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橙子,今年20岁。
我有个弟弟,叫橘子。
很多人羡慕我有弟弟,说独生子女太孤独,有兄弟姐妹真好什么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家中拮据,为了供养远在帝都深造的弟弟,我不得不放弃学业,高中毕业便过早地踏入了社会。
走过南,闯过北,大街小巷跑断腿;拉过车,搬过砖,天桥底下摆过摊。菲薄的收入、辛苦的工作,让我深深感到,当小弟不如自己当老板。可繁华的路段、昂贵的房租,连我想租一间小小的门面开一家小小的奶茶店这样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最后,我踏入了这条垃圾街,我唯一付得起房租的地方。
趁着暑假,我完成了租铺子、装修、买设备、办执照。终于赶在开学的第一天,我的“橙子奶茶店”开张了。
整条垃圾街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家奶茶店,叫“yoyo奶茶”,和我的店一样开在臭河桥南面。开店的是个萌妹子。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和平共处,可惜我错了。
第一个上午,生意还算不错,半天卖出了大约40杯奶茶。
可这河蟹的一切却因中午一位不速之客的光临而终止。
这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小青年,进店后点了一杯奶茶,然后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开始翻看杂志。
为了招揽顾客,我特地在店里安放了杂志架,购买了最新的各类杂志期刊,供客人免费翻阅。
这个小青年拿的是一本叫《电脑之家》的杂志。他看上去文文弱弱,毫不起眼。谁知5分钟后,他给我的奶茶店带来了第一场灾难。
“今天开业打折,只要两块钱。”我说。
“我没带钱。”他一边说,一边从容地拿着杂志往外走去。
“请等一下!”我将他拦住,“你没带钱?”
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干啥?想打人?”
店里的其他客人立刻向我们这边看来。
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挂着笑脸说:“好吧,既然你今天没带钱,那请你下次来的时候带上吧。不过,请把看好的杂志放回杂志架上去。”
“什么杂志架?这本书是我自己带来的!”他大声道。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他来时根本没有带任何东西。而且,这本杂志是我昨天刚买的,放在杂志架第二排的第一本,现在那个位置是空的,而其他客人也并没有拿这本杂志。
我心里知道得很清楚,这个人是来闹事的。
店里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已聚焦到我和这个小青年的身上。
开业的第一天,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我说:“好吧,既然你喜欢,你就拿去看吧。”
可是我的退步换来的却是他进一步的挑衅:“你说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做生意的?明明是我的书,你要说是你的,刚才还想打人?”
我仍是忍耐着说:“小兄弟,你不要太过分。你没付奶茶钱,还要拿我的书,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请你适可而止吧。”
那小青年大声道:“干什么?干什么?想打人啊?老板打人啦!老板打人啦!”他一边喊叫着一边冲出店去,接着在我的店门口一屁股坐下,大喊:“打人啦!奶茶店老板打人啦!”
小店前立刻围了一圈人,店里的客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小青年一边喊:“老板打人啦!”一边撸起袖子,只见他的手臂上有一条瘀青。“大家看,老板打人啦!这就是他打的!”
面对这赤果果的诬陷,我就算忍耐力再好,也不得不动怒了:“你胡说!你来我这里喝奶茶,不给钱也就算了,看杂志想拿走也就算了,现在还诬陷我打人!我店里那么多客人,每个人都可以给我作证!我根本没碰过你!”
“书是我自己带的!这伤若不是你打的,难道还是我自残的不成?”小青年不依不饶。而周围围观的人也只是冷冷看着我。刚才在店里的那些客人也没有一人为我说话。
在此关头,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报警。
“好,你别走,等警察来了我们当面对质!”我拎起电话便要拨打。
这小子却一轱辘站了起来,把杂志往地上一扔,还抛出一张5元钱,说声:“不用找了!”扬长而去。
我一呆,正要上前去抓他,围观的人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紧紧把我挡住,我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小巷子里。
此后,整个下午没卖出一杯奶茶。无奈之下,我只好提早关门回家。
经过yoyo奶茶店时,我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被人踢了出来,足足飞了五六米才落地。
真是个混乱不堪的地方啊,我心里感叹。
开业第二天,希望今天的生意能好一些。怀着期待的心情,我打开了店门,却赫然发现门锁有被撬的痕迹。
我心里暗骂一声该死,急忙冲进店里检查。所幸的是没丢什么东西。我的收银柜连着警报器,没有遭到洗劫。估计小偷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没有下手。
上午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昨天捣乱的那个小青年。
“老板,来杯奶茶!”他说。
“你今天带钱了吗?”我没好气地问。
“你说什么呢?我昨天不是付了五块钱吗?”他说。
我想想也对,于是给他调了一杯奶茶,还给了他一块钱,“两杯奶茶4块,找你1块。”
他才刚吸一口,“噗”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早知道他会耍花样,冷冷地说:“怎么了?你又想干什么?”
