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献再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凝视着那些尸体,正在这个时候,那百夫长拉克图走了过来,后边薛兴德和刘二带着几个军士抬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刺客打扮的人。
那人穿着木剌夷教徒经常穿的黑色长袍,小腿上打着绑腿,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面罩已经被撕下去了,露出一副将死之人的双眸。
拉克图道:“大人,这人是唯一的活口,刚才我们攀上那悬崖,确实如大人所料,那里有很多引火之物,另有很多沙棘草团子,看来幸亏有人救了我们,否则大军的攻城器械恐怕是要被烧毁了。”。
杜君献道:“拉克图,你可看见那个救下我们的人没有?”,拉克图边摘下头盔,边说道:“卑职惭愧,我们爬上去的时候,除了满地的尸体没见到任何人。”。
此时,刘二一挥手,那两名蒙古军士便将那教徒放在地上,杜君献上前蹲了下来,那教徒见众人对杜君献甚是恭敬,知他便是这些人的尊长,于是便对杜君献说了一句话,旁边的通译赶忙将这话翻译过来:“大人,他说咱们都是热砂下的魔鬼,必将被地狱的烈火烧成灰烬,而他即将要进入天堂,只求速死。”。
杜君献面带微笑的听着,突然伸手将手指按在那教徒的脑袋上,那里的凹陷处正是石子打中的地方,那教徒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杜君献抓起地上的一抔土放在手中揉搓了几下弄干了手上的鲜血,转身对杜还说:“且保住他性命,这人有用。”。
羊油灯温暖的灯光下,整个帐篷里的人脸都显现出一种明暗交替的立体感,此时杜还正将三根银针插在那被俘获的木剌夷教徒后颈的三处穴位上,那教徒立刻醒转了过来,他感觉头上好像被包裹着什么东西,不自觉的用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铁链锁着。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有好几个人,而其中一个正是那白日里见过的蒙古人的官长,此时那人正坐在一个羊皮毡子上,面前放了一个小火炉,上边烤着的羊腿正不断的在滴油,掉在火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铠甲的蒙古人,正用刀片着火上烤的羊腿来吃。
杜君献见这教徒醒转过来,便起身走了过去,微笑着说道:“不要用手碰头,你受了重伤,但是以后会痊愈的,你叫什么名字。”。
通译立刻翻译过去,这教徒先是一怔,但旋即转头对杜君献说了几句,通译说:“大人,他说他很感激你救他性命,但他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他说谢赫曾为他们祷告,他死后会进入天堂,这是安拉的旨意,作为安拉和谢赫忠诚的仆人,他无法做出不忠的事情,否则会下地狱,告诉你名字就是对安拉和谢赫的不忠。”。
杜君献微笑着道:“你莫怕,白天打伤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当通译说完,那教徒眼中立刻显现出恐惧的眼神,之后他颤抖的说了很多话,通译边听边翻译道:“大人,他说似乎只有一个人,那人一定是鬼魅,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那人只是普通教徒打扮,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自远处跑过来,当他们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人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穿过了很远的距离,即使是快马也要跑上一会,但那人的速度简直就不像人。
他的同伴转身对那个人发射弩箭,即使在这样的速度下,那人依然能轻易躲过迎面疾射过来的箭矢,但站在他身边的同伴由于距离那人很近,情急之下连发两弩,但那人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迅捷,第一支弩箭被他轻易的躲过去了,但由于距离太近,第二支弩箭正中那人要害,然后那个人用石子将站在他身边的同伴的头颅穿了一个洞,正是他的这个同伴替他挡了一下,他才保住了性命,但那石子的力道大的即使在穿透一个人的头骨后依然能将他击成重伤,然后他就倒下了。”。
