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为百兵之胆。
自古以来,刀是人类最可靠的伙伴。
人类主宰万物,就是从掌握了刀的用法开始。
当刀挥向异类时,人们捕猎果腹。
当刀挥向同类时,人们开疆拓土。
我的祖上,以铸刀为生。
中华历代名刀之中,有一半与我的家族有关。
可惜的是,到了我这一代,铸刀之术早已失传。
但用刀之术,却日渐精湛。
我叫横刀,今年20岁。
在我的家族,人人都有一把佩刀,我也不例外。
我的佩刀,叫“龙吟”。
它的外形,只是一把普通菜刀。
但当你用中指轻弹刀背时,它会发出低声吟啸。
那是龙的吟啸。
这一年,我考上了新北方技术学院计算机系。
但我隐约觉得我填错了志愿。
隔壁的厨师专业才是我的梦想。
在那里,我的“龙吟”才有机会一飞冲天。
但转专业并不容易,我只能选择继续留在计算机系。
“龙吟”是不甘寂寞的。
所以,我在学校厨房找了份小工,那便是每天清早,拉着板车去进货,然后用“龙吟”将菜切好。
我们学校的后门开在垃圾街的一条后巷里。每当天蒙蒙亮,我拉着板车跑出校门时,总能遇见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叔在卖烧饼油条。那是我每天的早餐来源。
我会帮他带面粉来,而他不收我的早饭钱。
从灰白的头发上,看得出来这位大叔饱经风霜,他以前必定是位策马江湖的英雄好汉,只是不知为何看破了红尘看淡了是非,甘愿在这里经营一个小小的油条摊。他的名字叫杰生。我想叫他杰生叔,他不肯,只让我叫他杰生哥。
虽然每天出去买菜时我都会从他那里买一副烧饼油条,但每当我回来时,他却已收摊,不知所踪。
所以,虽然几次我挺想找他好好聊聊天,却总没有机会。
给他带的面粉,也往往只能在第二天的清晨出发时再交给他。
直到有一天早上,当我拉着板车回来时,意外地看到他的摊还在,人却不在摊里。
杰生哥出事了的念头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加快步伐跑到他的油条摊前,忽然看到旁边一条小巷里好像有很多人。
定睛一看,是杰生哥!他正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打在了一起!
而旁边有四五个年轻人,正把另一个人压在地上摩擦。被压的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是隔壁北大菁华大学的,叫永恒,也是我们北盟互助会的会员,印象里他是个有点中二的小子。
戴鸭舌帽的男人和那些压住永恒的人我依稀认得好像都是阿保网吧的网管。永恒怎么会惹了他们?杰生哥又怎么会和鸭舌帽打起来了?
但显而易见,杰生哥是想救永恒。
杰生哥身手无比敏捷。真难以想象一个卖烧饼油条的老头能有这样的身手,与那看上去年轻力壮的鸭舌帽对了数十招仍不落下风。但那鸭舌帽出手狠辣、气脉悠长,只怕久斗下去杰生哥要吃亏。况且永恒还在他们手里。救人的一方一般总是吃亏的,对吧?
我决定不再观望,从腰间抽出我的“龙吟”,飞步靠近压住永恒的那几个人,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人显然被我手中“龙吟”所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我奔到永恒身边,将他扶起,只见他满脸瘀青,已经被打得连妈都快认不出来了。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哭喊,脸上只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那几个人好像回过神来了,围了上来,向我喝问:“你是哪来的?”
我冷哼一声,忽地右手“龙吟”飞速旋转起来,兔起鹘落间,“龙吟”在他们的腰间一闪,刀交左手。
“问你话呢!你……”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那几个人的裤子齐齐滑落!
只见他们有人穿着红色内裤,有人穿着白色内裤,还有穿着红底白圆点的平脚裤。这都什么品味?
