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邀请令人有些出乎意料,虽然慕千朵已经算是朝中大臣的家眷里和柳清印走的比较近的,但是丞相夫人是有目共睹的不喜交际。
否则这叙旧该在慕千朵一回到京城就邀请了,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呢。
“白芷你留下,若是见到王爷的话就帮我把这张纸交给他。”慕千朵心知陌容允既然有意要躲着她,那便是她在府里的时候他都不会回来。
青黛给慕千朵换了身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天气到了十月中下旬便转凉的很明显。
慕千朵的杏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粉蓝色的马甲,一支黛青色的簪子斜插入髻,衬得她气质不凡。
到了丞相府,管家彬彬有礼的将她们迎入偏厅,道:“夫人和姐随后就到,还请王妃稍后片刻。”
原来是年澄阳回来了,慕千朵心道一声,虽然还没有听到消息,但是这就说明楚宸朔一定也快回来了。
长兄立储,第三子在这个时候回京,想起师兄落宵询说的那句“京城要变天了”,慕千朵如今倒才有了几分真切的实感。
“千朵姐姐!”年澄阳一声欣悦的呼唤,像只无忧无虑的蝴蝶一样,从柳清印身边飞到了慕千朵的旁边。
年澄阳还是如以前一样,亲昵的挽住了慕千朵的手,“千朵姐姐我回来啦,好久没看到你,真是太想你了!”
细细打量年澄阳,晒得黑了些,好像更瘦了一点,不过眼中的澄净和快乐还是一如从前,看来楚宸朔对她保护的极好。
“看你脸上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定然是过的不错的,只是苦了你爹娘,天天在家里盼女儿盼得脖子都长了。”慕千朵淡淡的打趣道。
年澄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要再数落我了。我一回来就被爹爹关了禁闭,如果不是你要来,我恐怕也没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原来说想我只是嘴上说的好听,把我叫过来是某人为了自己可以出来透气,待会我可得和丞相说一声,让你的思过时间再长一点才是!”
“千朵姐姐真是坏心眼,我这一趟回来还给姐姐带了礼物,看在礼物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年澄阳还是那么会撒娇,女儿的作态让慕千朵不觉嘴角挂上了微笑。
“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大箱子,宝贝的不得了,我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两件雪貂皮,一件给了我,另外一件澄阳说是要送给王妃的。”柳清印慈爱的看着年澄阳说道。
“澄阳的三脚猫功夫我还不知道,恐怕这貂皮是有人特地打来,讨好未来岳母的。”慕千朵一语道破,年澄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那有什么用,爹爹还生我的气呢。”年澄阳声嘀咕,脸庞红彤彤的霎是可爱。
慕千朵有心要探听楚宸朔的消息,柳清印也猜她们两个人可能有些女孩家的体己话要讲,温柔地说了句:“我去给王妃准备晚膳,澄阳你就和王妃好好叙旧吧。”
等柳清印出了门,慕千朵才问道:“他对你可还好,看你都瘦了,在边关恐怕是吃了些苦头吧。”
年澄阳傻兮兮的笑了笑,“还好,还好。”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拧了把她的大腿,慕千朵教训道:
“原本女孩家是要懂得让男子心急的,你倒好,眼巴巴的就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会被珍惜,以后不许这样了。”
年澄阳有些不懂的挠了挠头,“可是我喜欢他,就是想把我所有的都给他,别说吊着他了,恐怕心急如焚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他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心里有个数,我只是提醒你一遭,男女相处的时候要有来有往,你不能一味的追逐他,有的时候适当退后几步,让他来靠近你才是平衡。”
年澄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果然是成了亲的,千朵姐姐你懂得真多。”
被这一句称赞,慕千朵反而有些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懂得多吗?纸上谈兵罢了。
看待别人的感情而已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就连她自己和陌容允怎么会变成现在的状态,她都毫无头绪。
“楚宸朔可有和你提起他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慕千朵像是无意的抛出了问题。
年澄阳没想那么多,随口便回答道:“他就说要回京祝贺大皇子立储,顺便向皇上汇报军务。”
这明显就不是慕千朵想知道的那个答案,虽然内心有些失望,慕千朵还是笑了笑道:“既然回京了,就赶紧让丞相认可他才是。”
说起这个,年澄阳便苦恼的不得了,“爹爹不让我提他,我每次想和爹爹谈一谈他就发脾气,怎么认可嘛。”
“还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孩,胳膊肘竟然往外拐,你若是不希望三皇子在你爹这里吃苦头,最好在丞相面前不要表现的太明显。”慕千朵提点道。
聊着聊着便到了饭点,丞相年继文派人回来说要留在宫里帮忙商议立储大典的事宜,不能回来吃了。
柳清印顺口提了句,“今日忙着立太子的事,夫君和王爷一定挺忙的。”
慕千朵表情滞了一滞,才微微笑道:“应该是吧。”
“你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为什么我听说——”
“澄阳!”柳清印立刻打断了年澄阳的话,“食不言寝不语,这些菜都快凉了,快吃吧。”
年澄阳讪讪的闭了嘴,慕千朵也微微一笑,“吃罢!”
