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以后,正月里,难得清闲,庄稼人尽情地欢乐几天,有聚在一起赌钱的,有组织踩高跷的,也有人家亲戚来拜年,忙着招呼客人的。

    过了初十,有的人家就开始干点农活了。

    白茂亭说,去砍点松树枝子,当柴烧,套上毛驴车拉回来。儿子白晓光去放羊,白月光和她妈把拉回来的松树枝子整整齐齐垛在大门口,留着晒干了再烧。

    大年初十的,人们还沉浸在年味里,这白家是最勤劳的一家了。

    白晓光和她妈妈从中午一直干到下午。

    此时,天黑得还是早,点多钟太阳就斜在西边了,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照在白月光白皙的脸上面。尽管冬日的寒风还是很猛,白月光的额头却滚下了汗珠子。她站在高高的松枝堆上,妈妈从下面把松枝递上来,她就给整齐地放好。

    路上过来一个人,从落日的光辉里走来,看到劳动的母女,大约是好奇,走到跟前,先不说话,好奇地看。

    白月光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头一颤,这人在哪里见过不是?

    他五官端正,鼻梁挺直,头发修得短短的,十分精神!

    这不是有一面之缘的那个问路人么!

    他正是许尊华!

    农村人进城市,对于城市的繁华感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城市人去农村,也是一样充满好奇,他们在野地里看见野鸡野兔也要乱喊着追一顿,看见招了虫子的枯柳也要比比划划研究一番,还会捡起花石头研究一番,仿佛研究宝贝。

    今天,村里的街上没人,许尊华既不能和村里人踩高跷,又不会赌钱,他就在村子周围随便走走,恰好看到这母女两个干活,就好奇地停下脚步,看热闹。

    白月光看他,他也正好看了白月光一眼。这一看,两个人都怔住了。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眼熟,想了想,都想起了对方。白月光的脸有点红,许尊华就笑了…

    他对白月光妈妈说:“你们在割树呀?”

    这里的人,管给树修理枝条叫镩树,从不叫砍树,更不叫割树,白妈妈疑惑地看着许尊华,许尊华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听懂,她说:“是呀…伙子,你是谁,不认识你呢,你不是谁家的亲戚呀,是不是海边大城市收粮食的?”

    “对,大婶,我是!”许尊华说:“我是,有时候会住在村子东头老齐家!”

    “啊,知道!过年你们也不闲着,还出来呢?”

    “朋友出来,赶上过年前后往批发市场拉土豆,我正好有时间,一边帮忙开车,一边散散心…”他一边说,一边向白月光看去。

    夕阳底下的白月光,两条眉毛乌黑乌黑的,两只眼睛,汪了满池秋水,虽然微风吹不起涟漪,却是水汪汪的。她有着农村长大的少女的羞涩和娴静,偶尔,她忍不住好奇,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城市客瞟一眼,恰好和许尊华目光相对,她的脸就悄然飞上两朵红云。

    “大婶,这是你家姑娘呀?”他大胆地问,哪个青年,对美丽的姑娘不心动呢?

    “是呀,我一个儿子,一个姑娘。都在念书,放寒假帮着干点活!”

    “他们好勤快!城里的孩子,放寒假也要学习,干不了这么多体力活!”

    “哎!生在农村,除了念书,就是干活,不干能咋着呢?”白妈妈是一个特别勤劳的妇女,一年季没有闲时候,能坐在炕上缝缝补补,就是最悠闲的了。这么勤快的妇女,却经常告诫儿子女儿,好好学习,考上了,走出去,别在家里受累,她对儿女经常说的话就是“宁有一分之路,就要走出山沟沟,现说穿个干净衣服,干个清闲活”。所以听见许尊华这么说,她又想起了这事,她“唉~”的叹了口气。

    “听说你们那车,有一个出事了?”不知不觉,白妈妈和他聊上了。

    许尊华皱了眉头,说:“是!我朋友张清,他受了伤,挺严重的,以后他不能开车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秋天那时候,白月光曾经告诫过他,不让他们再来了,本来他和张清,也没当一回事,今天想起来,他忽然心头一惊…不不,他是一个年轻人,他从来不相信鬼神先知之类,再说,眼前这个漂亮纯洁得一尘不染的姑娘,她说的话,只是提醒他冬天的路,不好走而已罢。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努力想着,和她们母女俩个聊天。

    太阳,快落下去了,只留最后一点余晖。被人们踩得发亮的土路,几只觅食的麻雀惊慌失措的地飞起来,一群牧归的绵阳转过村子一头,回来了,各家炊烟袅袅,又一天快结束了。

    许尊华忽然觉得,在他眼中的村庄,不光是让人充满好奇,这里充满风情,还有一朵风雨中长大的花儿,娇艳又刚强,这里安静,纯朴,又让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