那几个人脸色一变,急忙退开几步,与我保持一定距离。
“这是我同学,你们为什么打他?”这次轮到我喝问他们了。
“他……他来我们网吧捣乱!我们当然要抓他了!”他们提着裤子说。
永恒虽然中二,但我相信他绝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我小声问永恒:“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永恒的嘴唇微微颤动,但我却听不清他说什么。我把耳朵凑近听,只听他轻声唱道:“无所谓……原谅这世界所有的不对……”
“喂喂!”我使劲摇了摇他,“你怎么了?脑子被打坏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道:“不……不可能……我们没打他头啊!”
我把永恒满是瘀青的脸朝向他们,怒道:“没打头,他的脸会这样?”
蓦地,我感到左侧一阵劲风袭来,有高手攻至!不及反应,也不需要反应,尚在我左手的“龙吟”再次飞速旋转起来,向那劲气来处,一连劈出六刀,刀刀快,快不及瞬;刀刀妙,妙至豪巅。
劲风疾退,落在远处,正是鸭舌帽。
而杰生哥也已来到我跟前,与我并肩而立,笑道:“横刀小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我说道:“杰生哥,我刚买好菜回来,还帮你带了一袋面粉呢。总算今天可以直接交给你了。”
“喂,杰生哥!”那鸭舌帽说道,“几年不见,你的身手完全没有退步嘛!”
杰生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麻吉,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若非当年阿兵那混账盗走我至少一半的功力,加上我旧伤未复,这几个虾兵蟹将我还不放在眼里!咱们多年的恩怨,今天就在这里了断吧!”
麻吉没有回答他,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兄弟,你的刀法很好,怎么称呼?”
我一拱手,道:“在下横刀,横刀立马的横刀!”
麻吉点点头,道:“杰生哥,咱们的一战在所难免,不过不在今天。告辞了!”
说着,他招呼那几个人一起走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子里,杰生哥轻叹一口气,身体摇摇欲坠。
我想要扶他,但已经扶着永恒了,腾不出手来。幸好杰生哥并没有倒下,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路边,慢慢坐下,深呼吸几口,才缓缓地说:“我没事。太久没有动手了,手底下生疏了,呵呵……这麻吉,果然有两下子……”
我扶着永恒在杰生哥身边坐下来。我问道:“杰生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生哥道:“多年前的恩怨,我不想再提了。小兄弟,今天多谢你了!只是不知道你的这位同学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我看了眼永恒,他已经休克了,但嘴上仍带着一丝微笑。
杰生哥看到我放在他油条摊旁的板车,说道:“你赶快先去送菜吧,这位小同学交给我。一会儿我送他去医院。”
我看了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要在平时,这会儿我连菜都已经切好了。当下我也不推辞,说道:“好的,杰生哥,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我拉着板车风风火火地跑回学校,推进食堂厨房,以平时的二倍速将那些青菜、冬瓜、南瓜、猪肉、带鱼……全部切得整整齐齐,在老师傅门进来的前一秒,带着我的“龙吟”离开了厨房。
该去看看杰生哥了。
哪知没走几步,迎面过来一个穿着笔挺校服,戴着眼镜的男人。那是我们北盟的副会长轮胎哥。
“轮胎哥!”我向他问好。
“横刀,我正要找你呢,跟我来。”
副会长亲自召唤,我焉能不从?我跟着他走出校园,在小巷子里拐了几个弯,走到一所宅院前。
推门而入,里面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楼前一块空地上已经站着十来个人,都是大一的新生。小楼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戴黑色帽子的女人,那是团子姐。虽然她站在二楼,但她的脸仍被巨大的帽檐遮个严实,即便我从下向上也仍看不清她的相貌。
新生们正在窃窃私语:“听说昨晚桥南的行动大失败!”“是啊是啊,据说耗子姐都受伤了!”“听说咱们也派出了五个小弟,结果只有四个回来。”……
轮胎哥对我说:“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火柴哥。”
他走入那栋小楼去,没多久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和团子姐分左右站立。中间,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那是我们北盟互助会的会长——火柴哥。
火柴哥身材健硕、面色红润,是我们北盟第一高手。看到他出来,空地上的人们不约而同齐声喊起来:“火柴哥!火柴哥!”