离开丞相府,慕千朵吩咐马车往客栈的方向走,她并没有打算回王府过夜。
就寝之前白芷回来了,看来那纸条是到了陌容允手上。
“他有没有说什么?”慕千朵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可是看到白芷轻轻摇了摇头之后,脸上表情就愈发趋于冷漠。
“去请我师兄过来,你们都退下。”慕千朵起身重新穿好了衣服,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落宵询还是一身白衣,他刚要睡下就被慕千朵叫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允王府的结构,即便是隐卫的分布我也曾经隐蔽的亲身打探过。”慕千朵眸中有着坚定。
立刻明白过来的落宵询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是要让我带着你去闯允王府?”
“我的轻功未必比师兄差。”慕千朵语气万分肯定的说道。
落宵询知道慕千朵这就是已经决定了的意思,也不再多做劝阻,“那行,走吧。”
待到夜色更深之时,慕千朵和落宵询在屋檐上用着路数相同的轻功,渐渐靠近允王府。
有些冰冷的夜风将慕千朵的头发吹的飞扬,她让白芷转交的纸条上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我想你。”
可是白芷说,陌容允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让慕千朵又伤心又恼火,刺激了她立刻就想去将地牢里的女人找出来的冲动。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允王破天荒的将别的女人带回了允王府,而允王妃搬了出去。
慕千朵向来不是那种因为心中疑问就将自己烦扰的不行的人,她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去找到答案。
“入夜以后隐卫人手会集中到陌容允身边去,此外哪里守着的人最多,应该就是地牢所在的地方了。”慕千朵声的同落宵询说道。
“你有几成把握迷倒守着的隐卫?”即便是武功高强的落宵询,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和自己的师妹两个人,闯进了守卫森严的允王府!
“只要你能把他们引到明处,我便有七成把握。”
两人分工明确,落宵询可以说是立刻就现了身,马上就有隐卫站了出来阻止他继续找地牢。
慕千朵先是将他们保护的那个方向看得分明了,才闪身出来用迷药放倒那些隐卫。
“竟然成了!”看着倒了一地的隐卫,慕千朵不觉有些兴奋,“我们动静一点找一找,肯定可以找到!”
有机关术大家的传人在旁边,那jiru地牢的开关没有耗费多少力气便被落宵询破解了,慕千朵走在前面,经过长长的楼梯才终于看到开阔的地方。
这个地方并不大,只有一个房间被铁栏杆围了起来,落宵询一直站在慕千朵身后以防偷袭,慕千朵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房间里面那个女子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有些脏乱的衣服的女子,背对着她们睡在并不舒服的床上,仅有稻草可以御寒。
从她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一些受过刑讯的痕迹,慕千朵没有钥匙打开房间门,怎么张望也没办法看清楚女子的面容。
但是起码确定的一点是,起码这个女人不会是陌容允的“新欢”,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地方遭受如此待遇。
忽然那女子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慕千朵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心中惊讶万分,竟然是司马静怡!
她不是应该在荆州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陌容允的地牢里面,还受了如此的对待?
旧的疑问才解决,一连串新的疑问就随之而来,落宵询提醒道:“该走了,再晚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出来见我一面。”慕千朵低声道了句,才随着落宵询离开。
两人回到客栈,落宵询还想同慕千朵说点什么,见她一脸的疲惫和困惑,有些心疼,“回去睡觉,天大的事也明天再想。”
慕千朵勉强的朝着他笑了笑,“多谢师兄。”
另外一边,陌容允命人将那些被慕千朵药倒的隐卫妥善的安排起来,临安有些不解,“您既然故意让王妃知道地牢里的人是谁,那又为什么不见她一面亲口说清楚?”
因为不敢,陌容允垂眸,他觉得好像有些冷。
识破司马静怡的身份是他计划中所料未及的一步,也正是因为她,所有的计划都提前了,正好楚翊钧还选在这个时候立储,逼得陌容允不得不回京安排,还将楚宸朔也急召回来。
翌日,一个特殊的队伍来到了京城,大楚各地的村长联合起来,到了皇宫门口静坐示威,手里还举着特别显眼的一块牌子。
“当朝长公主罔顾百姓死活,抢占土地抬高租金,此等恶人享受着百姓的血汗钱在京城作威作福,若是皇帝不给我等一个交代,草民就算是死在这个地方,也要为村里的百姓套一个说法!”
