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有碎石子的是实地,不是沼泽,这个规律是蛊老根据一路上的经验,总结出来的。而且,又用了一段路程,从未出错。
“这么可能?”
自己总结的规律,自己往往是最为信任的。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蛊老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在一脚踏入沼泽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如何把脚收回,而是去思考为何会出错。
那只脚还在下陷……
“不应该啊……啊!”
突然,蛊老一声痛叫。
因为,他刚刚感到,似乎有什么尖锐的物件掩埋在自己的脚下,并且缓缓的刺入了自己的脚掌。
呼!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瞬间自两侧的草丛中窜了出来。蛊老瞳孔一缩,顿时汗毛炸立。
他只见,一只沾染了打量污水的巨掌浮现,无数水草应声而倒,声势骇人的冲着自己拍了过来,
“黑色巨掌!石守玉!”
蛊老大惊,暗道一声果然之后,便连忙运起为数不多的元气,聪明应对而去。
这一掌来的突然,来的毫无预料。就是站在地势开阔,路面坚实的擂台之上,重伤的蛊老也不一定能够避得过去,更何况是一脚踏在刀尖上的他。
因此,他只能抗,不能躲,而且是拼命去抗。
只见,海量的元气自蛊老体内喷薄而出,宛若一股滔天巨浪,一瞬间席卷四方。无数的水草齐刷刷的倒下。
蛊老的这一应对,看起来是四方侵袭,但份量最足的自然是正前方,那只巨手来袭的方向。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黑色”巨掌与那巨大元气涟漪轰然相撞,顿时泥水四溅,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不停的战栗。
突然,漫天的污泥之下,一道身影越过,几乎同时,一柄长剑立劈而下。
寒光森然,不仅分开了半空中的泥水,还劈开了空气,引得阵阵悲鸣。迎面而来,似乎可以将世间一切,一切两段。
“想让我死,你也要给我陪葬!”
蛊老大怒,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将泥沼中的脚掌收回,因为时间来不及,因此,他再一次被迫硬扛。
但此刻,却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发之时,元气鞭长莫及,那便只得用蛊了……可是,没有了啊。
危急之际,蛊老手臂一挥,无数的绿色光点顷刻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咬力蛊,中蛊之后可使人在一段时间虚弱不比,提不起力气,就连元气的运转也会变得粘滞。
只是,这蛊发作的时间并不快。对于这个已经飞在半空,就要落下的敌人来说,其实根本起不了什么杀伤力。
而之所以用它,原因有二。
其一,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快速见效以制敌的蛊虫了……都在与石阿海那一战中用光了。
其二,这个蛊最亮,在这片迷雾中最为亮眼……其实,他只是想让对手知难而退而已。平心而论,当一个人面对功效未知的蛊虫之时,是选择继续杀敌,还是收招防御?大多说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白涅运力,一双眼眸在此刻显得各位的明亮,那是那朵白花中的花蜜,可以让他在这迷雾中看清一切。
此刻,那即使在迷雾中依旧明亮的光电,他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他也知道那是蛊,但是他不在乎。
不是因为了解咬力蛊的功效,而是因为金在他的体内……无痛无伤,百毒不侵。
因此,他不怕。面对那无数的绿色光点,白涅非但没有一丝退却,反而勇气更胜。手中的力道也是又大了三分。
乒……
意料之外的撞击之音响起,大为意外的白涅目光一聚。
只见自己那柄捡来的长剑,并没有将那蛊老,一切两段。而是,被那蛊老一把握住了剑身,而他的手掌则不知在何时裹上了一层银皮,冷光闪闪,尽显金属般的光泽。
粗略看去,自己的剑刃竟然连那蛊老的皮肤都没有割破!
可恶,有这手段,石阿海要杀你时为何不用?
白涅心中一恼。却是半步也不退,手中的力道再增,将那蛊老的身体向下压去。
因为,白涅发现那一张银皮似乎只覆盖了蛊老头的一只手,别处没有。
白涅一压,蛊老右脚下陷的速度再次一快,而那被白涅固定在泥沼中的匕首,终于刺透了蛊老的脚掌。
“啊……滚!”
