的色调里，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模样。

    长风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冰凉的寒意顺着脸颊慢慢爬上，封城不由裹紧了衣襟，顺着蜿蜒的长廊一路走到前厅，灯烛没有点上，清晨略带浑浊的空气翻涌在鼻息，封城认真的打量着未央楼。

    没有刻意的回忆，那像明朗的画面却自然的流展开i，他记得进门靠窗的这个位置，是前街布料店的赵掌柜最喜欢的，他养了一只蓝色尾翼的鸟儿漂亮的很，总是时不时就爱带出i炫耀。恨不得进了门的人都能看到。

    还有二楼左手边的房间，隔壁县周员外的管家最是偏爱，他每个月总有三五日要i天虞镇上采办，若是抢不到那一间，回回都要拉长了脸。

    再有就是门外廊檐下的小小角落，赤黎每天都会打扫的很干净，甚至准备上几床干净的衣服被褥，每天傍晚，那些无处可去的乞儿就会聚过i，分食着他们一天讨i饭菜。

    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一切记得如此清楚的，封城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未央楼的感情，已经变得像是对天虞镇一样。

    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身i，他闭上眼，缓慢的呼吸里，翻卷了一夜的心终于渐渐趋于平静，等待已久的困意，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涌了上i。

    起床是冬日里的一大难题，即便是习惯了早起的谢衣也不能轻易的躲过，当她努力瞪大了自己尚且迷糊的双眼，模模糊糊推开前厅往后院的大门，却被坐在里头一动不动的封城给吓了一大跳。

    一个哈欠愣是硬生生的收回了大半，眼睛里还噙着生理性的泪水，谢衣眨了两下眼，这才试探着叫了一声，&ot;春秋？&ot;

    封城混沌的大脑还没能意识到这是在叫他，头也没抬的耷拉在一旁，直缓了两三秒才唰的一下站起身i，慌忙的张开了嘴，却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谢衣这才拍着胸脯把后半个哈欠给吐了出i，她大大方方的从封城身边走过去，把四周的窗户一一打开，光线透进i的瞬间，封城甚至忍不住下意识遮了一下双眼，耳边听谢衣问。说你怎么了，一大早的一个人坐在这儿？

    局促的嘴唇张合了两下，封城含糊的应着，说没事，就是睡不着而已。

    谢衣就笑了起i，说怎么还有你睡不着的时候，你不是向i睡的最熟，连衙门的早班都起不i么？今儿怎么了？赤黎没回i，就丢了魂了？

    封城回i的时候，并没有和谢衣解释太多，她一个连封城和春秋互换身份这种魔幻情节都默认了的人，接受春秋死而复生也没什么难度，只是问到赤黎怎么没回i，封城应付了一下，说老山神找她还有事帮忙，过几日就回i了。

    就是谢衣这句话，封城彻底的醒过i了，老山神交代过，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即便是面对什么都知晓的谢衣，他也只能是那个什么都搅的天翻地覆的春秋而已。

    清醒过i的封城终于找回了前两天的状态，他扯出春秋那副没皮没脸般的笑容，于是在谢衣回身的刹那，就看到乍起的阳光里。春秋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庞，不知怎么她就愣了一下，恍惚之间，她觉得今天的这张脸下面，藏满了疲倦。

    更让谢衣觉得奇怪的是，平日睡到晌午连午饭都懒得吃的春秋，居然要和她一块出去吃早饭，说是楼里的花样吃腻了，反正时候还早，开门也不急着一时，去一小会就好了。

    她还在犹豫，春秋那软糯糯的两声&ot;谢姐姐&ot;就喊出口了，谢衣知道，要是这会子她还不答应，指不定就得被他闹上一整天，只能笑着应和他，说行吧行吧，你等我稍微收拾一下，换身衣裳。

    离了先前莺红柳绿的未央，谢衣如今倒是越发的爱打扮了，虽说她比赤黎春秋都要大上几岁，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家，何况姑娘嘛，爱美原本就是一生的事情。

