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家一时间气不过来么,你可知道你以以以前是个多么多么坏多么多么狠心的人儿!”
“我不知道!”
段稳生死看淡,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九十度角抬头平行苍天,见其下巴不见其小白脸忿忿道。
“既然你忘记了,那我便细细说与你听。”
妖女强行把段稳的头扳了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手轻轻摩挲着段稳小白脸上的鲜红掌印,继续往下说道。
“我原姓杜名媺,乃是浙江绍兴府杜布政的掌上明珠,家里排行第十,所以又唤作十娘。”
“那时我正值豆蔻,肤胜白雪,貌比花娇,每次出行无不翠钿金钏,瑶簪宝珥,锦袖花裙,鸾带绣履,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些想要一睹我洛神容貌的公子哥儿从我家门口一直排队排到了京府的东西南北门,蔚为壮观。”
呸,臭不要脸的老妖婆,段稳神色不变,心中大骂。
“而你这个大混蛋,姓李名甲,乃是教坊发司院内的头牌男妓,十岁便被人破了瓜儿,至值二八之岁,其间不知遭受了多少怨妇贵媛的蹂躏。”
“那时的你,鼻高眼低,眉尖额窄,龅齿葵耳,满脸毒疮,腿短手粗,浑身是毛,腰似脸盆粗,身比牛犊壮,活像深山大野里跑出来的黑猩猩,双脚内拐成个八字,兀自往那无人的边角一杵就整一咣当吧唧的凳墩儿。”
“这尼玛还是个人样?”
“想我段某人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在你口中竟是如此不堪,我实在无法接受,还有这副尊容连我都想上去给他一脚,试问他是如何爬上头牌的位置的,那些人的眼睛难道都瞎了么!”
段稳满脸震惊,即使胡编乱撰也要有底线,也要讲逻辑,你这般张口就来,分明就是人身攻击。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仙子嘴角含笑,犁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秀巧的鼻子脆哼一声,使劲戳着段稳的小白脸,幽怨道。
“那时民风淳朴,人人都用爱发电,用爱饱腹,用爱包容,你的相貌虽然特立独行了些,但是你特别会说好听的话儿,油腔滑调的,那些寂寞的妇人最爱这些小把戏了,所以都被你哄得团团转。”
“还记得那是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我遭不良表姐戏弄哄骗,第一次踏进教坊发司院,刚进大门我便看见你穿着一条挂满亮片的红白蓝超短裙,头上扎了两个冲天鬏,站在大厅最中央的舞台上跳着从波斯传来的钢管舞。”
“我的内心无比震撼,要不是表姐悄悄跟我说这是人在跳舞,我还以为是一头驴子在转着磨盘。”
“舞蹈跳到最,你挥洒着油腻腻的汗珠疯狂的绕着钢管转圈圈,双手也不偷闲轮流比划着小手枪和剪刀手,一边气喘吁吁浪笑着“biubiubiu”的向四周射小星星,一边歪头跳脚“妮可妮可妮”的抛着媚眼。”
段稳:“”
“几十个三百斤不含头的熟女把你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竭斯底里的呐喊着,她们泪流满面的尖叫着,有些甚至激动得口吐白沫直接晕倒在地上。”
“群魔乱舞,人间沧桑~”
“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惊为天人,你跳完舞停在舞台中央看向了我,而我也看着你,我们四目相对着,就这样无声地堕入了爱河。”
“那天晚上我与表姐找来了老鸨,老鸨一听我们要替你赎身,登时脸就黑了,要知道你可是镇店之宝,是无价的,不能说卖就卖。”
“良久,老鸨竖起三个手指,三千金?!我与表姐“o”着嘴头皮发麻,老鸨赶忙摆摆手纠正道,不不不,是三个铜板,还是她给我们,我求你们了,快把这赔钱的东西撵走,老鸨哭了,对着我们倒头就拜。”
“那一晚老板娘不但免了我们的单,还送酒送水送生果盘,热情极了,然后你就被打包送我了。”
“你还记得我们合奏的那首情意绵绵的定情歌谣么?”
“duang,duang,duang,duang的”
“窝窝头一块钱四个,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
“多么荡气回肠,多么感人肺腑的一首歌,你喊得投入,你叫得动人,灯笼那么大的牛眼泪如泉涌,竟隐约有把脸上十几寸厚的脂粉融化掉了的迹象。”
“那一刻,我知道,你想家了。”
“你家在苏杭一带,为此我不惜卖掉我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什,堪堪凑足了路费,携你踏上返乡的客船。”
“你的手中一直提着一只木箱子,我始先不以为意。”
“你们这些男人家儿做事总是扭扭捏捏的,出门前恨不得整一个人趴到镜子里,龙飞凤舞,鬼画符似的,没一两个时辰不敢见人,出了门,又大包小包的,巴不得把整座房子都装进去,哪像我们女儿人家活得痛快,随时都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问你回家之后有何打算,你眼中泛着光,久久沉默不语。”
“船泊了岸,下起了雪,你人却消失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这是假意回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你那青梅竹马的孙富公子。”
“那一刻,我忽然恍然大悟,也终于知道老鸨贱卖你的真正原因。”
“你竟然有断袖之癖,男女通吃,虽说真爱无性别,无国界,可你实在太不要脸,要是不爱,为什么要狠心欺骗和伤害像我这般单纯善良的女孩纸,现在男女比例失衡得那么严重,你岂不成了所有雄性单身舔狗的公敌么。”
“弥天的怨恨呐。”
“你人走的匆忙,把箱子落下了,风雪很大,船晃得厉害,行李箱子震落到了木板上,哐当一声打了开来。”
“一股尘封已久的古怪水果香味霎时飘满了整只船舱,”
“早已心如死灰的我侧着身子,低头一看。”
“这一看,我彻底失去了身上仅存的气力,脸色苍白的我失了魂儿似的重重的跌倒在冰冷的船板上。
“这诺大的木箱子里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成人手臂粗长的瓜儿,镰刀般油亮的蕉儿,还有砂锅那么大的榴莲儿。”
“我恨我当时没有听表姐的殷劝,世上男人多是薄情的人儿,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初恋那么美好的事就这样被残酷撕烂,我也失去对生活所有的憧憬,最后选择跳江自尽了。”
“我他么的,真有那么不堪么?”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鬼话连篇,但段稳还是没忍不住插上一句。
“你最不堪的就是胯下那丑陋的东西,以后不知道还要害多少女儿家的清白。”
妖女含嗔带怨的目光悠悠落到段稳的草裙上,吓得段稳赶紧夹住双腿。
“其实我对你还有另外一番心思,所以我并不太恨你。”
“我是太中意你五大三粗的模样,可有安全感了,本想带回家就切去你的手手和脚脚,把你塞到酱缸里做成不倒翁,滚啊滚啊,滚到大院里进行光合作用,等你风干了之后再做成标本挂在门口,赶走那些整天围在门口嗡嗡叫的牛鬼蛇神,用来消灾挡煞的。”
妖女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风轻云淡的述说着,绑在树上的段稳听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