蛊老头大叫,体表之上层层的元气波动再次浮现。白涅一惊,事实上,时间过去了一点点而已,这股老居然再次聚起了一身的元气!
“不好!”
白涅心中一急,将被老者攥住的铁剑抽回,身形一矮,竟是半跪下来,下一刻,一剑横扫,向着老头的双腿削去。
轰!
已是稀薄不堪的元气再次出现,向着白涅喷涌而来。
啪!
一片片石片浮现,相互磕碰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于白涅头顶以及后背紧密排列,转眼之间形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盾牌。
嗡!
一剑而过,过程之中大多毫无阻碍,只有一刻的磕绊,也只是一闪即灭。可惜,只有一次。
砰!
一面密不透风的盾牌,轰然碎裂,化作无数碎片,于半空中飞散的同时,也渐渐的消融,还未落地便已没了踪影。
一道残存的元气波动,终是降临。不费吹灰之力的划破了白涅后背的衣衫。只可惜,衣衫之下却不是久违的血肉,而是无数微的鳞甲。
一瞬间,无数细的鳞片四下飞溅,夹杂着些许微量的血液以及碎肉。
自酣战开始,血腥味第一次出现在这片战场之中,融入了空间,迅速弥漫。却不是白涅的居多,他的血腥之气,早已被那竖立在泥沼中,不断涌血的一截残肢所覆盖。
明显处于上风的白涅,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双腿一蹬,再最短的时间里远离了此地,隐没在周遭的迷雾之中。
胜败已定,不可以逼得太急,否则必生变数,白涅可是知道,这蛊老可还有底牌呢。
“啊!”
蛊老惨叫,他被白涅削掉了一条腿,却并没有栽倒在地。
他依旧站着,用仅剩的一条腿艰难的站着。面容扭曲,慌乱的看着四周。可是,在这厚重的迷雾之下,哪里还看得见敌手的声音。
对,敌手。直到现在蛊老头也只能称那要伏杀自己之人为敌手。因为他至始至终依旧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
即使在使用那银皮蛊的同时连明目蛊也是用了出来,可以看的更远了。但依旧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
之前他以为那是石守玉或者石阿海,而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了。奇怪,石守玉要杀我为何不自己动手?再次也应该派一些修为高一点的,这人似乎最高也就是练气一重啊。
虽然不知是谁,但蛊老肯定,这人一定是石家之人。可是,敌手是谁还重要吗?
蛊老悲悯一笑,如今的情形自己早已是必死无疑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自己临死之前启动噬灵蛊,拖着对方一起死了。
呵呵。
蛊老的双目中恨意一生,满是死志。
“石守玉,石家的败类,禽兽!出来啊。出来啊!”
“无胆鼠辈……”
蛊老突然开始破口大骂,在迷雾中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想要引白涅现身,然后同归于尽。
白涅脚步轻动,他自然不会站在原地,而是一直在借着起风的契机移动,他是一直可以看见蛊老的,而且看的极为清楚。
“再等等就是了,早晚要死,又何须自己冒险。”
白涅自信的说道,这老头的止血蛊早已用的差不多了,原本心脏上的创口还没有痊愈,现在有断了一条腿,这血是彻底止不住了。
白涅耐心的等待着。
果然,蛊老越骂越是无力,最后昏倒在了泥地里,一动不动,连呼吸也是越来越微弱。
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老者面无血色,似乎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白涅眉头微皱,又看了看一旁的血迹,量很大,估计一算,随即心道,这几乎是一个成年人所有的血量了,流着么多的血如何还能活?
