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瞳闻言愣了愣，还是没反应过来。
曲听泷只好笑着把小未央抱在怀里，转身就推门往楼下走去，淡淡道：“你瞧瞧，我虽然毁了岳家山庄百年基业，但……好歹保了灵巧全家的性命呢。”
要是她一气之下，把这事捅到官府那里，那么，公道是能讨回来，但灵巧全家必死无疑，万贯家财还便宜了贪官，她……
还算手下留情呢。
“姐姐你去哪！”
她扬了扬手：“去找你灵巧姐姐。”
小听溯立马屁颠屁颠就跟上了，妖瞳全身缠满绷带，咬了咬牙，目光深沉，下意识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曲听泷轻笑一声，早就算计到了这些，又扬了扬手，头也不回：“门边上有斗篷。”
她还真是……
妖瞳摆了摆首，这丫头实在可怕，心里虽是这么想，手上却还是拿过斗篷把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跟着一块走了下去。
灵巧就扶着岳老爹站在废墟之上，岳老爹整个人都在发颤，苍白着脸色，半个人都压在灵巧身上，她也算一夜之间彻底无家可归，红着眼眶嘴唇发颤，想安慰父亲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
抬头见自家小姐抱着小小姐踏着废墟走来，身后跟着小少爷和一个黑袍人。
就算遮的严严实实，她也能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妖瞳。
“小……小姐？”
这几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宛如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她螳臂无法当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就这么发生，现在想来……
若这一切背后有人主使，那么，能做到这一点，就只有自家小姐了！
曲听泷也不在乎做这个坏人，只淡淡一笑：“看来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的人。”
“小姐！”灵巧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岳老爹到这个地步，再如何也反应过来了，一时怒起，更是脸色苍白，连连咳嗽了几声，指着她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你……你……！”
她眯起眼，抱着孩子，满脸母爱的慈和，落在岳老爹眼里却格外阴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岳老爷当初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对我的人施以极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日。”
“你……！”岳老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将这一切全部怪罪在别人身上，“你怎么敢！毁了我们岳家百年声望？这怪物……这怪物……！”
呵！
曲听泷抬脚一踢，径直将一块碎石子踢到了他面前，没什么杀伤力却吓了他一跳，截住了他接下来更不堪入耳的辱骂，冷笑道：“我看在灵巧的面上才留你一条命，看来，果真还是妇人之仁。”
“你……！”
她又笑，厉声骂道：“百年声望？你们有个什么声望！侠字你们也配？私自囚禁，施以极刑，便是个普通人都知道不可伤人性命，你连个人都不会做，还妄想学人家做侠者？你也配？”
岳老爹终于被这直白的一番辱骂气得哇一声吐了血，灵巧慌忙去扶，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茫然的看了看曾经十分尊敬的小姐，夹在中间，过于两难的境地，让她说不出话来。
曲听泷骂够了，这些日子淤积在心里的阴霾也随之消散，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她承认她鼓动这些民众来抄岳家山庄的家确实过分，但……
以暴制暴，向来是她的人生准则，敢动她的人，得付出代价。
岂料，岳老爹大男子了半辈子，到这个关头依然嘴硬而偏执，指着妖瞳厉声道：“他是个怪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曲听泷愣了愣，反而被他气得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无可救药。”
跟他说话，她都觉得是白费力气。
妖瞳颤了颤，黑黢黢的大斗篷之下，一双血红的眼，紧紧盯着灵巧。
她换了一身锦衣华服，挽着繁杂贵气的发髻，斜插着一只玉兔揽月流苏钗，比以前穿着丫鬟服的时候更是秀美可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把这姑娘最美丽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却敏锐地发现，自始至终，她未曾看过自己。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拽了曲听泷一把，低声道：“罢了。”
“妖瞳？”
他轻轻摇了摇头，扭头要走。
曲听泷忙道：“灵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走，还是留？”
“……小姐？”
岳老爹终于怕了起来，嘴边血渍来不及抹，只一把死死拽住了灵巧的袖子：“灵巧，灵巧！”
妖瞳步子一顿，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撞上灵巧盈盈如水的眼神，她却立马扭过了头，低低唤了声“爹”。
他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随即又松了口气放开手：“罢了，走吧。”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曲听泷叹了口气，一手牵着小听溯，一手抱着小未央，就这么跟着妖瞳一块往回走，再也没回过头。
只有小听溯回头看了一眼，那灵巧近乎绝望却哭不出来的脸，成了他最大的阴影，此后余生，经年不忘。
“你打算怎么办？”
妖瞳回过神，茫然的顿了顿才道：“回不夜之城吧，老是丢给温之筠我也不放心，你呢，你怎么办？”
曲听泷换了只手抱孩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淡笑一声：“我只想把央儿好好养大，把他记忆消除了，也是图个安心，但他不记得我，别人却是记得的，曲听泷死了就是死了，京城行走不太方便，以后……”
她看了小听溯一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才接着道：“以后，我就是陆听了，记住了，你姐姐曲听泷死了，我叫陆听。”
小听溯点头：“记住了。”
妖瞳又快步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多谢，陆听，多谢。”
他前生被人当成怪物，受尽苦楚，如今……
虽然不算苦尽甘来，但能有曲听泷这么一个为了他甘愿布下种种算谋的朋友，也值了。
她一笑，没说话。
一行四人，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