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很久都没动，因为没有明显的失重感或者超重感，它并没有向上或向下移动，三浦薰抬起头对着电梯里的摄像头微笑了很久。

    不远处正在坐在监控室前的光头伊万正在专心的剥着橘子，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抬头扔橘子皮的时候看到了屏幕上放大的笑脸，他觉得自己的胸毛都快直立起来了，那个微笑，被称为微笑的蛇獴的女人在对他微笑。他慌乱的按下一系列按钮，另一边的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移动，他才舒了一口气，把整个橘子塞进自己的嘴里。以往这里并不是他负责的，不过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bss只留下自己信任的人在这一层，其他的人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自己本来要去刘易斯负责的厨房的，那里好吃的有很多，可是公主说自己偷吃东西会饿着所有人，硬生生把自己赶来这里。他伸手关闭了屏幕，待会儿要是问起来就说自己没看见，然后蹑手蹑脚的挪出这个监控室，还不忘摆好椅子。

    伊万离开后的监控室没有了平时人影闪烁的显示屏，橘子皮还静静的躺在桌子上，背后机房里的主机还在运行，嗡嗡的响着，如果屏幕亮着的话进入监控室的人就会看到蜜獾苦心孤诣挖空的纽约市地下本来闪烁的许多代表通道移动工具的红点开始一个个变得晦暗，只有代表江韩阙的红点在孤独的移动着，它朝着这栋楼一步步的接近。

    电梯的移动不是很快，电梯里安静了很多，这部电梯的隔音性能很好，可是在这种安静下隐约还能听到缆绳的摩擦声。三浦薰低头解释说：“电梯会一直下降到达地下一百米，并入瓦龙家族在地下建立了自己的交通系统，我们会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今天负责调度的人有点不那么敏慧，但是是一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他。希望您不要介意。”

    江韩阙抬头正好看到这个比自己高的女人的褐色的眼睛，发现她居然是对自己解释，电梯里的气氛怪怪的，好像自己从索娜姆的跟班变成了主角，索娜姆很安静，兰家雪自从飞机上醒来也很安静。江韩阙突然很害怕，建立在自己熟悉的，符合经验认知的事物之上的安全感按理说从校长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崩溃，可是不安和惶恐在这一瞬间才开始全线爆发，江韩阙有点眩晕，想吐。想到自己甚至已经快要接受这种认知的时候，恐惧像无边的黑暗一样向自己涌过来。

    索娜姆伸手按在江韩阙的头上，皮质的手套让建韩阙能感觉到一些温度，让他有点安心。“也就现在我能把手放在你的脑袋上了，要是在那六个旧神的时代，我敢伸手的话，我就会死。”她摸着江韩阙的脑袋，“多好的时代啊，感谢校长给了我这个摸这位年轻的神脑袋的机会。”

    “你能读心。”江韩阙猜测。

    “我又没说过我不能，再说你的心理活动甚至都不用读，全部写在你的脸上。从我看到你开始你就一直很焦虑，新世界新环境总是要适应下，你属于半道出家，不想我们，从就知道血裔的世界，我很理解的。”索娜姆抽回手放到口袋里，“但是血裔世界亘古不变的标准就是血脉决定地位，我也没办法，既然校长说你会是第八个神，没有那个活的好好的血裔敢质疑她的决定，这次只好你来谈咯。”

    “我没谈过啊。”

    校长派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孩子来谈判什么的真是为难到他了，索娜姆心想，从来没想到要上谈判桌的人会在对方的人面前说出自己没谈判过这种话。

