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高昶旭从心底里同情刘小红这个女孩子，也觉得单位把刘小红开除回家，是很不正确的，也是很不近人情的。可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这样的结果，高昶旭确确实实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高昶旭也确实好奇，对于刘小红的改口，他也存在着好多疑问，当时也想搞清楚。只是跟他的直接关系并不大，他并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的迫切性和必要性。实际上，他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和能力。

    可是今天，在这里邂逅刘小红，他就觉得应该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因为这里面，也许隐藏着很多未知问题，而这些问题，也许对高昶旭以后的工作，会有影响。

    高昶旭就问刘小红，“一开始罗科长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实话实说呢，当时你受到什么压力吗？”

    刘小红说道，“当时调查的时候，他们打架的双方都没有人找过我们。只是我们那几个要好的姐妹，事先口径一致，做出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就是，我们不管是谁作证，不管是谁调查，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一口咬定，当时没有看到他们打架的具体过程，究竟谁动手我们不知道！”

    高昶旭听到这里就很惊奇，听她话音，她们是真的看见了打架的过程，跟自己真的没有看见截然不同，但是她们为什么要假装没看见呢？

    高昶旭就问道，“你们当时所处的位置，按照罗科长的说法，你们是有可能看到他们打架过程的。现在时过境迁，就咱们俩，你说实话，你们当时究竟看到没有他们打架的过程？”

    刘小红说，“实不相瞒，当时不仅我看到了，我们其他的几个伙伴也看到了。我们餐厅服务员，本职工作是干嘛的？并不需要我们给客人端水端饭，只是在开饭之前，帮助后厨的师傅，把做好的饭菜，放到自助盘里，供大家随时取用。”

    “在大家吃饭的过程中，我们只是随时留意大饭盘子里的饭菜，还有没有，还够不够？如果不够了，没有了，我们就会随时给补上。”

    “所以在餐厅，我们是有足够的警惕的，我们随时都留意着周围的情况。那天尽管我们在吃饭，餐厅基本上没人了，但是我们吃饭的时候，几个姐妹是有说有笑，并不是那么专心致志。”

    “特别是马兴旺到了餐厅，那么大的声音喊叫，我们想不注意都难呢。马兴旺当时打王占英的一拳，我们几个都看到了。所以王占英倒地之后，我们就能及时赶到跟前，跟你一起把他扶起来。”

    高昶旭就真的不理解了，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说呢？高昶旭就又问道，“既然你们几个都看到当时的情况了，可是为什么罗科长调查的时候，你们不说实话呢？难道真的是罗科长威胁恐吓你们了吗？”

    刘小红苦笑道，“罗科长跟我们根本就不熟悉，他不像你们，他来单位晚，我们对他不了解。而且他调查这个问题，他是巴不得我们说实话呢，他为什么要威胁恐吓我们呢？”

    高昶旭点点头，刘小红的这个解释是能站得住脚的。

    刘小红继续说，“刚才跟你说了，不说实话，是我们当时几个姐妹的决定。知道为什么吗？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们都对王占英有意见，甚至是恨他。”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王占英作为副科长、科长，大部分时间，可以说都还是不错的。可是在他那个位置，他的工作性质，他就有很多喝酒的机会。他的酒量不大，可以说一喝就多，一多就醉，一醉就不是他了。”

    “王科长喝醉以后，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叱骂我们几个餐厅服务员。后厨的师傅，人家都是男的，一个个血气方刚，手里还拿有家伙，他不敢骂人家。”

    “可是我们姐妹几个就不一样了，我们都是从农村来，像我跟他还有那么一层关系，是人家介绍来的，对他就有点怕。人家骂我们的时候，我们从来不敢还口。”

    “你不知道他是怎样骂我们的，他喝醉之后，就会到餐厅来，喝令我们姐妹几个站成一排，站到他面前，就像小学生一样，要站得笔直，保持立正姿态。”

    “然后，他就会大声叱骂我们，骂得很难听。当然他也不是指名道姓，骂我们哪一个。而是张嘴闭嘴，就是你们如何如何，骂的内容，也无非是我们如何偷懒，如何不好好工作。都是一些信口拈来信口胡说的事情。内容没有一条是真的，他就是那样骂。”

    “他那样骂我们，作为后厨的师傅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际上他们也不敢管，人家毕竟是领导。所以每当王占英叱骂我们的时候，那些师傅们，就早早地快快地躲到一边去了。”

    “这样王占英就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有恃无恐。有时候骂得非常难听，先人万人的骂。骂得我们，很多时候就哭了。他一见到我们哭，反而更生气，更加使劲地叱骂我们。”

    “他这样叱骂我们，并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偶尔为之。而是经常性的。只要他喝了酒，不管是真醉也好，还是假醉也好，反正倒霉的是我们，他总要叱骂我们。”

    “他骂我们，尽管我们很难受，也很觉得受侮辱，但是为了这一份工作，我们都忍住了。骂就骂吧，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开始骂的时候，我们很难受，觉得是侮辱，但是后来我们也想开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骂他的，我们想我们的事情，不跟他一般计较。”

    “可是到了后来，情况就有了变化。他不仅仅是叱骂我们，而且骂的时候，看到我们谁不顺眼，上来就是一脚，要不就是一拳。用脚踢的时候，一般都是替我们腿，踢小腿，屁股；用拳打的时候，就打我们胳膊，有时候也打我们前胸。”

    “他打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不敢还手。尽管他是醉的，但是真打起来，我们也还是要吃亏的。我们不反抗，他一般情况下，踢一脚或者打一拳也就过去了；如果我们反抗，我们就怕他更加不理智，更加激怒了他，我们会受更大的罪！”

    “每一次他骂过我们，或者是打过我们的以后，我们回到宿舍就会抱头大哭。然后一千遍一万遍，用更狠毒的语言骂他，解解气。但是我们也知道，我们骂得再狠再毒，人家都听不到。”

    高昶旭听了以后也感到吃惊，他没有想到，王占英平时看起来，尽管有点傲气，但跟人说话办事的时候，语气还是很正常的，也看不出他有暴力的倾向。没想到，当他喝了酒之后，就变了一个人，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这些情况，高昶旭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听同事们议论过，单位里并没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就又问道，“你说王占英骂你们打你们，那些后厨的师傅不敢管，或者是不想管，那你们就没想到，把这个事情，向单位领导反映吗？”

    刘小红无可奈何地说，“在你们单位餐厅当服务员，尽管大家都对我们不错，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我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呀，我们又不是你们单位的正式工，连你们单位的临时工都算不上。”

    “单位的临时工，都是人事科认定了的，是从财务上领工资的；我们餐厅服务员，跟人事科没有关系，就是食堂本身给我们发工资的，这一点我们很清楚。”

    “再一个，我们作为餐厅的服务员知道，我们是为大家服务的。虽然说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但事实上却是不平等的。你们吃饭的时候，我们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只有当你们都吃完饭，撤离餐厅以后，我们才能自己去吃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