“这奶茶店老板要害人!他要害人!”小青年又冲出奶茶店,在我的店门口一屁股坐下,大闹起来。很快又围拢许多人。
这次,我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在奶茶里下毒!他要害人!”小青年在地上胡闹着。
我冷笑一声:“我要下毒的话,还会让你喝出味道来?”
小青年叫嚷着:“那有本事你自己喝啊!”
“喝就喝!”我一把夺过奶茶,猛吸一口。一股怪味涌满我的口腔,我不由“噗”地一声把满嘴的奶茶都喷了出来,恰好喷了那小青年一头一脸。
“哇!你不但下毒,还想喷死我?!”
我脸色铁青,匆忙跑回奶茶店里,打开放白砂糖的罐子,用手指沾了一些白砂糖,放进嘴里一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我的白砂糖不知何时被人调包成了味精!
联想到门锁被撬,八成是这小子搞的鬼。但我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莲。
最后,这件事以我赔偿了双倍奶茶钱(4块)加两百块精神损失费了结。为防这类事件再次发生,我马上在店里装了监控。但打那以后,店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而不远处的yoyo奶茶店,顾客总是络绎不绝。我敏锐的观察力发现,那里的常客有不少是当初在我的店门口围观的。
但是每天下午的3点到5点,我的店里总坐着一位顾客。有时候,他是我一天里唯一的一位顾客。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每天都戴着一顶鸭舌帽。他沉默寡言,从不与我多交谈,每次只点一杯柠檬红茶,然后坐在店里的最角落看书。到了5点,准时走人。
我知道他是对面那家“阿保网吧”里的网管。
说起这家“阿保网吧”,它与我的小店几乎同时开业。它的生意自是比我的小店好上很多。除了学校宿舍和垃圾街上的旅馆,这家网吧是夜间留宿人最多的地方。
有时候我想,我干脆关了我的奶茶店,去他们网吧打工好了。但是,当老板和当小弟的滋味毕竟不一样,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一天上午,yoyo奶茶店大门紧闭,门前围了四五十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女孩。我感到有大事要发生,可能是一场群架。为了避免我的店被波及,我匆忙关了门,然后躲得远远的。只见那女孩不停地敲门,不停地喊着什么。不一会儿,卷闸门被拉开,那四五十个人一拥而上,从店里揪出三个衣着奇怪的人来。我虽不在其中,那震撼场面却令我心惊肉跳。有个人的腿几乎被打断了,还有个人的头发被拔成癞痢,还有个好像是女人,却被扒光了衣服,最后这三个人为了逃跑不得不跳进了臭河里。
这里是在不是我愿意呆的地方。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被他们这样对待。与其等待厄运降临,我还是主动关门走人吧。
下午,回到店里,我开始收拾东西。
“老板,一杯柠檬红茶!”鸭舌帽如期而至。
这些天来,你是我店里最忠实的顾客,我就最后为你服务一次吧。
鸭舌帽依旧静静坐在角落里。而我也顾自收拾东西。
“怎么?才开几天门就要走?”门外来了一个人,穿着笔挺的校服西装,脸圆圆的,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看上去很和善。
我一笑:“是啊。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了。来点什么吗?”
“一杯奶茶。”他走进店里,找了个位子坐下,跟鸭舌帽隔着一排桌子。
我将奶茶递给他时,他邀请我坐下:“咱们聊聊?”
我心想,反正也没有别的顾客,就陪你聊聊天吧。
于是我倒了杯水,在这位眼镜兄的对面坐下来。
“生意不太好吧?”眼镜兄说。
“是啊。可能是我手艺不佳。那个yoyo奶茶店生意就挺好的。”我答道。
眼镜兄扶了扶眼镜,神秘地一笑,说:“我看这跟你的手艺可没多大关系。”
“是吗?”我问,“那是什么原因呢?”