白涅嘴角一翘,就要动脚向那老者走去。也就在这一刻,白涅眉头一皱,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已是不止一次入过蛊老的梦境,对于后者的手段虽然不是全知全晓,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有一种蛊,可以生血,因为在之前止血蛊勉强够用,就一直没有使用。还有一种蛊可以使人闭气,以达到假死的目的。
“对啊,我都忘了,我对你很是了解啊,而且,可不仅仅只是在战斗手段这一方面啊。”
除了手段,还有性格。
“你个老鬼,终于死了。”白涅战在原地不动,并没有轻易靠近。
一道声音自迷雾中传来,假死中的蛊老顿时一惊,表面上依旧在装死,但心里已是飞速的思量了起。
这声音,好耳熟啊。
是他!那个该死的子。
“哈哈。可怜的家活,到死还以为是石家要杀你吧。”
白涅在原地游走,但就是不去靠近。戏谑的说道。
“说实话,我还真想放你回去,让你和石家人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呢。
可惜,这个误会并不大,只怕是说上两句活,就会被戳破。我不能冒险啊,否则只会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手啊。
我只有石阿海一个帮手,行事一定要谨慎啊。”
原来如此!
装死中的蛊老豁然开朗,心中一切的谜团在一切悉数解开,心中大骂白涅二人的同时,也是悔恨无比,心道:
原来只有你和那石阿海,可恶,可惜,我怎么就这么笨呢,之前我还在疑惑,石守玉要杀我为何不自己动手?原来他根本就没要杀我。
想到这里,蛊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还可以活着,毕竟在这片天地里,队友很多啊。万一,万一会有人来救自己呢?
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蛊老知道那人过来了,他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之中。
原本他已决定,当那人靠近之时,就启动噬灵蛊同归于尽,而现在,窥得了一线生机的他又突然不想死了。
能活着谁会去死呢?
白涅向着那具死尸靠近,感受着后背轻微的疼痛,他的内心也在犹豫。
金在他的体内,可以抵挡他大部分的痛感,但当那痛楚太过巨大时依旧会痛,它可以吞噬白涅体内几乎全部的毒素以及蛊虫,但是有一定的延迟。
若是那蛊虫致死的速度太过迅速,金也很可能会吞噬不及。若果真如此,白涅也是非死即残。
一步又一步,白涅慢慢靠近,天地似乎在这时变得异常的安静,没有风的沼泽里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似乎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他在赌。赌蛊老怕死,赌金能够不负自己的信任。
事实上,他赌赢了。
突然,蛊老爬了起来,然后开始狂奔,或者说,狂跳。他只剩下一条腿,速度却是飞快,转眼之间就要逃离白涅的视野。
哈哈。
白涅笑了,求生的念头一但死灰复燃,就会变的强烈无比,坚如石,韧如苇。
这下,他不怕蛊老的底牌了。
白涅追了上去,紧跟在蛊老的身后,接着迷雾隐秘身形,不时的一个突进,在那人的身上划上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随即被加速的蛊老落下。
不久后,再次突进,又一道伤口,又被落下。就这样一追一逃,一直移动到这片迷雾草地的边缘。
“他追不上我,啥不是我,逃出去,逃出去,出去了就有一线生机。”
蛊老低语着,状若疯狂。某一刻,他带着一丝病态的笑容,终于,冲出了迷雾,跳了出去。
白涅,并没有冲出去。
他站在迷雾内部,看着外面的蛊老,扭头走了回去。
他恨他,机关算尽也要杀他,原因有二。
其一,他是石家的供奉,在阵营上是自己的敌人。
其二,这个老变态曾经折磨过自己,钻心之蛊,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滋味他虽因金附体的原因,而没有直接品尝,但留下的余痛,他却是感受过的,就在金第一次离开他身体的时候。
那种痛苦,他至今难忘,每每想起之时都会不寒而栗。因此,他很蛊老,恨到将之挫骨扬灰也难消万一的程度。
但是,现在白涅不想杀他了。因为,再去杀他,他怕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如果你还能活,我不杀你。”
迷雾内,白涅头也没回的走了回去。
迷雾外,蛊老看着清朗的旋转天地,一声长叹,永远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