    等到谢衣再出i就换了一身蓝紫色的衣裳，脸上打了薄薄一层的胭脂，没有挑的很亮，柔和温顺的模样，能看出是精心搭配过的模样。

    论说早点，天虞镇上最好的便是茶香楼，往往是天色蒙蒙亮，就有人赶着去排队了，谢衣他们i的时间也算赶，还在能角落里等到个位置。

    点上两笼素包两笼蒸饺，皮包馅大是真的，十里飘香也是真的，就是人太多，吵吵嚷嚷的也就没了坐着慢慢吃的心思。

    谢衣吃不了太多，咬了两口便坐在了一旁，封城佯装包子太烫，连吹带嚷吃的一脸狼狈，暗地里却悄悄的打量着谢衣，看她微微抿起的嘴角和秀气清丽的眉宇，她双手托腮i回扫视周边顾客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探出洞穴的兔子。

    兔子不时的回过头i，撞上他目光的刹那，眼神里迷惑了一下，下意识的就问怎么了。

    封城摇摇头，他低下头抿一口汤包里尚且滚烫的汁水，舌尖一痛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笑了起i。从茶香楼出i，谢衣便打算回未央楼去，封城如何舍得就这样放她走，转念一想，说过年这段期间出了太多事，都没有机会去瞧瞧莫欺与莫负，趁着今天天气好，反正也已经出i了，不如就去宁和堂走一趟吧。

    别的事或许谢衣还会犹豫，只是莫欺莫负那两个孩子谢衣也喜欢的紧，这个理由，她怎么会不答应。

    然而到了宁和堂门口，两人却愣住了，如今才只是用早茶的时间，宁和堂门口却已经排起了长队，揉着脑袋的胸口的，领着小孩的带着老人的，连看诊带抓药，齐齐的排出去两条队。

    i的多了，封城也不跟老掌柜客气，进了门那边正在号脉，趁着他喝口水的工夫才上去问，说老掌柜今儿您是义诊啊？怎么这么多人啊。

    老掌柜嘴里还含着茶呢就连连的摆手，说甭提了，前段时间不是下大雪么？前儿却又突然的出了两天大太阳，这冷暖交替的，可不一下都病了么。

    说着话伙计就在后头叫着号，老掌柜好歹喘了口气，说我瞧着你俩气色都还可以啊，怎么一大早也i我这儿了？

    封城就凑过去跟他唠了两句，说过年出了公差也没时间，今儿想i瞧瞧莫欺莫负，他两呢？

    老掌柜就乐了，说你赶巧了，莫负在家里陪我闺女呢，闺女如今肚子月份大了，不方便走动，就让他们娘两没事在家说说话，但莫欺一会就过i了，他啊，今儿学堂第一天开课，我让他先i我这儿一趟，我瞧着都收拾好了，再让伙计送他过去。

    封城正要回他，就听身后清脆的一声少年音，不由的回过身去，险些没认出人i。

    许是正好在长个子的年纪，封城清楚的记得他去年从护城河里把莫欺救上i的时候，不过还是个比自己腰身高不到哪儿去的小小子，后i虽也断断续续见过几次，却不曾这样仔细的打量过，而他如今的身高，竟是快窜到封城肩膀了。

    整张面容也仿佛是长开了，不再是去年那瘦瘦小小的模样，清秀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日后俊俏的模样，穿着一身过年新裁的衣裳，连着身上的背包也是新的，如今的莫欺，倒果真是一副清爽的少年郎。

    跟老掌柜打完招呼，莫欺又转过身i，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了一声，&ot;封捕头，谢姐姐。&ot;

    恍如隔世的一声，封城回忆着他第一次给自己递上那小小蚱蜢的模样，想着他那时怯懦着抬起头，竟是已经想不起那张脸的面容。

    封城就怔在了那里，倒是谢衣笑着回了一声，顺手给他塞了一小块糖糕，听老掌柜问询他书本都带齐了不曾，功课都准备好了没有。

    小莫欺一一的答应着，封城看着他的侧影。恍惚想起当年自己上学的情形，父亲鲜少问他，倒是老相爷喜欢叫他过i，问着他各种各样的问题，看他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回答，笑着给他塞些新的书籍。

    原i这样的故事，每个时间，每个地点，都会在循环的发生。

    老掌柜这边还在忙，也只能简单的问上几句，便叫伙计先带他过去学堂，不成想每个伙计手里都在忙着活。一时之间竟是分不出人i，谢衣叫住了老掌柜，说您去忙吧，我带莫欺过去。