眼镜兄扶了扶眼镜,环视了一下四周,瞥见了鸭舌帽。于是他站起来,走到鸭舌帽跟前,笑道:“哟,麻吉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原来那鸭舌帽网管名叫麻吉。
麻吉抬起头看了眼镜兄一眼,却不说话,继续顾自看书。
眼镜兄说道:“麻吉兄,不介意我坐这里吧?”说着拉开了麻吉身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麻吉依旧没有反应,顾自看书。眼镜兄招呼我说:“来来来,老板你也过来。”
我依言走了过去,坐在他们两人的对面。
眼镜兄问我:“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
我说:“叫我橙子就可以了。”
眼镜兄“嗯”了一声,转而对麻吉说:“麻吉兄,怎么,不认得我了?上星期我们会长与你们老板会晤时,我也在场啊。”
麻吉又抬起头,看了眼镜兄一眼,道:“对不起,没印象了。”
眼镜兄呵呵一笑:“也是,大哥们会晤,像我这样的小弟可没插嘴的机会,你对我当然没啥印象了。不过麻吉兄你可是你们阿保老板手下的第一干将啊!假如你肯在阿保老板面前建言献策,那对咱们建立合作关系自是大有助益的。”
麻吉闻言,合上书本,站起身来,说道:“对不起,我们老板的决策,我从来无权参与,也无权发言。你们慢聊吧,我先走了。”说着便要向外走去。
眼镜兄却笑道:“麻吉兄此言差矣!你既是阿保网吧的总网管,那么贵网吧的利益自然就是你的利益了,你即便无权插手网吧事务,难道连当前的利害关系也懒得过问?贵网吧近来已经发生了不少事吧?麻吉兄作为总网管,对这些应当是责无旁贷的吧?”
麻吉沉默了数秒,随即无声坐下。
我心想,这位眼镜兄的嘴上功夫倒也利害,听听他如何说。
眼镜兄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奶茶,说道:“你们两家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开张,表面上看,阿保网吧好像比这橙子奶茶店要兴盛一些,实际上背地里你们两家都差不多,都在受到排挤。只不过对现在的大学生来说,网吧是刚需,所以你们阿保网吧的客源还算充足,还能支撑。这橙子奶茶店嘛,可躲不了关门大吉的命运喽。”
麻吉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眼镜兄说道:“你们都在桥南开店,却都没有和桥南互助会签署合作协议,是不是?只不过,阿保网吧是公然不肯签,而你橙子奶茶店则是想签也没得签!”
是不是想在垃圾街上生存,就必须签署这个合作协议?为什么我是想签也没得签?
眼镜兄继续说:“先说你这阿保网吧吧。你们的后台我是知道的,硬得很,房产巨头甘氏集团。不过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这条强龙把店开在桥南联谊会的地盘上,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非但不肯和他们签合作协议,甚至连会长邀请你们会晤,你们都不买账。嘿嘿,刚才我也说了,上网是刚需,所以你们客源充足,桥南联谊会是无法使用对付橙子奶茶店的办法,通过封锁来制裁你们。不过他们背地里可干了不少好事。你们常半夜断电吧?网络也断过好几回吧?少不了挨骂吧?用不了多久,人家说不定会派个小弟故意上你们那里发酒疯搞破坏呢!”
麻吉冷冷“哼”了一声。我心里直冒冷汗,还好我不是开网吧的。再一想,要是他们派个小弟来我的奶茶店里发酒疯,我该怎么办呢?
眼镜兄继续说道:“再说你这橙子奶茶店,跟阿保网吧又有所不同。人家店大客人多,公开捣乱不易,只好暗地里搞小动作。不过人家要弄你这小小的奶茶店可是易如反掌的。”
“他们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我急着问道。
“垃圾街上的奶茶店,素来只有yoyo奶茶一家。人家小悠是何许人也?那是桥南一宝!你跟她抢生意,还指望桥南和你签协议?不把你公开赶走就算不错了!”眼镜兄说。
“我们是公平竞争!客人有选择店家的权力!”我争辩道。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眼镜兄毫不留情地说。
“那他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叫我改行也行,或者叫我换地方也行,为什么说也不说一声就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对付我?”我生气地问。
眼镜兄打了个哈欠,说:“人家怎么会明面上跟你说呢?或许是碍于面子,如果跟你说,不就等于求你了么?求你换地方,求你改行,显得人家怕了你了,那多没面子啊。所以人家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在这里是混不下去的!”
