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哥,你还记得我吗?”中年男子年纪明显比孟过要小,但脸上的皱痕和满头的青丝,显示出饱受生活折磨的沧桑,上身衣着灰色夹克,下身一条有些褪色的暗色西裤,显得风尘仆仆,颇为心酸,此刻中年的神色有些紧张和局促。
“你,你,你是张老弟!”孟过看见来人,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见孟过认出了自己,中年显得有些激动,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一把抓住了孟过的左手,孟过也是反手抱住了中年,中年顿时忍不住了,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孟过一边拍着对方的后背,一边出声安慰,如同一个长辈。一旁的阮兰芳神色复杂的看着相拥的二人,显得心事重重。
“这么多年了,老弟一家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孟过等中年的心情平复不少后问道。
“孟老哥,说来话长!”中年的神色有些落寞。
孟过瞬间反应过来,“你看我……老弟,快进来坐,我们慢慢聊!”说着孟过便将中年领进了屋,一旁的阮兰芳也是满脸愁容的沏茶去了。
……
“看来老弟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啊!”孟过听完了中年这些年的遭遇,满是同情。
“老哥,那个……张玲……在吗?”
当“张玲”两个字从中年的嘴中说出时,整个客厅的氛围瞬间变得诡异地安静。孟过的神色一僵,阮兰芳更是浑身一震,手上的水杯也有些握得不稳,溅出少许茶水。
“张玲还在学校上课,估计要晚上回来!”孟过的表情复杂,语气有些落寞。
“哦!”中年也察觉到了孟过夫妻二人的异样,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决定说了下去,“老弟也不绕弯子了,这次来我就是想让张玲回去认亲!”
“砰通!”一声沉闷的轻响,温热的茶水泼洒一地,阮兰芳的神情有些呆滞,中年爆发了,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孟过夫妻二人面前,“大哥大嫂,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玲儿……”一边说一边伸手抽自己的耳光。
此时的阮兰芳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一旁的孟过则是大惊,赶忙过去阻止,“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啊!”
……
天色渐暗,阮兰芳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卧房,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客厅里孟过叹了口气,“你大嫂你就别管了,她这个人我了解,就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过一会就好了,你说的这事,我和你大嫂没意见,就看玲儿的意思吧!”说完这句话,孟过像是耗尽了鱼身的气力,身子瘫软下来,瞬间像老了几十岁。
“谢谢老哥和大嫂成全!”中年激动的握着孟过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
客厅的门被打开,孟晓回来就看见,二伯一家三口还有一个陌生中年坐在客厅里,“二伯二妈,我回来了!”
“表姐,今天也不等等我!”孟晓埋怨道,但张玲出奇地没有挑衅回去,这让孟晓有些奇怪,然后看了一眼,陌生男子,“伯……伯好!”
中年男子微笑的看了孟晓一眼,点了点头。
“小晓回来了,晾干的衣服我已经放在你床上了!”阮兰芳说道。“洗完澡,写了作业就早点睡!”
“o——k!二妈,收到!”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孟晓觉得还是先溜为上。
……
半夜,孟晓写完作业,打着哈欠出来上厕所,发现表姐房间的灯还没关,便敲了敲门。
“进来!”
见表姐坐在书桌面前发呆,孟晓满是好奇,“张玲,今天来的那个陌生人是谁啊?”
“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张玲下意识道。
“切,爱说不说!”孟晓知道自讨没趣,撇了撇嘴,就要离开,即使他很好奇那陌生中年的身份。
“哎,等会儿!”孟晓还没走出房间,就被张玲叫住。
“又怎么了?”孟晓神色一动。
张玲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见孟晓似乎有些不耐,便开口道,“要是有一天你发现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你会怎么办?”
……
孟晓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原来,陌生中年名叫张泉,是张玲的生父,当年和孟过是一个合作社的工友,关系极好,情同兄弟,张泉此人,为人老实,但观念过于老旧,一心想要个儿子,但连生两胎都是女儿,这让张泉颇为郁闷,好在不久第三胎终于生了个儿子,但这在那个国家严格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是绝对不允许的,为了逃避巨额罚款,张泉将刚刚满一周岁的二女儿,也就是张玲,过继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孟过,自己则带着家人远走他乡避风头去了,孟过结婚很晚,膝下无二无女,张玲的到来自然遭到了孟老爷子的反对,但孟过不忍心张玲从小就没了父母,加上小时候的张玲确实讨人喜欢,在孟过母亲彭氏和妻子阮兰芳力排众议之下,孟老爷子妥协。
自此,张玲就成了孟家的孙女儿,之后的几年,张泉一家就再也没出现过,这让孟过夫妇安心下来,几年的相处,他们是真心喜欢张玲这个丫头,对她更是宠上了天,为了给张玲更多的关爱,他们甚至没有再想要孩子的打算。
看着张玲一天天长大,孟过夫妇甚是欣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张泉一家或许早就忘掉了有过张玲这么个女儿,后来阮兰芳提议直接将张玲户口上的名字改为孟玲,但是被孟过拒绝了,如果说当初,自己抱回张玲的时候没有改名是觉得张泉一家可能还会回来要回孩子,自己只是代养而已,那么现在,就是孟过想留作纪念,毕竟张泉也是自己年轻时要好的兄弟。
可是没想到,张泉终究还是来了,还带来了张玲生母生病的消息,原来,张泉一家从来都没有忘过张玲这个女儿,尤其是张玲的生母,更是为了张玲的事和张泉吵了不少架,张泉后来想起也觉得十分后悔,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现在日子也好过起来了,国家也放开了二胎的政策,张玲却成了其生母的一块心病,积郁成疾,终于在某一天,累倒在了工作的酒店。
本来没不是大病,但奈何此时的张玲生母神志有些模糊,每天寻死觅活地嚷嚷着张泉不把张玲接回来她就要寻短见,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泉也不想打扰到张玲和孟过的生活,但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茶饭不思,日渐憔悴,张泉选择了妥协,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张玲抱着双膝,蜷缩在船上低声问道。
孟晓目光一凝,这还是他从小以来第一次看到表姐柔弱的一面,顿时有些不忍,想要伸手安抚却又选择了放弃,“要是我,就指着那个男人大声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我?然后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把他轰出去!”
“这会不会太过无情了,他毕竟是是我的亲生父亲啊!而且当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亲生母亲他……”张玲欲言又止。
“那就跟他和好!搬出去住!”孟晓没心没肺地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走了我爸妈怎么办?”张玲没好气道。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孟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我不知道。”张玲摇了摇头。
“想这么多干嘛?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嘿嘿,两个爸妈,过年两份儿压岁钱!”孟晓调侃道,“我还巴不得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呢?诶,表姐,你说我会不会真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不然小时候怎么每次打我下手这么狠呢?”
“去去去……”张玲没好气道“竟说胡话!”
“嘿嘿!表姐,早点睡吧!就你那点情商,能想明白这些事吗?还不如早点洗洗睡吧!”
“孟晓你是皮又痒了是吧?”张玲伸手比了个拳头。
“打住打住打住!你以为我想管你啊!”林浩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困死了,懒得管你,我去睡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孟晓突然一转身,“好心当成驴肝肺!”然后对着张玲就做了个鬼脸,接着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刹那,张玲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笑,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