火柴哥打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
“火柴哥早上好!”马上有人跟着喊。
火柴哥道:“今天请大家来,是要说明一下新人王争霸赛的事情。”
一提到“新人王争霸赛”,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火柴哥道:“也许你们当中已经有人从学长那里听说了新人王争霸赛的消息,也许有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接下来,轮胎哥会给大家做一个详细说明。”说着向轮胎哥点了点头。
轮胎哥应声:“好!”他拿出一个巨大的卷轴,从二楼阳台外垂了下来。只见卷轴里是一幅垃圾街的地形图。垃圾街的主干道、各条支巷、每个店铺、每所大学的大门,均有标注。
轮胎哥道:“咱们这条垃圾街,长约3公里。臭水河把垃圾街分成南北两段,两段长度恰好都是15公里左右。这一点,大家应该是知道的。”
轮胎哥顿了顿,继续说道:“所谓新人王争霸赛,就是在每年的十一长假之后,垃圾街上举办的一场盛会。桥南、桥北各组织一支队伍,从垃圾街的两端同时相向出发,先到达终点者为胜。其中,桥南的队伍要从垃圾街的北端出发,而桥北的队伍则要从南端出发,目的地都是臭河桥的彼端。”
人群里有人说道:“哦,原来是赛跑啊!”
轮胎哥的眼镜上圣光一闪,道:“说简单点就是赛跑,不过实际上可不是赛跑那么简单。你们从垃圾街的南端出发,一路上经过的都是桥南的地盘,他们会设下层层关卡,阻止你们前进。同样的,在我们桥北的地盘上,桥南的选手们也会遭到我们的阻击。”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一场障碍赛!”人们又讨论起来。
轮胎哥继续说道:“最后,当有一方的队伍率先到达臭河桥头时,他们将要面对的,将是对方会长的考验!”
“会长亲自出手吗?”“这么说来我们要对上桥南的车牌哥了!”“那我们怎么闯得过去呀?”众人哗然。
轮胎哥的眼镜上圣光继续闪耀:“你们放心,会长不会太为难你们的,会长只会拖延你们,直到另一方的队伍到达臭河桥的另一头。所以,最终决战,是在臭河桥上,在双方最终坚持到桥头的选手之间开展!只有胜利的一方,才能到达臭河桥的另一端,取得胜利。”
“轮胎哥,一般会设些什么阻碍呢?”有人问。
“轮胎哥,假如桥南的队伍在到达臭河桥头前就已经全军覆没,那是不是我们就算赢了?”又有人问。
轮胎哥推了推眼镜,说道:“阻碍是多种多样的,有文有武,甚至有些会逼你绕道去走支巷。至于全军覆没么,以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局面。如果真全军覆没了,那么对面的会长肯定不会放你们赢了。那可能就是没有赢家,择日再比了。”
“这么说来,如果我们看形势不妙,主动全军覆没,火柴哥也一定不会放过桥南的人吧?那样岂不是强行平手?”“是啊是啊……”人们又议论开了。
“大家安静一下!”轮胎哥高声道,“还没开始比就想着全军覆没,你们不觉得太没出息了吗?”
所有人立刻都住了口。
轮胎哥说道:“其实作为障碍设计者,我们的目的并非让对方全军覆没,而是要设法让对方人数减少,最后到达臭河桥头最好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必然是当届选手中最优秀的。”
“那如果最后到达桥头的有两个人呢?”又有人多嘴地问。
这次轮到火柴哥发话了:“嘿嘿,那我自然会再淘汰一个。”
原来这就是最后会长坐镇桥头的用意啊!只留下最强者,让最强者在桥上决斗。
换言之,我们要做的并非战胜车牌哥,只要能让最强者走到桥头,车牌哥自然会放他过去。而次强者,要不就先淘汰了,要不就会被车牌哥拦下来。
轮胎哥道:“如果你们有认识桥南的同学,可以去打听打听他们这届有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物,顺便掂量一下你们自己。”
“我们有信心!”“我们是最强的!”“轮胎哥放心吧!”人们又鼓噪起来。
火柴哥道:“你们确实是这届新生中的佼佼者。一会儿轮胎哥会把报名表发给大家。名额只有十个,请大家自愿报名。这几天,请大家好好准备,养好了身体,后续我们挑选好正式选手后会再通知你们。”
轮胎哥从楼上下来,把报名表发给了大家。所有人都很麻利地当场填好了报名表,我也不例外。
从小宅院出来,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9点。该去找杰生哥了。我却忽然想起来,我只知道杰生哥的烧饼油条摊在哪里,却还不知道杰生哥家在哪里!
