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落地,那山匪头头也被拉扯得踉跄了一下,险些又摔个狗啃泥。

    还没等那山匪头头站稳脚呢,劲装少年已经提气一跃,挥舞着手里的软鞭,混战山匪之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十几名山匪全都倒下了,一地呻唤痛呼,很是狼狈。

    再看那劲装的少年。

    软鞭挂回腰际,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角,拍去灰尘,眉眼一斜:“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然后……”

    “滚——”

    少年话落,不止山贼们讶异,连温长阙和小双都一脸懵逼。

    啥玩意儿?

    这少年是在……打劫山匪吗?

    “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还没数完,那十几名山匪已经慌慌张张的从怀里、裤兜、鞋底、裆内……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掏出了自己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颤颤巍巍的放在地上,转身跑了。

    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犹如被狗撵的野兔子一般,一通乱窜,最终越i越远,直至看不见身影。

    山野林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祥和。

    微风徐徐,斜阳漫漫。

    一辆马车,一匹骏马,以及三道被拉长的身影。

    许久,温长阙回过神i。

    他视线落在弯腰去捡地上那些碎银和值钱玩意儿的玄衣劲装少年身上。

    “小兄弟,你这是?”

    少年头也没抬:“盘缠花光了,找他们接济一下。”

    少年话落,一旁的小双拉了拉温长阙的衣袖:“爷,这位小公子救了咱们,咱好歹得报答人家恩情吧。”

    “不如让小公子随我们去临阳城,到了城里咱找个钱庄……”

    小双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长阙瞪了一眼,闭了嘴。

    好吧,他忘了他家爷是个守财奴。

    “不用了。”少年从地上捡起最后一块碎银,颠了颠,往怀里一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完,少年翻身上马。

    “欸!小公子,还不知您尊姓大名呢!”

    小双这一喊,马上的少年回眸,绯色的唇微微一挑,笑得肆意张扬:“我叫卫子婠。”

    她也不问那主仆二人姓名,只夹了下马肚,“二位,就此别过!保重!”

    “驾!”

    哒哒马蹄,同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一并远去。

    林间山道上,转眼就只剩下温长阙和小双主仆二人。

    良久,小双扶着温长阙上马车:“爷,你说咱还能再见着那小公子不?他长得可真俊美啊。”

    温长阙安坐好,正了正衣襟,长眉微挑:“他去的方向与咱们一致,若有缘……”

    “自会相逢。”

    “那在下次遇上之前,咱是不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怎么报答人家的恩情?”

    小双退出了车厢,理了理马鞭,悠哉驾着马车。

    等了片刻,也没等到车内再传i他家爷的回话。

    小双叹了口气,小声嘟囔:“古i这文人墨客不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以为意。”

    “您还是一国丞相,文官之首呢!怎这般爱财?”

    刚才那小公子好歹也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报以千金都是该的。

    “你再嘟嘟囔囔,信不信我扣了你这月的月例?”

    男音沉了些,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小双手里的马鞭抖了抖,“别啊爷!”

    “小双知错了,闭嘴还不成吗?”

    车内,温长阙靠在车壁上,半阖眼帘,轻哼一声:“专心赶路。”

    还说他爱财?

    这世上有谁不爱财的?

    夕阳余晖映在城门上,“临阳”二字璀璨生辉。

    马背上的卫子婠晃了下腿,轻夹马肚,便打马入城去。

    辞别那山野间偶遇的主仆二人后,她一路疾驰,终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临阳城。

    进了城,卫子婠寻了一处临江的酒楼落脚。

    沐浴过后,卫子婠坐在床沿拿纱布裹胸。

    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直至她那原本凹凸有致的身形,被裹得平平坦坦,才收回视线。

    卫子婠起身,将墨色的里衣穿上,束好腰带,再披上玄色外衫。

    一年纪轻轻的俊美少年,便翩然映入铜镜之中。

    对着铜镜好一阵端详,确定没有破绽后,卫子婠才轻撩衣袍,在妆台前坐下,将那一头墨染的青丝高高束起。

    再画个浓而有型的一字剑眉,将那原本柔美的面容衬出几分英气。

    整装完毕,她起身往厢房外走。

    顺手将桌上的软鞭拿上,挂在腰间。

    ……

    到了楼下大堂,卫子婠寻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窗外是暗沉无边的夜,以及一片死寂。

    在帝都凤京时,卫子婠便听说临阳郡的临阳城即便是夜里也是灯火阑珊的繁荣景象。

    可眼下,夜幕才刚降临,家家户户却是门窗紧闭,偌大的临阳城暗沉沉的,死一般的静谧。

    连酒楼客栈,入夜后,也拒不待客。

    如此异象,怕是有什么隐情。

    敛了神思,卫子婠侧目扫了眼大堂内其余几桌客人。

    看穿着,听口音,都是些住店的外地人。

    ……

    “你们听说了没?城里已经发生了三起命案了!”

