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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君似皎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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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的,尉迟胥也对温家有了更深的认识。他知晓温龄尚有五个姊妹兄弟,且这些姊妹兄弟都是陶人。

    最为要紧的是,他知道温家已不再制陶人。虽然失望了片刻,他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免得两方为难,到时尴尬难堪。

    两天后的今日,大约是小暑的前几日时候。温龄的隔水瓷提前研制完毕,她整理了物什细软,预备回去家中。

    尉迟胥似有犹豫,他心中有计较与担忧。温龄却不能弃他不顾,毕竟他伤未好全,又是在这深山密林中。

    于是在她的坚持下,尉迟胥勉强同意与她同回家中去。

    温龄扶着尉迟胥刚到了家门口,门口正扫地的馥玉瞧见两人,似乎愣了愣,而后尖叫一声飞奔跑进家中。

    尉迟胥表示疑问,温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温家家风朴实温厚,所以宅院修缮得并不很大,也不见门联牌匾。不过地面上凉而不寒的地石,宅中温湿得宜的庭院,处处皆是主人细致的心思和周到的布置,可见家中定是和睦欢乐。

    两人走进家门,家中的所有子弟正匆匆奔i,各个排布整齐在道路两侧,男男女女盯看着尉迟胥,皆是一副隐而不发的激动兴奋样子,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越是隐隐压抑,尉迟胥越觉得悚然。

    “温姑娘……”尉迟胥背脊一寒,垂首贴在温龄耳边,欲言又止,“不知你家中可有吃人的癖好?”

    温龄忍俊不禁,扬起头瞧了他一眼,明亮眼眸神采奕奕,在他耳畔答道:“尉迟公子不必担心,只因家中兄弟姊妹多年未见生人,所以才如此激躁。”

    她的气息温热,扑在尉迟胥的耳畔,他微微低了头就着她,见她面容上嫣然含笑,眼中却掩藏着看热闹般的戏谑目光。

    这小姑娘,心里使坏,面上却还给家里人打着掩护。

    也委实是可爱。

    谈话完毕,尉迟胥眉眼含笑,重新打量周遭的人物。

    温如松听闻有客人,便携着妻子i到中庭,见到了尉迟胥后,笑容和蔼可亲,道:“远客i,尚未准备酒水,真是失礼了。i怡也不知个礼数,怎的不提早与我们知会一声。”

    温龄见父亲这般殷勤,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却不便当面询问,只得默不作声受了这责备。

    尉迟胥拱了拱手,恭敬向两人行了礼:“二位这样说,小子更是羞赧了。无端叨扰,实在是在下无礼。”

    “i,进屋说吧。”温龄母亲笑道。

    温如松与尉迟胥谈聊热络,领着他进了正厅。家中姊妹们都缠着温龄,询问石屋救人的事情原委,温龄敷衍了几句,又瞥了一眼尉迟胥的背影,便匆匆去沐浴更衣了。

    尉迟胥随着温如松进了正厅,厅中除了一个老管家再无旁人。

    “你姓尉迟?”温如松尚带着笑容。

    “是。”尉迟胥恭敬答道。

    “这姓氏鲜少,不知公子可是出自西粦国王族?”温如松又接着问。

    “是。”尉迟胥毫不避忌。

    温如松神色骤然阴沉,温龄的母亲肃目缄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尉迟胥。

    “想必i怡已将我家中大概都与你说了,你可知道我们温家?”温如松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慰她的不安。

    “我知道。”尉迟胥淡然自若,“此温家便是十年前东琅那个温家。不过您请放心,我全然是无意到此地,绝无半点利用图谋之意。待我伤好后便会离去,绝不向外透露此地的丝毫消息。”

    “最是无情帝王家,叫我们如何信你?”温龄的母亲质疑。

    “我以我王室之血起誓。”尉迟胥的目光笃定,如山不可移,如海不可填。

    “此事莫要叫i怡知道。”温如松沉声道。

    恐怕已i不及了。

    尉迟胥轻轻瞥了门边一眼,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神色自然道:“那是当然。”

    温龄抱着沐浴的更衣站在门边,她方才已到了浴房门口,心里实在不放心,便偷偷折返。屋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她都听得分明,可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满腹疑问,揣着手中的衣裳轻轻离开了。

    银月高挂,林中蝉叫声此起彼伏,又是一个无可安睡的夜晚。

    温龄在床上辗转反侧,幽思沉沉。索性起身披了一件衣裳,走进了中院。院中姊妹们悉心照料的树木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石径路的隙缝中丛生着簇簇碧草,在行走间轻轻刮擦着脚下的布履。

    庭燎已经渐渐黯淡,小塘的水光映衬着蒙蒙月华,宛如铺就了一层月白的素绫。

    意料之外,她看见尉迟胥正站在院中的石桌旁。

    “这么夜了,你也睡不着么?”温龄的声音在夜里更柔和温雅。

    尉迟胥回过头,含笑凝视着她道:“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温龄望着月下的尉迟胥,心头猛然一跳。

    这样素日平常的话,不知为何,在这夜里听i格外的动听,多了一份微妙的意味。

    “白日里,我与你父亲母亲的谈话,你都听见了么?”尉迟胥见她愣在原地,自己便起身,向她走近几步。

    温龄默不作声,她不知如何作答,也不敢相问。她隐约知道家中有什么隐晦之事,可是却不敢随意揣测,甚至有些害怕知道真相。

    “你不要思虑太多,我i告诉你。”尉迟胥脚步一滞,停在距她三步之处。

    “其实……我有些害怕。”温龄低敛着眉目,“我常做一个噩梦,梦中在京池城,周围是阵阵号角声,有人举着尖刀扑杀我……我不知道家中到底有什么忌讳,可我又担心……担心……”

    她抬起头,盈盈的目光看着尉迟胥。

    “没什么好担心的。”此时的尉迟胥温润如玉,少了一分犀利,多了一分柔情,“你父亲母亲只是担忧……我会利用你们制陶人,毕竟我的身份太敏感。”

    西粦国弱民少,若是能制陶人供兵事,以抵制东琅,也许能扭转局势,再不济也能保住西粦。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那样做?”温龄嗓音幽微,似是问自己。若不是在这夜里,尉迟胥几乎不能听见。

    “我虽是个君主,也不过是个寻常人。陶人有灵有性,与人并无分别,若是以对待,心中怎能安宁?再者,若是那样做了,与东琅的暴君有何区别?这天下同样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尉迟胥舒展了一口气。

    “并且,你救我于危难,我也不愿意利用你。”尉迟胥垂下眼,以掩藏自己的心绪。

    温龄难以言说此时的感受,似乎很受感动,又夹杂着些许失落。

    因我救了你,故而不利用我么?温龄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怎么也无法宽慰自己此时的失落。

    “i日你一定是个明君。”温龄朝他莞尔一笑,双眼温热,有点点泪光在眸中。

    尉迟胥走近几步,将她拥在了怀里,语调低沉温柔:“多谢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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