哎,早知道刚才应该问问清楚的。不过杰生哥说会把永恒送到医院去,不如我就先去医院碰碰运气吧。
医院离垃圾街并不算远,走过几个街区,穿过工大校园,再走几步就到了。不过近来听说工大与我们垃圾街不太和睦,好像是因为一场篮球赛上的争执结下了梁子。保险起见,我应该绕道行走。但我横刀何许人也,有“龙吟”在手,我怕谁来?
我虽然胆大,但总归不想惹事。于是我取下蓝色袖标——那是我在北盟互助会里身份的象征——信步走入工大校园。
如我所料,根本没人知道我是哪儿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从工大后门穿过整个校园走到工大前门。顺利出了校门,我松了口气,已经可以看到医院的大楼了。
这时,迎面摇摇晃晃地走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满脸刀疤的瘸子,一个是戴着唇环的光头,还有一个是身穿粉红色女装的大佬。这三人打扮得怪模怪样,头上脸上都是未干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在spy什么东西。奇怪,还没到万圣节啊!
三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我听到那个女装大佬恨声说:“都是耗子那个贱女人害的!”
刀疤瘸子说道:“昨天晚上会长亲自出马了,我看耗子难逃一劫!”
唇环光头道:“快别说了,赶紧回去拿病例!豪哥还在等着办住院手续呢!”
这三个家伙显然是工大的人。虽然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结合先前在小宅院听到的小弟们的讨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想找耗子姐的麻烦,但反被教训了,他们的会长昨晚就亲自出马,然后耗子姐受伤了,大概如此吧。
耗子姐虽是桥南的人,我对她殊无好感,不过面对工大,咱们好歹是同一条垃圾街上的。我正考虑要不要拿下这三人,忽然想起如果杰生哥带着永恒正在医院里,他们岂不是很容易和这三人口中的“豪哥”碰面?我还是先去医院吧!
匆匆跑进医院,我直奔住院部。
前台小护士白了我一眼,说道:“你们这帮学生怎么三天两头打架的?昨天刚刚有个胖子和瘦子一起出了院,今天又有人要进来?”
她一边说一边翻小本子,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最后她抬起头来,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没你说的那个人!”
奇怪,难道杰生哥他们没来这所医院?
我对小护士说了声谢谢,刚要离开,一回头看见杰生哥推着一台轮椅正走过来,轮椅上正是永恒。
“杰生哥!”我忙向他打招呼。
“咦?你这么快就到了?”杰生哥说,“我们刚去了门诊,现在来办住院手续。这小子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仍要住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
轮椅上的永恒依旧带着神秘的微笑,看上去果然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估计十有八九是脑震荡了。
再回到那个小护士那里,很快办好了住院手续。
永恒的病房在四楼。一进病房,赫然看到将要分配给他的病床床头墙上有一面锦旗,上面大书“护花使者”四个大字。旁边有三个小字:“赠达令”。
我和杰生哥面面相觑,随即大笑起来。
“这算什么锦旗?”我笑道。
“这八成是上一个病人忘了带走吧?”杰生哥说。
我们将永恒安顿好。看着永恒一脸痴呆的样子,我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一时是问不出来的了。”
杰生哥说道:“让他好好休养几天,先恢复了神智再说吧。”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瘦高个走了进来。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不……不好意思……我忘了带东西,来拿一下!”那瘦高个红着脸说。
杰生哥指指墙上的锦旗,道:“这个?”