我终于也发出了刚才麻吉发出过的那种“哼”的声音。
眼镜兄吸了一口奶茶,又扶了扶眼镜,说:“想要改变现状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这人说话老爱卖关子,于是顺着他的话头问道:“什么办法?”
眼镜兄说道:“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麻吉听到这里,合上书,说道:“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回去和老板说的。先告辞了。”说完,这次他是真走出去了。
眼镜兄也没有拦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可我还不太明白要怎么做呢,于是问道:“这话怎讲?”
眼镜兄说道:“橙子兄你是明白人。现在捣乱你的人是桥南联谊会,那么在这垃圾街上,你说南会最大的对手是谁呢?”
“北盟?”我隐隐感到他似乎要我和北盟签协议。但这样一来,我的小店成了一家开在桥南却与桥北签协议的店铺,这岂不是变成他们两会斗争的前线了?那可大大不妥啊。
眼镜兄一拍桌子,说:“所以说你是个明白人。”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难道你要我和北盟互助会签合作协议吗?可我的店开在桥南,这样的话……”
眼镜兄笑道:“很多外人看来,南会和北盟是划地而治,势不两立。事实上,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水火不容。两位会长甚至还是表亲。橙子兄你若有兴趣,我给你讲讲这两会的来龙去脉如何?”
我当然是大有兴趣的,马上说:“请讲请讲!”
眼镜兄慢慢说道:“其实南会北盟的骨干人物,都是居住在这条垃圾街上的当地居民。早些年,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而已。后来随着大学城迁入,这里也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垃圾街也是在那时候造起来的。”
这个套路和很多地方的大学城都一样。
眼镜兄继续说:“住在垃圾街附近的居民们,临街的就把自己的房子开成店面,不临街的就把自家的房子改造成小旅馆或出租房,全部都做起了生意。这几年大学生越来越多,他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钱也越来越多。当然,他们也越来越忙。这时候,不少闲散惯了的人因为懒得料理生意,干脆把自己的房子整个都租给别人做生意,自己则改为收房租。像你这家奶茶店,就是如此。房东只要每月定期收房租,平时就吃吃荡荡,日子过得舒服极了。”
我点头道:“不错,我一个月一万多的房租费,足够养活这房东一家了。”
眼镜兄说道:“随着垃圾街越来越繁荣,又暴露出了一系列的问题。首先是卫生问题。这里以前是个小村庄,路面卫生都靠村民自己。现在成了垃圾街以后,虽然经过多次申请,但由于离主城区太远,环卫不来这里。一开始,房东们或自己打扫,或让承租人打扫,但大家都只管自己门前的一小块地方。久而久之,不自觉的人就常把自家门前的垃圾扫到别人家门前去,这还引发过不少矛盾。”
我点点头。这个问题若没有统一的组织,确实很难解决。
眼睛兄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的小问题。例如,灯泡坏了、房子漏水了、窗破了……诸如此类的小问题都让想躺着拿钱的房东们头痛不已。”
我说道:“所以就如你所说,高校自发组织成立了南北两个学生社团,来解决这些问题?”
眼镜兄扶了扶眼镜,说道:“你说对了一半。成立社团解决问题是对的,但不是高校自发组织,一开始也并不是学生社团。”
我看到他的眼镜片上似乎有智慧的圣光闪过。
眼镜兄说:“组织成立社团的,是这条街上的原住民,也就是这些房东们。他们从城市里学来了被称为‘物业管理’的一套方法。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让高校参与,而是招了些工人,想把垃圾街管理起来。但工人请少了,事情多的时候管不过来;工人请多了,事情少的时候又有很多人白拿工钱。而且工人的要价很高。后来有几个聪明的人就提出,利用学生资源,让作为垃圾街上的消费主体的学生们来参与街道管理。热心的学生们可以赚一些打工钱,在消费的时候又能获得折扣,所以很多学生们都乐意加入。学生们的要求可比工人低多了,至少一日三餐都不需要社团安排。”
“可是这样一来,整条垃圾街只要有一个社团就够了,为什么要分成南会北盟两个社团呢?”我问道。
眼镜兄的眼镜上又泛起了圣光,他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故意的。如果被一个社团垄断了,他们做得好差都没人监督。现在有竞争才有进步嘛。两个社团相互竞争,为了维持经营范围而不断提高自己的服务品质。所以我说,表面上看南会和北盟是划地而治,互为竞争对手。事实上,两个社团的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这些不过是看多了小说的学生们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这就好像移动和联通,算是同领域的竞争对手吧。”
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像眼镜兄说得那么和谐。尤其是想起今天上午yoyo奶茶店门口的那一场残酷斗殴,岂是如此简单的?
