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怨之气聚拢的极西之地,有喷薄的血光扭曲了空间。
远远望去好像蒸腾起一口水雾弥漫的温泉天堑,四周的景物朦朦胧胧,如同一幢淹没在风沙之中的海市蜃楼。
穿过尸骨的帷幕,崩溃的地平线上孤戚戚的沉睡着一道骇人的黑影。
黑影融化在宛若实质的血光之中,如同一只被放逐的幽灵。
仙府内,乖戾霸道的邪怨之气腐朽万物,护守少女元神的白色光茧上出现了一坨坨乌黑的鬼火,逐渐开始出现破裂的迹象。
妖女无知无觉,恍惚之间竟为邪气所侵,冰沉深邃的凤目里一道妖异的残虐红光疾闪而过。
神魂迷乱,妖女手中长弓陡然翻动,对准血海黑影处,再赞破天一箭。
箭脱弦,昙花一现,随即化作一柱白烟迅速归于虚无。
弹指一挥,神箭破灭了时空骤然出现在黑影的前方,惊世的锋芒如同一柄劈斩桃山的神斧,一箭两断切开了周旋在黑影四围的血光。
天地间唯只留下了一条笔直而锐利的白线,白线呜咽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爆裂开来。
天和地以一种极其残忍的美感割裂成了两半,不断膨胀的丑陋疮口,如同上苍之手无情的搅动着漫天飞舞的尸骸,犁葬出一瀑遥耀在儿时美梦里,美丽而又让人敬畏的星河甬道。
神箭逞威,血光退散,黑影的面目终是缓缓散露在少女的面前。
“什么?!”
彻底看清了眼前之物,妖女神情剧凛,一张娇艳的玉脸登时阴沉了下来。
顺着妖女惊异的目光尾望而去,于惊鸿一瞥的光影里,掩埋着的是一处澄澈静谧的无尸地带,一具不知由何种材质浇铸而成的漆黑古棺横亘当空。
古棺之上寂然无声的端坐着一名闭目的佛者,佛者的怀中抱着一名穿戴齐整纁衣的银发女人,女人的脸深深埋在佛者的胸口上,两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妖女目光下游,最后定格在了佛者身下的古棺上,久久失神。
古棺无奇无巧,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幽暗的棺身之上紧紧缠绕着十八道森寒剔骨的铁索。
铁索一端自诸天垂落,深深扎进九荒十界的地心之中,另一端则如同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狰狞着尖锐的獠牙从佛者的胸口残忍钻入再从背脊无情破出。
黑红的血液自伤口涔涔渗出,十八道蠕动在佛者背后的铁索冲天招展,仿佛张开了一只堕天使的羽翼。
斩落了血光的白箭神威不减直向相拥在古棺上的二人绞杀而去。
夺命的箭未到,催命的阎罗三更风抢先奔至,狂暴的风浪将依偎在佛者怀中的女子那满头的银发高高掀起。
银发缭乱飞舞,如同一道银色的焰火藻荇在澄澈的夏夜之末。
侧落在风涛中的一掌后颈寸寸娇雪,莹滑的肌肤上浅浅的纹饰着一道月牙形状的白印。
白月之印感受到神箭迫杀之威,猛然乍现一团耀眼的白光。
伴随着一阵清凉的龙鸣,一条银色的真龙幻影披一身白色的辉甲从女人娇小的后颈抽离而出,盘亘在佛者四方,震慑寰宇。
“吼~”
一声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惊天龙吟陡然核弹在广袤天地,震耳欲聋的龙吼沥血着唯我独尊的霸势,瞬间溃散了追魂讨命的白箭。
箭破碎而龙威浩荡,龙鸣御空如蛟龙翻江倒海,无形的滔天巨浪以掷石于幽潭的波澜,于寂灭中花绽,十方激荡。
妖女虽然短暂迷失了心智,但是修者强大的预警本能仍如黑夜中的星辰,依旧璀璨夺目。
龙吼袭至,妖女细白如玉的柔荑悄然向前一划,恸卷四野的真龙之声被她白嫩的玉手干净利落的切开了一道齐整的缺口,于万尺风涛中,她便是那只穿破巨浪的船儿。
龙吼的悲鸣散作两道激烈的风旋从妖女的双耳呼啸而过,同时吹飞了粘附在光茧上的黑邪之气。
恸天的龙吼之音惊醒了陷入沉眠中的佛者,佛者周身回荡着哀灭的殉道者亡音,闭合的双目缓缓打了开来。
张开的双目腥红一片,血眸神光吞吐凝结成两条宛若实质的血鞭,目光流转间,血鞭扬动,时空断灭。
“灭!”
佛者腐朽的声带艰涩的跳动着,干瘪的褐色印堂中飞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卍”字,向着妖女镇杀过来。
“真龙!?真魔!?”