“嗯……是的……”他的脸更红了。
“你叫达令吧?我见过你!”我对他说。
达令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
“我叫横刀,横刀立马的横刀。我们是校友啊。开学第一天,你还帮我拿行李来着!”
达令好像想起来了,说道:“哦!哦好像是的!你好你好!”
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住院呢?”
达令叹了口气,说道:“哎!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我本来好好的在奶茶店打工的,忽然有一天就有工大的三个流氓找上门来捣乱了。然后就打架了,然后我就住院了……”
“那护花使者是?”我禁不住好奇心问道。
达令的脸又红了:“哦……这个……没什么的……”
“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一个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我一看,是永恒!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嘴里喃喃反复嘀咕着这句“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
我、达令、杰生哥一齐吃惊地望向永恒,忽然他整个人像僵尸般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哪里都是人,哪里都是红尘,怎么躲?怎么躲?”
我刚想问杰生哥这人是不是疯了,却见杰生哥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我知道杰生哥是个有故事的人。永恒的这句话,怕是触动了杰生哥吧。
突然“呯”地一声,门被人踢开了。紧接着进来四个人,带头一个戴着一副黑墨镜,留着一脸的胡子渣,向后面三人抱怨:“叫你们快点快点!还磨磨蹭蹭的!有没有走错病房?”
而后面三个,正是刚才我在路上看到的刀疤瘸子、唇环光头和女装大佬。他们唯唯诺诺地答道:“对……对不起,豪哥……好像走错了……”
我们四人和他们四人一打照面,忽然空气仿佛凝顿了一般。紧接着,达令对后面那三人叫道:“是你们!”
后面那三人也对达令叫道:“是你?”
杰生哥对墨镜男喝道:“是你!”
墨镜男看到杰生哥,惊疑道:“是……是你?”
后面那三人也看到了杰生哥,颤声道:“啊!是……是你?”
杰生哥看了那三人一眼,表情十分复杂:“是你们……”
我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不过本能感到气氛不对劲,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腰间“龙吟”的刀柄上。
达令恨恨地道:“就是他们!来奶茶店捣乱的工大流氓就是他们!我住院也是拜他们所赐!”
听达令这么说,我心中又增三分警惕,看来今天一战在所难免,只是这里是医院,要动手颇有不便。
踌躇间,忽听杰生哥狂笑几声,笑声中透出一股苍凉之意:“哈哈哈哈!这可真的是我不扰红尘,红尘自扰人啊!你们几个臭小子,这几年在阿兵手下可逍遥快活吧?”
我看那四个人一个个都被打得跟猪头一样,逍遥快活恐怕是说不上的。
那刀疤瘸子道:“杰生哥,多年不见,你变化很大,我们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多了这么多白头发?哎……当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不用多说!”杰生哥打断了他的话,“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就当我杰生从来没有你们几个兄弟罢了。”
看样子,他们几个和杰生哥有过一段非凡过往啊。他们是工大的人,莫非杰生哥以前也是工大的?
那女装大佬道:“杰生哥,有些话我们不吐不快,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不过我们全家都在甘先生手下干活,甘先生的命令,我们又岂能违抗?”
没想到他虽然看上去娘娘腔,说话确实纯正的男声。
杰生哥冷哼一声,道:“背叛,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墨镜胡渣男道:“杰生哥,当年你败给我,我知道你是有伤在身。我的一切,赢来得太轻松。今天我们狭路相逢,而我又有伤在身,形势逆转,想必杰生哥你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吧?”
杰生哥道:“你叫阿豪?”
墨镜胡渣男道:“不错。”
杰生哥道:“多年前的仇怨,我本早已放下。你的本事也算不错了,当年我若未曾受伤,也不敢说一定能把你拿下。失去的东西既然已失去,今天纵然赢了你也拿不回来的。今天我是送我的小兄弟来看病,如果你们想来赶尽杀绝的话,我杰生一定奉陪到底!”