我问道:“那么假如像我现在这样,在桥南开店,却和桥北签署了合作协议,又会怎样?”
眼镜兄呵呵笑道:“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桥南互助会不会坐视他们地盘上的店与桥北签协议,他们对你的排挤态度会转为重视。或许他们的会长也会出面和北盟会谈协商,最后总会商讨出一条路给你走的,或改行,或挪窝。再退一步,假如桥南仍对你封锁,那么北盟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会给你客源,保证你的生意不会歇火。”
听眼镜兄这么一说,投靠北盟似乎也是一条出路。
“那么,如果要签署合作协议的话,管理费用是多少钱呢?”
眼镜兄呵呵一笑,道:“这嘛,就要你自己去和北盟洽谈了!”
眼镜兄走后,我并没有把投靠北盟当做唯一的出路,我开始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寻找合适开店的角落。但可惜的是,租金都实在太贵了。而垃圾街上我的奶茶店竟也开始有了客源,常有三五成群的学生来买奶茶,一天的销量可以达到40杯左右。这是桥南对我放松了戒备?还是北盟给我送来了客源?我不清楚。
麻吉依旧是我店里每天固定的客人。
几周后,旁边的yoyo奶茶店又闹出大事。同样是四十多人围殴三个人,可结果却与上次截然相反。这四十多人被那区区三人全部放倒。等到桥南大队人马赶来时,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把那四十多人扭送派出所而已。
我心里暗想,如果我有这样的身手,又何必怕他们捣乱?
和我一起观战的还有麻吉。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竟然对这番斗殴发表了一番只有一句话的评论:“这三人的本事,不差!”
yoyo奶茶店二次大战后的第二天中午,我的店里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我认得他就是昨天在yoyo奶茶店里打架的三人之一。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进店后说道:“老板,来杯奶茶!”
他好像是yoyo奶茶店的人吧,怎么来我这里买奶茶呢?该不会是来捣乱的吧?以他的身手,如果要存心捣乱,我是绝对挡不住的。但看表情,现在还算友好。于是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开始调制奶茶。
调奶茶的过程中,这个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心里直发毛。我默不作声地继续调我的奶茶,他也默不作声地盯着,气氛古怪之极。
“能不能给我放两勺糖啊?”他忽然大声说,把我吓了一跳。
我心想,现在来提要求,莫非是准备捣乱了?
自从目睹yoyo奶茶店第一次斗殴后,我就准备了一根棍子,偷偷藏在柜台下面,以防万一。现在,我就偷偷看了棍子一眼,恩,还在那里。
但不管咋说,我不能先失了道理,于是我说:“两勺糖太甜了吧,您确定要?”
他抓抓头皮,说:“哦,那一般都是放一勺糖的吧?那能给我多加一勺奶精吗?”
要求还真多,我就给他添了一勺奶精。
“再来一勺如何啊?”他又说。
我心想,这家伙果然是来捣乱的!于是悄悄把手伸向棍子,同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再加的话奶味太浓了,会影响奶茶的口感。一般一到两勺就够了。”
他说:“哦,这样啊……那你一般卖出去的奶茶,是放一勺奶精多呢还是放两勺奶精多呢?”
“一勺。”我依旧冷静地回答。
他却又抓了抓头皮,说:“哦,我要喝冰的。”
我应声好,便去拿煮着红茶的水壶冲水。他却忽然叫起来:“老板,我要冰的,不是要热的啊!”
这家伙挑刺越来越多,估计快要动手了吧?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好红茶,然后迅速靠近柜台,右手的手腕搭在棍子上,随时准备拿棍子,嘴上仍平静地说:“我知道,我要先用热的把奶精和糖泡开,然后再加冰块。不然奶精化不掉的。”
“哦,这样啊。”他似乎表示接受。
我看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右手便离开了棍子,去取冰块。
“仙迹,你怎么在这里?”门外有人对着店里的这位大声喊道。我循声看去,好像是昨天打胜的三人中的另一个。
“小声点秘踪!别让小悠听到!”