    “都说是采花大盗陆襄所为,官府正全力缉拿呢!”

    “真的假的?那陆襄不是自诩侠客义士,从不害人吗?”

    “呵,采花大盗的话你也信?”

    “……”

    客人们交头接耳,上菜的店小二听了压低了声音提醒:“各位客官可小声些,那陆襄神通广大,若是听得你们议论他,怕是……”

    “怕什么?那采花大盗不是都采女子吗?”

    小二面色微变,须臾,才又压低了些声音:“各位有所不知,这陆襄啊……实际是男女通吃的。”

    “噗——”

    隔壁桌的那青衣男子喷了口茶,引得卫子婠举目看去。

    那男子面朝着窗户而坐,背影清瘦峻拔,青衣着身,形如一杆翠竹。

    失态之后,他慌乱扯着衣袖擦了擦,然后起身,将碎银放在桌上,抬步离开。

    见他出了酒楼大门,卫子婠眯了眯眼,旋即放下手里的茶杯,也起身跟了出去。

    ……

    长街静谧,夜风料峭。

    沿途的灯火随风飘摇,拉长的影子似鬼魅一般。

    卫子婠跟着那青衣男子出了酒楼,最终进入一条幽暗小巷。

    进了巷子,卫子婠脚步一顿。

    风撩起她玄色的外袍和墨染的青丝,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与之相隔几步之遥的青衣男子,则是折扇遮面,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盈盈望向卫子婠。

    “这位兄台,何故尾随在下?”男子话里带着笑意。

    语调轻飘飘的,几分散漫。

    卫子婠挑了挑刻意描画的一字剑眉,右手已悄然摸上腰间挂着的软鞭。

    “自是为了拿赏金,买酒喝。”她挑唇轻笑。

    话落,抽鞭迎上。

    青衣男子愣了愣,险要的避开扬尘而i的那一鞭。

    “什么赏金?”

    “官府悬赏捉拿的采花大盗陆襄,不正是下?”

    谈笑间,卫子婠又是凌厉的一鞭抽过去。

    青衣男子灵敏闪避,被逼得一退再退。

    他倒也不狡辩,手中折扇一合,巧妙的拍开抽i的软鞭,轻盈的后退半步,再提气一跃,落于高墙之上。

    “兄台当真好眼力。”

    他易了容,方才在酒楼大堂里坐了许久,也没人认出他i。

    也不知这小兄弟是如何看穿他身份的。

    “少废话!”卫子婠收鞭,提气跟着跃上高墙。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长街两旁的楼台宇,一路飞檐走壁,展开一场你追我赶的拉锯战。

    一身青衣的陆襄在前,玄色衣衫的卫子婠在后。

    两人绕着临阳城兜了半圈,又回到了星河酒楼。

    陆襄似是跑累了,这回直接跃入酒楼二楼长廊,一脚踹开了就近的厢房房门。

    卫子婠赶到时,只觉一道劲风扑面过i。

    屋子里飞出一个人i,直直的撞入她怀中。

    “小兄弟,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屋里传出陆襄的声音。

    末了,又响起一道女子的惊叫声。

    卫子婠举目看去,只见那青衣男子怀里夹了一名女子,破窗而出,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她暗咬着后槽牙,骂了句“卑鄙”。

    随后推了一把趴在她肩上的人,问道:“没事吧?”

    那是一名男子,身材高大修长,被卫子婠推了一把,依旧纹丝不动的压在她肩头,也不吭声。

    “喂?”卫子婠忍不住抖了抖肩膀,试图将人拉拽开。

    可那人却只是扭了扭脖子,脑袋微侧,脸埋入了她脖颈间,一阵一阵的温热呼吸在她耳际铺开。

    鼻息间混入一股清茶香味,卫子婠蹙着眉沉着脸,强忍着耳根的灼热感,费力的架着肩上的人,一步一步进屋去。

    一直挪到床前,她才猛地发力,把人推倒在床上。

    至此,卫子婠才觉浑身一轻,舒了口长气。

    看也没看那床上的男子一眼,卫子婠行至窗前。

    窗外夜色漫漫,早就没见了陆襄的身影。

    该死!

    卫子婠一掌拍在了窗棂上。

    那被他带走的女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卫子婠攥了攥拳头,忽觉背后一阵阴风扫i,她下意识的回身。

    夜风从门那边灌入,又穿窗而出。

    桌上的烛火随风摇曳了一下,明暗不定。

    一道颀长的影子曳地。

    方才还昏迷不醒,被卫子婠放倒在床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竟站在了桌前。

    与卫子婠,只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