此时妖女已经完全清醒,尤自惊呼一声,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往后方遁逃而去。
妖女飞出了神念空间,玉手一挥,精妙的蝶焰立马织成一张巨网妄图封住神念空间的缺口。
可是天意不随人愿,只闻“嗡”的一声,万古同悲的殉道亡音再度逼近,转动的血“卍”恍如黑洞,吞噬万物,蝶焰瞬间破灭消亡
妖女脸色一寒,扭头再退,“卍”字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光茧冲出段稳的眉心,冰冷的大地上,段稳声息全无的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妖女无暇顾及其他,冷眼看着身后不断逼近的血“卍”,贝齿一扣,当即长吞一气,手中长弓再动,足下蝶桥尽纳为箭,三赞惊绝神威。
箭出弓散,妖女脸色苍白如纸,露出狼狈之色,神箭没入血“卍”,二者相撼,黑风大作,同时消散在厚重血芒之中。
“刷拉,刷拉~”
未等妖女歇下舒口松闲凉气,毛骨悚然的异声再起,九道幽暗鬼影起舞于血雾,勾索于阎罗再度逼命而来。
“哼~”
妖女冷哼一声,三~退而去,避其锋芒。
元神回归了本体,妖女凤目倏张,飞星落羽的眸潭中乾坤浩荡,跳动一个缥缈无边的极致宇宙。
梵音锵锵,涤净尘世之铅华,仙荷蓁蓁,拂拭混沌之垢污。
净世之音,蒂落之相,九盏琉璃仙莲穿过似水的眸子与九道黑索同撼。
“轰”,巨响起,方寸崩塌,双九相撞恸散于月下林莽。不料余波烈盛,穷恶难消,失防之下,妖女双掌前推,一个燕子回抄以柔劲借力向后翻飞而去。
“叮~”
妖女绸身于空中,正是个无处使力,忽然闻见一个玉佩叮当响,好奇地招眼一撇。
不看尤可好,一看竟把那口压在脏腑上救命的仙气给生生气歪了岔子,喉咙一痒,“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那究竟是个什物?
只见玉佩声响处,静悄悄地立起了一具滑~嫩~嫩的少年肉肉,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专业尸体扮演者,号称国之栋梁的段某人。
沉浮于怒澜,这厮装扮成了一头偷蜜的狗熊,狗头儿伸在前方,皮糙肉厚的屁臀儿撅在身后,女人味十足的踮着脚尖,小身板子扭了个妖娆“s”形借着余波的推力跑了个飞快儿。
齐臀草裙儿在狂澜中支离破碎,这货无耻奸诈,不想在他极度肮脏龌蹉的人性里,居然还卑微的存留着那么半点的廉耻之心,竟也会伸出手来捂住白花花的屁臀。
妖女心中万马奔腾,当真无语凝噎,失神良久,病白的脸儿,火烧的耳垂珠儿和着好气的白眼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混蛋。”
“无耻之尤。”
“狡猾的贱人。”
妖女气急败坏的粗鄙之语响彻了整片寂静落寞的山林。
段稳翻了翻白眼,置若罔闻,头也不回使劲摇着两条大毛腿,拂拂拂地,似那魔鬼的步伐。
妖女咬牙切齿看着段稳那副贱兮兮的狼狈逃窜的模样,心想这厮估计是在恨他爹妈为什么不给他长几条腿吧,
好恨好恨的目光中,段稳那只让人捉狂的屁~臀儿好似又嘲讽般的翘挺了几分。
可恶啊!
空中余力使尽,妖女落入了湖中,此时的她五脏俱损,急需调理紊乱的内息,想要继续追击,也是个有心无力。
望着段稳逐渐暗淡的屁股,妖女真真的气出了泪花来,睫毛弯弯眨了倜傥儿,玉手一抹又兀自愣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这又哭又笑的,脸儿是更白了,嘴角上心悸的红也更鲜艳了。
调息许久,妖女珠眸流盼,重新撵起了两盏白灵灵的月儿,伊人得了个无碍,这夜也就更深了。
妖女纵身飞回了岸上,娇体一震,浑身水珠儿瞬间蒸了个没影,淡出水来的清澈目光无声周游。
当她扫过野人演技使得最俊儿处,见有白光依稀。妖女心下一动,抬手一招,将白光隔空吸入了笋掌之中。
要说这是何物?
这正是段稳别在草裙上的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儿,可惜玉佩在激烈的余波中不堪重负,一分为二,不再完整。
此时妖女手中的那块断玉是玉佩的下半部分,偷着朦胧月光,尤可相见断玉上安恬着一个方正的“稳”字。
妖女柔若无骨的五指轻轻划过玉佩上温凉的“稳”字,若有所思的目光迎上如水的长夜。
无所终点的长夜穹光驰朗,星月同辉,似能包容众生的困厄,又似能安抚苍生的烦恼。
妖女眉蹙眉舒,惊雷咋起之间,犹自嫣然一笑,香腮边上两只酡红酒窝细细浅浅,斟了半杯月露。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