那秘踪走进店来,我想大事不好,这两个人要是一起来捣乱,我这根棍子只怕不够用啊。我将调好的奶茶递给仙迹,同时右手悄悄搭在棍子上,说:“您要的奶茶好了。”
秘踪看看奶茶,再看看仙迹,说道:“你吃错药了?上这里买奶茶?难道小悠满足不了你了?”
仙迹说道:“别瞎说!进去跟你说。”他拉着秘踪进了店里,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我本想偷偷听听他们说什么,这时麻吉来了。
“一杯柠檬红茶。”麻吉要的还是老样子。
我应声:“好,请里面坐!”
麻吉便走进店里,像往常一样,坐在他最喜欢的那个角落里,顾自翻起了书。
我一边给麻吉做柠檬红茶,一边偷偷观察那仙迹和秘踪。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秘踪老是诡异地朝我这里看来,脸上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过有麻吉这位常客在,我心里踏实不少。
柠檬红茶做好了,我给麻吉端去。在回柜台的路上,经过仙迹和秘踪旁边时,秘踪一把拉住了我。我心里一阵紧张,我的棍子还在柜台里呢!
“来来来,老板,来这里坐一会儿吧!”秘踪的手很大很有力,我的手臂被他一把抓住,我竟然丝毫使不出反抗的力气来,乖乖坐到他身边。
“我给你介绍一下!”秘踪指着仙迹说,“这个人呢,是你隔壁的yoyo奶茶店的老板,名字叫仙迹。我呢,是他的铁哥们,我叫秘踪。咱们兄弟俩有个事情要拜托你。”
“不敢不敢!”我嘴上推托,心里异常紧张。他们已经表明身份了,这所谓拜托我的事情,应该就是拜托我早点滚蛋了吧?
秘踪说道:“又不是什么难事,有啥不敢的?”
叫你滚蛋你觉得不难?不过我还是礼貌地说:“请说,请说,小弟如能做到,定当尽力。”
秘踪问仙迹道:“你自己说,还是我代你说?”
仙迹抓抓头皮,道:“要不我看还是算了?”
秘踪骂道:“算个屁,你以为你偷偷摸摸来很光彩吗?我这就告诉小悠去!”
仙迹忙说道:“哎哎别!……那你说吧……”
秘踪白了仙迹一眼,笑嘻嘻地问我:“老板怎么称呼呀?”
“叫我橙子就可以了。”
“哦,橙子呀!”秘踪继续道,“这家伙虽然是隔壁yoyo奶茶店的老板,可是他根本不会做奶茶……”
“胡说!谁说我不会做奶茶?我只是手艺略差而已!”仙迹插嘴道。
“闭嘴!略差就是不会!你要是会那么一丁点儿,昨天能做出那种媲美砒霜的奶茶来?”秘踪讥讽道,“还引发了这么大一场群架!”
我心里暗笑这对活宝,人家这么多人显然是来闹事的,管你奶茶好不好喝,人家都是要打你们的。
秘踪继续说道:“为了这事,今天一早他还和小悠吵了一架。小悠要他好好学做奶茶,以免以后再发生这种惹怒顾客的事。可他偏偏就是这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是小悠好好和他说,他或许就接受了,偏偏是吵出来的结果,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嘛,他今天偷偷跑来你这里学做奶茶了。”
回想起刚才这个仙迹的那些举动,以及他提出的那些问题,看上去好像确实是秘踪说的那么回事情。
秘踪说道:“学当然不能白学的!我秘踪最看不惯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宣布,yoyo奶茶店的仙迹,从现在起,正式拜橙子奶茶店的橙子为师!”
仙迹一拍桌子,我也同时跳起来,两个人同时说道:“这怎么行?”
秘踪慢悠悠地说:“有什么不行的?我秘踪说行,那自然能行!”
仙迹狠狠瞪了秘踪一眼,说:“我们是兄弟哎,我拜人家为师,论辈分,你也得叫人家一声师父!”
秘踪却哈哈一笑,站起来,一只手往我肩膀上一搭,说道:“没错,本来确实应该这样。不过呢,我秘踪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从此时起,我秘踪和橙子就结为兄弟了。橙子你多大?”