一直未发声的唇环光头男道:“杰生哥你有所不知,当年阿兵哥对你下达的格杀令,至今没有收回过。”
杰生哥的眼神一变,道:“这么说来,今天是不打不行了?”
我知道杰生哥身手不错,当年一定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但从早上他与麻吉的战斗来看,这几年他的体能似乎下降得很厉害。刚才他又带着永恒东奔西走,未曾好好休息。再看对面那四位,虽然看上去伤痕累累,可都是皮外伤。现在若要动手,恐怕杰生哥非吃亏不可。于是我挺身而出,道:“要动杰生哥,先过我这关!”
杰生哥道:“小兄弟,这是我和工大的恩怨,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达令却说道:“不!这恩怨中,也有我的一份!”
我趁机说道:“不错,也有我们北盟互助会的一份!”
杰生哥听罢,仰天大笑,豪气干云:“哈哈哈哈!多年以前,我失去了三位好兄弟。现如今,得到两位好兄弟。而我,要和现在的好兄弟联手对付以前的好兄弟。江湖啊……”
“还有我呢!”一个声音从病床上响起。只见永恒站了起来,双目中神采飞扬,完全不似刚才那副痴呆样。“四对四才公平!”永恒道。
我问道:“永恒,你……”
“放心,我没事!”不等我问完,永恒就回答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跳下病床,和我们站在一起。顿时,我们以一张病床为界,形成四对四的局势,剑拔弩张。
对面的阿豪问道:“杰生哥,在这里动手?”
杰生哥笑道:“这里是医院,打完以后你们就地治疗,可以省得你们多走路。”
阿豪鼻孔里挤出“哼”的一声,道:“这里可是你们的病房,一会儿谁躺在床上还不知道呢。”
杰生哥早上甫经恶战还没好好休息过;永恒刚挨过揍;达令刚刚出院。我们这里虽有四人,实际有效战力却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准备先发制人!
铮然巨响,声若龙吟。
我的刀在一瞬间幻出成百上千个光点,仿佛一蓬银雨,向对面四人洒去。
四人抽身疾退,一下子全挤在病房门口。
我却不追击,收住刀势。我的目的是震慑他们,真动起手来伤了他们,我可能会被抓起来。
从他们后撤的身法看,这四个人的功夫也确实在早上那些网管之上。
他们四人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着我。阿豪道:“刀法不错,留下名号!”
我傲然道:“横刀,横刀立马的横刀。但凡世间有形之物,我都能将它一刀两断。你们几位的脖颈四肢也不例外。”
那阿豪似乎也看出来我无意伤害他们,说道:“好,我记住你了。”
他一打手势,他们四个匆匆退了出去。
我对杰生哥道:“杰生哥,看来这里已不全,工大的人随时回来捣乱。”
杰生哥点点头,看了永恒一眼。永恒道:“我没事,皮外伤而已,根本不需要住院。”
杰生哥道:“本来住院是要观察你有没有脑震荡。既然没事,也就没有住院的必要了。我们这就动身回去吧。”
我们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来,当下也不需要收拾。我先出了病房,四下观察,不见阿豪那四人。于是我招呼杰生哥他们出来。我们也不办出院手续了,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一路挤出了医院。
要回垃圾街,本来横穿工大校园是条捷径。不过当前这种形势,我们不想多生是非,于是选择绕道。
虽然从校外走,但经过工大后门总是不可避免。杰生哥忽然发现了什么,向我们一打手势,我们忙走到路边,闪身进了一家小店铺。只见工大后门里走出三个人来,一老、一胖、一瘦。杰生哥眯起眼睛,道:“是他们?”
我问杰生哥:“你认识他们?”
杰生哥点点头,道:“他们和刚才在医院里碰到的那四个人一样,都是工大学生会的核心人物。”
那三人出了校门,便向垃圾街方向走去。怎么他们三人竟是要去垃圾街的?不会又是去哪家店铺捣乱的吧?