楚翊钧收到消息,龙颜大怒,这已经不仅仅是触怒到大楚律法的事情,而是动摇到楚氏皇权根基的大事。
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他们的皇帝会如何处理此事,楚翊钧自己也没有半分想要护短的意思,无论是不是亲妹妹,若是威胁到他的皇帝宝座,那便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给朕宣进宫里来,若是他们所说有半分虚假,这些人的脑袋今日就不用带走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人证,物证,一切能够证明楚翎施私下侵占百姓土地的证据都很齐全,楚翊钧震怒,当场便下旨将楚翎施扔进宗人府里呆着。
林安城立即黑着脸进了宫,那个蠢女人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夫妻本是一体同心,楚翎施有什么不好的,林安城不可能没有受到牵连。
“皇上,这件事来的太过诡异,这些人更像是有备而来要陷害长公主的,还请皇上息怒,彻查此事啊!”
年继文站在一旁幽幽地道:
“可不是有备而来,这些人的证据都是皇上一件件审查过的,绝无作假的半分可能性,大将军与其在这里求情,还不如快些去问问长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楚翊钧气的将龙案上的奏折一扫而空,对着林安城怒气冲冲的道:“你自己去听你的好妻子解释,若是说不出个三七二十一来朕也保不了她!”
前方战事即将开打,后方就出了这么大的危机,这是楚翊钧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紧迫感和不安,若是百姓不服皇帝号令,前面的军队哪里来的银钱和粮草支持!
北漠军队作战剽悍勇猛,一个不心就是灭国的危险,楚翊钧怎么能够不气,怎么能够不恼。
“速速将允王召入宫来。”楚翊钧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些猜忌和疏离,他只知道,有陌容允在他才能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要如何安抚民心和军心。
过了好一会,传话的太监才颤颤巍巍的回话道:“皇上允王说说是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日上朝再议”
“好一个陌容允,竟然敢违抗朕的旨意,朕要将这些人通通——”
“皇上!”年继文大声的说道,“皇上出口三思,与北漠一站九年前便是允王带领大楚军士赢得胜利,若是这个时候因为意气就朝允王发难,恐怕我大楚无人可敌北漠啊。”
楚翊钧压下滔天的愤怒,“丞相说的是,林将军也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朝会再商量!”
慕千朵第二天是被青黛兴奋的声音吵醒的:“真的吗?我这就进去!”
“王妃快醒醒,王爷派人来接您了!”青黛一激动,像是摇签子一样的把慕千朵都摇晕了。
“王妃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是不是着凉了?”白芷上前探了探慕千朵的额头,惊讶的发现她好像生病了。
“不碍事。”慕千朵站起来穿好衣服,对着青黛问道:“当真是他让人来接我的?”
青黛有些暗自气恼自己嘴太快,要是早点知道王妃身体不舒服,就不会让慕千朵不顾自己身体不适也要快点回去了。
“嗯,临安就在楼下等我们呢,青黛伺候你梳洗吧。”
慕千朵紧抿着嘴唇,心里有万般的滋味浮上心头,陌容允终于愿意见她了,当然是令人欢喜的事情,可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呢?
这种未知的恐慌满满地占据了她的脑海,白芷看着自家主子越发虚弱的脸色,担心的说道:“王妃,不然您还是先请个大夫看看再去王府吧,王爷不会急着等这一时的。”
慕千朵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急呀。”
看到镜中果真脸色发白的自己,慕千朵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昨晚受了凉,她命白芷给她扑了薄薄的粉,打上腮红,绝色的容颜顿时显露出来,半分都看不住她的虚弱。
临安见慕千朵打扮好了,恭敬的行了个礼,“王妃请上车。”
“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临安。”慕千朵打量的看着临安,谁知道他在荆州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意识,一声不吭的便消失回到了陌容允身边。
有些尴尬的回避眼神,临安只觉得他要被慕千朵的目光都看穿了。
以一种复杂的心情,慢慢的走进允王府,靠近大厅,这段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今天慕千朵走的格外的漫长。
陌容允俊朗的身形映入眼帘,雕刻般的五官依旧是那般冷峻的气质,幽深的凤眸中,是谁也读不懂的万般深沉。
“你来了。”
慕千朵听到这一句有些怪异的问候,强忍着心里面的委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之中,谁也不开口,好像是在等着有一个人可以先打破这种宁静。
许久,终于是陌容允说了一句,“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长宁村和你母亲的仇,可以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