“啊?我……25。”我故意说大5岁,想当个哥哥。
“好,我28!我当哥哥。”秘踪说,“那么仙迹,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师叔。”
仙迹大骂道:“师你个头!你这是坑爹啊?”
秘踪摇头道:“非也非也!你是我的师侄,我是你的师叔,我最多是坑师侄,算不上坑爹。”
我连忙给这对活宝打圆场:“别别别,拜师我是绝不敢当的!既然大家都是奶茶界的同道中人,咱们交流交流心得还是可以的。”
仙迹点头称是,秘踪却哈哈大笑:“他算屁个奶茶界中人啊,哈哈哈哈!”
仙迹不理秘踪,说道:“橙老板……”
“叫我橙子吧!”
“哦,橙子,”仙迹说道,“你肯帮我,我自是感谢万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在这垃圾街上,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忙说:“不敢不敢!”
秘踪悄声道:“别不敢,这家伙一年里头在这垃圾街上呆的时间不超过两星期,到时候你想叫他都叫不着!”
忽然门口有人喊:“老板!来两杯奶茶!”
我对仙迹和秘踪说:“你们先聊,我去招呼下客人。”
秘踪摆摆手,说:“好,你忙。仙迹,你要不要跟去学学?”
仙迹伸个懒腰,说:“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不急了,我先坐一会儿呗。”
我一路小跑跑到柜台前,只见一个小个子正坐在柜台前,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柜台上的玻璃。
“请稍等!”我很熟练地调起了奶茶,不一会儿便将两杯奶茶做好,交给那小个子。小个子付了钱,双手各拎一杯奶茶,跑了出去。
我的目光跟随这小个子出去,只见我的奶茶店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个瘦高个,板寸头,鼻子下有一撮浓密的胡须。他上半身穿着一件汗背心,裸露的手臂上似乎还有一个纹身,我认得那是北欧神话中的巨妖克拉肯。另一个女的,身材纤弱,梳着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她上半身穿格子衬衫,下半身一条牛仔裤,脸上还戴着一副厚厚的黑边眼镜。
小个子将奶茶交给那两人,说:“车牌哥,耗子姐,奶茶来了!”
车牌哥和耗子接过奶茶,却不喝。耗子姐问:“八万,你怎么只买了两杯?你自己不喝?”
那个叫八万的小个子笑笑说:“不了。”
车牌哥看了看手表,说:“耗子,你约了几点?火柴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耗子姐也看了看表,说:“应该快了吧。”
车牌哥?耗子姐?火柴?他们好像都是垃圾街上的大人物啊!
耗子姐忽然叫起来:“来了来了!咦?团子姐和小轮胎也来了!”
只见远处的臭河桥上慢慢走来三个人。前面一个装束和车牌哥差不多,上半身只穿一件汗背心,他的肌肉却比车牌哥发达多了。这人是个大光头,一张脸也是通红无比。在他的左边,是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女子,外翻的雪白衬衫的巨大领子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头戴一顶巨大的帽子,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嘴。红脸男人的右边,却是前些日子向我介绍垃圾街形势的那个眼镜兄。他的眼镜依旧被圣光覆盖着。
根据耗子姐的话,不难推断,红脸男就是火柴哥了,而穿西装的女子一定是团子姐。那位眼镜兄是小轮胎。
那三人走到店门口,车牌哥笑道:“你们可算来了。快进去吧,在这里聊太显眼。”
而进店的只有车牌哥和火柴哥。耗子姐把自己手里的奶茶交给车牌哥以后,就和八万、团子姐和小轮胎留在了外面。小轮胎朝我一笑,我出于礼貌也回以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惴惴不安,转身跟着车牌哥和火柴哥进去。然而就在此时,麻吉恰好走了出来。他与车牌哥、火柴哥擦肩而过,我看到他压低了鸭舌帽,好像不太愿意见车牌哥和火柴哥的样子。
车牌哥和火柴哥走到店内最深处的桌子旁坐下,车牌哥把一杯奶茶递给火柴哥,说道:“奶茶已经替你买好了,尝尝?”
车牌哥本来自己有一杯,耗子姐给他的那杯他又给了火柴哥,看来他们一人一杯已不需要再点奶茶了。我走回吧台,正想问问小轮胎怎么回事,忽然发现他们四人的目光正看向同一个方向。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垃圾街南边走来一个怪人。他身材极高,怕有两米吧,一套墨绿色的西装在阳光照射下发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