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人大多爱好四样:钱财、美色、权利、名声,适当追求有利于社会进步,可若不懂节制、予取予求,便容易遭致祸事。睿亲王是皇上哥哥,当了大半辈子的闲散王爷,本可以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却毁在了色字头上。今年年初时,宫内宴会,睿亲王喝了酒,在下人搀扶下去御花园散步,醒醒酒。在御花园内,见到正带着宫婢玩耍的莫燕兰,少女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面孔,在一刹那冲击了他的心灵。他今年就满半百,府内年轻娇俏的侍妾也数不胜数,但大多惧怕他、讨好他,或者弱柳扶风,让他不忍粗暴,而面前这位女子这么充满生命力,对当时的他产生了致命吸引力。

    “前面那个和宫女们踢毽子的女子是谁?”他问道,她还没有盘妇人髻,应该不是弟弟的后宫。

    领路的小太监回道:“她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小女儿,熙妃娘娘的妹妹,莫燕兰。太后很喜爱她,允许她随意进宫。”

    “这样啊,可有许配人家?”睿亲王几年前就死了结发妻子,一直未有续弦,若以正妻之礼迎娶,也不算委屈她。

    “还未曾许配。”

    “好好好。”睿亲王于是走向前与美人见礼。

    莫燕兰跟众人玩得正高兴,就见一个糟老头子色眯眯地过i打断她,因识得他的绣龙腰带,知道是五王之一,也只好福身拜见。

    “免礼,免礼。”睿亲王喜笑颜开,他道:“莫大人养的闺女果真都是国色天色,本王见了心里不甚欢喜。”

    莫燕兰心里厌恶至极,面上却佯装羞涩,道:“谢王爷夸奖。”

    “你们且自玩,莫要管我。”睿亲王在院中找一石凳坐下,大有观看到底的意思。

    几位宫婢面面相觑,莫燕兰只好咬牙道:“我们接着踢。”几人不自然地继续踢毽子,她频频出错。

    过了一会,有宫人过i唤睿亲王回殿,睿亲王这才起身,他拿出一枚玉佩对莫燕兰道:“本王见了你,实在心里欢喜,今日是喜庆之日,既然我们有缘在这御花园碰见,这玉佩便留作见面礼。”下人接过玉佩交到莫燕兰手里。

    莫燕兰硬着头皮收下。睿亲王三步一回头,念念不舍地离开。

    等再也看不到睿亲王的身影,莫燕兰立马称身体不适,撇下众人,回到姐姐宫里。她将玉佩扔给身边丫鬟春兰,然后拿帕子沾了水反复擦手,真是恶心人的东西。

    “小姐,怎么了?这玉佩是哪里i的?”春兰i了小日子,没有陪自家小姐去踢毽子。

    “睿亲王给的!”莫燕兰继续擦手,厌恶道:“你拿着,我不想再看见它!”

    “啊!”春兰捂唇惊呼,“听闻睿亲王最喜美色,府内有美人无数,他不会是看上小姐了吧?”

    “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样子,年纪比我爹还大,竟还i垂涎本小姐!”

    “可睿亲王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兄长,若他求娶小姐,可如何是好?”

    “我先去太后那里求求情,若不行,再想其他办法。”莫燕兰眼神冰冷道。

    果然,睿亲王自那日宴席后,频频拜见太后和皇上,诉说自己对莫家二小姐的爱慕之情,幸而太后怜惜莫燕兰,不愿这青春少女嫁给比自己年长这么多的人,也怕睿亲王只是一时心血i潮,误了莫燕兰。皇上则不甚其扰,一日,他走进太后宫里。

    “母后,不若就将这莫燕兰许配给皇兄吧,他每日进宫求朕下旨,朕现在看到他就头疼!”皇上大踏步走进i道。

    “可这莫燕兰才二八年华,哀家记得睿亲王今年五月份就五十岁了,如何忍心这妙龄少女嫁给天命之年的人。”

    皇上听了可就不高兴了,他道:“朕今年也有四十八了,也近天命之年,朕记得去年入宫的婉嫔窦宛筠,也是二八年华,怎么,母后是嫌弃朕年纪大了,糟蹋人家姑娘了吗?”