    “放心啦，就是对面说什么你都不同意，你说说什么对面也不同意，大家摔摔杯子，扔扔盘子，然后你站起来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就会怂，我校长秘书嘛，见校长谈判很多，信我总没错。”电梯应该是到了地下一百米的地方了，渐渐停了下来，改变了运行的反向，现在这个大金属匣子该往帝国大厦的位置运动。索娜姆倚在电梯金属的内壁上，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其实不用校长出面的事情都是已经谈好的事情，你只是作为见证者来看看，把你的名字写在协议书上。这次的重点是你吃吃饭，玩一玩。你现在就像是个展览品，纽约只是你的第一站，你在这里确定一直游离于学校以外的血裔家族的地位，瓦龙家重回序列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血裔世界，你的名字也会从这里出发，再传到全世界的血裔的耳朵里，他们很多人不会见到你的样子，但是你的名字已经是仅次于校长的存在。校长很忙，他需要一个代言人，你会有很多跟班，像兰家雪这样的人只是我们替你安排好的一个。办完这件事，你要回到学校，在那里短暂的学习，你的序列刻在大会堂的顶端，领着兰家雪和你的其他跟班替学校做一些事情。”

    三浦薰低着头，她不怕听到这些事情，因为这里说白了就是那个女人的侄子的地盘，瓦龙家的&bss在她眼里也不过是打闹的事情，一个威慑着世界已知血裔的人，光明正大的忙着屠神的人，血裔之所以知道某件事情，只是因为她不在乎血裔知道这件事情。任由索娜姆说什么，都是所有血裔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

    “兰家雪不是跟班。”江韩阙很想让这个突然变成导游的印度阿三知道，这个女孩不是跟班，虽然她再离开西安之后变得沉默，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可是那些学校里的画面，这个曾经穿着被血濡湿的白裙子的女孩应该有自己的名字。要不是那个从天而降的校长，像自己这样的家伙才应该是跟班，自己应该在西安本地上个大学，跟在这样好看的女孩身后当个无数跟班中的一员。然后毕业工作，偶尔和阿坤或者大学同学聚聚吐槽生活的种种，或者潇洒点，买了自己的一辆摩托车，从西安骑到西藏，再从西藏骑回西安。

    “但是你的强大的血会让你像个异类，即使种种能力没能显现，你也会活的比你的城市的那座钟楼都要长，你所爱的都会离你而去，爱你的也不可能幸免。你没的选，世界没有如果。”

    该死的，都快忘了这个女人会读心。

    “我父亲曾经是她的部下，或者说，跟班。但是自己的生活都是自己争取的，我对此没有意见。”沉默的兰家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稳住了因为想过某些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名词，正在忐忑不安的江韩阙。

    “没有关系的。大多数人都是从跟班一步步爬上来的，我是瓦龙家曾经的狮子的跟班，那个时候就连校长都是跟班。血裔世界是颗古老的树，亘古以来血脉的力量决定一切，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谁是大人物，谁是跟班。和普通人的世界一样，很多东西从生下来就定好了，富人家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穷人家的孩子努力攀登一辈子可能都达不到这棵树的主干上，只能在黑暗的泥土里寻找营养，还要被压榨走绝大部分的价值。很多普通人哪怕从人类有文字开始辛苦工作，所挣得的钱都不及一个富人一年的税款。如果出生的时候就买不起兰博基尼，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了。”

    索娜姆突然又由导游变成了人生导师，不过她是比较黑暗的那种。江韩阙不怎么会抬杠，他觉得这段话挺有道理的，但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凡事总是有一线希望的嘛。学校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无论是普通人的世界还是血裔的世界，总有这么个地方提供一线希望。”她又化身正能量。

    但是是一个很好的词，江韩阙心想，这个词出现的时候，无论前面讲的有多黑暗的基调，多肮脏的事实，这个词总能带来一丝光明，真好。

    三浦薰抬头看了看江韩阙，而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世界之王，任凭你怎么努力，怎么积极，你都要明白，有些人的起点就已经站在树冠之上，而且，还能无限的活着，无限的生长。我们已经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人了，希望体会到这棵树的深处不曾体会到的雨雪风霜。年轻的神啊，希望你能砍断那些腐朽的枝干，获得自己的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