待他们走得稍远一些,我们才动身,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路跟到垃圾街,看他们走到阿保网吧的门口,在一个身穿绿色西装、身材无比高大的人的陪伴下走了进去。杰生哥道:“啊……那是阿保哥!看来阿保哥和麻吉虽然离开工大了,却仍和工大保持有联系。”接着对我说:“横刀小兄弟,你最好赶紧通知你们北盟的人,要千万小心他们。”
我点点头,心想马上要新人王争霸赛了,他们不会是想趁这个时机来捣乱吧?
就在此时,阿保网吧里走出两个学生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达令看见他们,兴奋地叫道:“海天!八万!”
那两人看见达令,显然很是高兴,走了过来。那胖子说道:“达令,你怎么在这里?”
达令说道:“我昨天出院时,忘了拿锦旗了,今天回医院一趟……海天,你们在网吧里干啥?”
那胖子海天道:“昨晚耗子姐在阿保网吧受伤了,我们想去探一探究竟……”
“什么?耗子姐受伤了?她现在在哪?”达令几乎是叫出来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那小个子八万道:“瞧把你吓的,她现在当然在好好养伤了。”
达令问道:“那你们在里面探听到什么了没有?”
八万沮丧地说:“没有。我们才刚进去,就被我班主任老师发现了,他也刚好在里面。我们就被赶了出来……真倒霉!”
杰生哥笑道:“是幸运才对。刚刚进去的三个人是工大的顶级高手。你们要在里面查探,稍有不慎,恐怕很难完整地出来。”
八万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吗?”
达令对海天和八万道:“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三位是我刚才在医院里认识的好朋友,这位是杰生哥,这位是横刀,这位是永恒。”
我们三人朝海天和八万微笑着点了点头。
达令说道:“横刀和永恒都是我们北盟互助会的。杰生哥是工大的前辈。”
杰生哥摇头道:“工大与我已无瓜葛。”
达令说道:“海天,你们最好也赶紧通知桥南联谊会,工大又有三位高手到达,大家要提高警惕!”
我们再聊了几句后,分道扬镳,各归各家。我和达令先送永恒回校,接着我把达令送到宿舍。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半左右了。我打算先去垃圾街上吃个晚饭,再去找轮胎哥说明此事。
走在垃圾街上,路边各式小吃琳琅满目。突然一阵奇怪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感到正在被人盯着。但当我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并未发现有异样的人。
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我该往偏僻的地方走,引跟踪者现身?还是该把跟踪者引去北盟互助会的大本营,来个瓮中捉鳖?天生胆大的我决定靠自己,于是我选择了前者。
我买了两个包子,假装漫不经心地散着步,边吃边走进了垃圾街的一条支巷里。这条巷子两边都是围墙,没有店铺,平时也不太有人来逛。
被人盯着的感觉一直没有消退,而我的身后又并没有脚步声。走到小巷深处,我猛然回头,却见身后空空荡荡,根本连个人影都没。
但被人盯着的感觉却骤然强烈起来,一股杀气笼罩我的全身。我感到腰间的“龙吟”正在颤动,似乎对这股杀气生出了感应。
“锵啷”一声,“龙吟”出鞘。我闭上双目,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借助“龙吟”感受杀气的位置。
“龙吟”一出,杀气立敛。刀尖直指向天。当我睁开双目时,发现“龙吟”所指,竟是远处一座教堂的屋顶。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隐约有一个人影正蹲在十字架的顶端。
笼罩住我的杀气竟是从那人身上发出来的?如此远的距离还有如此浓烈的杀气,这个人一定是个职业杀手。
那人似乎发觉到我已经发现了他,他身影一闪,顿时消失不见。杀气也在同一时间完全消失了。
这人的可怕程度远远超过白天在医院里碰到的那四个脓包。我大胆无惧的心里首次泛起一丝不安。我预感到垃圾街将有大事发生,我得尽快找到轮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