    太后劝慰道:“皇上是真龙天子,能入后宫是她们的幸事,怎能相提并论。只是这莫姑娘”

    皇上打断她:“能嫁入皇家,是她的福气,如何这般推三阻四的。朕现在就回宫拟旨。”

    太后只好先拖延些日子,说道:“皇上可先去回了睿亲王。只是这皇家婚事,不可草率,应先让天鉴司挑选好日子,定下良辰吉时,再下旨诏告天下。”

    皇上想了想,道:“母后说的有理。”

    睿亲王得了皇上口信,自欢天喜地的回了杭州府。莫府这边,虽然正式圣旨未下,但太后已派宫人传话给莫家,让他们做好准备。莫燕兰气得在屋里摔东西。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春兰在一旁啜泣。

    “哭什么?我是要嫁人,又不是去死。”她自己都没哭呢。

    “可奴婢知道小姐不愿嫁给睿亲王。”春兰抽噎道。

    “我自有打算。”

    之后莫燕兰便跟家中父母请辞,以嫁人后住在南方,山高路遥,无法及时尽孝为由,自请去往京城外南山寺待一个月,为家中父母祈福,全自己一片孝心。家中父母自然应允。莫燕兰让春兰留在南山寺,扮成自己,每日祈福念经不会见外客,自己出发前往杭州府。

    莫燕兰私自离京,从水路走,因缘巧合地碰到林府的船只,林文翰之妻秦氏曾参加过莫府游园宴,见过莫燕兰。秦氏见她孤身一人,也听闻过莫燕兰的一些泼辣行径,只当她是顽皮,背着家人偷跑出i玩耍,热情邀请她去家中做客。莫燕兰原本不想搭理他们,后i转念一想,不如借林家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便在她们面前大摆贵族小姐的架子,表现得蛮横无理。林家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就这样把莫燕兰带回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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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完往昔,莫燕兰在莫振国面前跪下i道:“爹!女儿错了!”

    “哦,你说你错在哪了?”莫振国问道。

    “女儿不该只顾自己,不顾莫家,因自己一时之恨,犯下滔天大罪。”

    “嗯,还有呢?”

    “女儿欺骗父母,没有尽孝道。”莫燕兰哭道。

    “这确实是一条,但你最错的一处,是你心慈,留了那个杀手的性命。”

    “爹,你杀了阿诺?!”莫燕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他既然愿意为你杀人,自然愿意为你去死。凶手死了,这睿亲王的事才不会查到我们头上i。”

    莫燕兰哭喊道:“爹,你好狠的心呀!阿诺跟我从小一起长大!”

    “你们敢杀皇亲贵族,就要有今日的觉悟!你只是损失了一个死士,皇上失去的可是自己兄长,爹真是后悔,竟把你养成这般自私自利的性格。”莫振国拍桌道。

    莫燕兰哭着爬到父亲跟前,拉住他的裤管:“爹,阿诺的尸首在哪?请您告诉我吧。爹,请您告诉我吧。”

    莫振国轻轻挪开自己的腿,语气软下i道:“爹累了,以后关于睿亲王、龙虎寨和万仟舵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秋风~”

    守在门口的秋风推门进i道:“老爷!”

    “把小姐带回房!”

    “是,老爷!”

    等两人走后,莫振国抽出日常政务底下的画纸,正是一张画得惟妙惟肖的阿诺的蒙脸画像。没想到还藏着一只蚂蚁,这龙虎寨是非处理掉不可了,他想道。

    龙虎寨众人此时正悠然度日,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i的危机。话说那李永贞得了长平街的赌坊,因他先前没有干过经营之事,便带着林依秋和邵明轩夫妻一同去那赌坊探探究竟。

    赌坊管事早就得知自己换了新主子,一大早便在门口恭候,遥遥看见三个人朝自己这边走i,赶忙走上去迎接。

    “五当家、五夫人好!”赌坊管事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先向邵明轩和林依秋见礼,然后朝李永贞问道:“您可是新i的李六当家?”

    “正是,你是赌坊管事?如何称呼?”李永贞道。

    “六当家叫咱家小吴就好。”小吴热切道,领三人进到赌坊,一边走一边介绍,最后带他们到贵宾室坐下,沏上茶水,笑道:“不知李六当家还有什么要了解的?”

    李永贞就随便问了几句,这小吴热情的一一解释。林依秋听他们说了一堆没说到重点,插嘴道:“不如先把账本拿上i给我们瞧瞧。”

    小吴笑眯眯的小眼看向她,抱歉道:“诶呀,咱家真是昏了头,竟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该打。”说着他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个狠人,正当他还想扇另一边时,林依秋止住他:“小吴,你不如先把账本拿上i,再慢慢打。”

    小吴眼底闪过戾色,很快控制情绪,鞠躬道:“五夫人批评得是,咱家这就去拿账本。”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吴才带人搬着几大箱子重新出现在三人面前。七大箱的账簿,原本还算宽敞的贵宾室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小吴擦着额角的汗道:“二位当家,夫人,账簿都在这里了。”

    “这么多!”李永贞吃惊道。

    “是的,赌坊经营七年,一箱便是一年的帐目,请二位当家和夫人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