杜君献继续问道:“你说他和你们一样是教徒,这么说你见过他?”,那教徒听到翻译后摇了摇头说没法认出这个人,因为那人和他们一样,当时都蒙着面巾,说到这里,那教徒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杜君献挥挥手,旁边的军士便将那人抬了出去。
这时,那百夫长拉克图起身道:“杜大人,此人看来应该是这附近堡垒中的教徒,再两日就到大军营地了,到时候将他交给毕力格大人,也许还能受赏,您看,这天也晚了,白日里,应付这些蛮子也够累了,我先自回帐休息了。”。
那百夫长走后,杜还警觉的看了帐篷外一眼,见没什么异常,便转身回帐,对杜君献道:“少爷,看来先前那人说的倒是真的,如果咱们真的能用这样的人来组成一支大军,那当真是大业可图,河山可复了。”。
杜君献听罢,有些沉重的说道:“中兴大宋,谈何容易啊,这几年我们四处联络义军又如何,有几个人愿意助我起兵光复河山呢?又有几人是真的勤于王事呢?只不过是想打着赵宋皇室的旗号养兵自肥罢了,我们此次远来西域,冀图联合那些契丹人,但他们只是给了我们一个传说,而今这传说虽然被证实是真的,但依然却如水中捞月啊,咱们虽是想要得到这样的力量,但现在却是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啊。”。
杜还道:“即便是还没什么进展,但现在这件事总也得到证实了,既然他许诺事成后两家联合,想必也会兑现,他身为耶律氏皇族后裔,也必然想光复祖先故土,想来他也必定会需要我们这样的盟友,即便是事情没有头绪,但时机一旦成熟,他也必然会有所动作。”。
杜君献听罢缓缓的道:“自澶渊之盟起,辽宋百年和好,那是因为势均力敌,自从乃蛮王屈出率篡了西辽王祚后,耶律氏皇族已然式微,蒙古人灭了哈拉契丹后,而今也只有他这一脉传下来,比起我们的实力,他处于劣势,所以他对我们并不信任,说两家联合起兵抗蒙,怕也只是说说罢了。
如今蒙古人势力如日中天,精兵劲旅甲于天下,听说早年间,西方有很多邦国,国中尽是甲胄精良的骑士,然而,蒙古人两次西征,每次都是在人数少于对方的情况下几乎全歼诸邦国的联军,很多西北邦国都灭于蒙古人的屠刀之下,几十年前蒙古人就有如此战力,何况今下金国已灭,江南半壁之地亦不再有任何屏障了。
自蒙哥登上汗位后,励精图治,其实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联手起兵抗蒙谈何容易啊,他告诉我们关于护教使者的传说,也只是说自古尔登什山口那一战后,是当时哈喇契丹的君主不甘心兵败,所以秘密遣人调查木剌夷后才知道的传闻,但也并未得到证实,所以他只是告诉我们一个传说而已。
我想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他们的话并不可信,而今这传说看来确实是真的,这恐怕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吧。”。
杜还道:“护教使者的传说现在虽被证实是真实的,但蒙古人攻城在即,想来他们也一定想要得到护教使者,看今天那个叫拉克图的百夫长,他对那木剌夷教徒所说的事情一点惊异都没表现出来,我觉得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护教使者的事了,看他平时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实际上怕是精的紧。”。
杜君献笑道:“呵呵呵呵,这倒也未必啊,据我所知,拉克图真的就是个酒囊饭袋,他也许只是当一个故事听呢,在我审问那教徒的时候,那拉克图一直在吃着羊腿,喝着奶酒,心不在焉的很是不耐烦,想是根本没有在意我们在说什么。
只是蒙古人对我们汉人不信任,审问的时候必须他在场而已,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我们说什么,巴不得早点结束呢,我担心的是,这个木剌夷教徒到了毕力格的手里就没那么简单了。
毕力格此人我多有耳闻,看似粗豪,内里却是个心思细密之人,我担心有的东西我们没能从这教徒口中打探出来,如果到了毕利格手中,反而被他探知,怕是让蒙古人占了先机,我在想,要不要杀掉此人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