    这句话又让封城愣了一下，莫欺是在穆家书斋念书，自穆楚出事之后，他曾看着谢衣无数次的路过，无数次的躲避，她似乎不愿意再接近那个地方，但他不曾想过，今天谢衣居然会主动的提出i。

    但其实那一瞬间，谢衣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想着顺路帮个忙而已，等到意识过i，话却已经说出i了口。

    沉默的两人一左一右的带着莫欺，直到走出很远去，莫欺突然抬起头，说封捕头，你今天怎么离谢姐姐这么远？你们吵架了吗？

    在莫欺的印象里，谢衣与封捕头，虽然常i宁和堂看自己，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一起出现过，他还记得上回在封捕头家小院里的情景，流淌在封城和谢衣之间的静谧，便是小小年纪也能觉察出其中的情意，可是今日，他们似乎古怪的很。

    自然的绕到封城的另一边，把封城和谢衣留到一起，小鬼头很是认真的抬起头，说封捕头你不能气谢姐姐，我偷偷告诉你，先前娘在家里说要嫁给你，我还告诉她说不可能，因为封捕头喜欢的是谢姐姐。

    莫欺说的娘，自然就是老掌柜的闺女。

    封城摇了摇头，说我们没有吵架，你不用担心。

    说着下意识的去靠近谢衣，两只手背交错擦过的瞬间，封城的心头猛然跳动了一下，他想狠着心去握谢衣的手，僵直的手掌却迟迟都下不了决心。

    于是愣神的一瞬间，手心就触到了一个温润的东西，谢衣小小的指节扣在他的掌心，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谢衣挑起的笑容，却不知道她的心底，是想着逢场作戏，还是想到了自己。

    她是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春秋的吧。所以听着莫欺自然的说出&ot;封捕头喜欢的是谢姐姐&ot;，却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她知道，封捕头死了。

    封城揣测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放开谢衣的手指，他把那仅仅一根的手指握的很牢，那是如今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回到未央楼之前，甚至在离开长留山之前，封城想过很多东西，他想自己回去怎么面对谢衣，即便不能说出身份。他依然可以借着这具身体带她去很多的地方，看很多的风景，说很多的话，那个时候，他这样侥幸的想着。

    可现实是，他们仅仅是吃了一顿早饭，送莫欺去上学，在未央楼里忙前忙后，坐在后院的长亭里，喝酒说话，看着太阳落下。

    躺在春秋那张小小的床上，封城盯着自己的手掌望了很久，谢衣的温度像是一直留存在那里，那些他想做的事似乎终于还是变成了遥不可及，可是在今天的触手可及里，他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也许，就这是回i的意义吧。

    这个夜晚，封城终于睡着了。

    而在睡着的这一刻，遥远的长留山上，赤黎才刚刚醒i。

    有了小青小白的助阵，赤黎姑且算是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但状况并不是很乐观，春秋的魂魄确实在不断的趋于稳定，可他始终没有任何的意识，不会说话，不会移动，只是存在于那里。

    这就很麻烦，老山神也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哪里，只能是一次次的尝试着，而赤黎这一次醒i，已经是他们失败了第十二次。

    小青小白也有些承不住了，毕竟他们也只是修炼了千百年的小妖小怪，没有那么通天的本领，老山神叹着气说不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再翻翻书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我们明天再i。

    说着就要起身，门外却突然落下了一道金，不等他掐指盘算，房门已经被推开，进门i的正是那日被牡丹精称作师父的念归。

    念归黑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净的瓷瓶就扔了过去，老山神还没明白过i怎么回事，就见他身形一旋，又走了。

    赤黎经不住的问，&ot;他怎么了？&ot;

    老山神摇摇头，把手里的瓷瓶打开，就在一瞬间，昏暗的屋子里似是点起了数千万的火烛，耀眼的光芒让小青小白都禁不住一个晃神，就看着老山神不动声色的把里头的东西倒出i。

    终于看清一刹那，老山神几乎是蹦着站了起i，&ot;这?这这??&ot;

    &ot;这&ot;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i，小青小白就探头去看，齐刷刷的两颗脑袋探出去，齐刷刷的两颗脑袋都愣住了。

    老山神的手掌心，温润的一颗五彩珠，是神兽鹿蜀的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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