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在叶华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灭门惨剧,沈云也是有所耳闻,当时的他初闻此事也是气愤填膺,胸中愤懑难平。当即就去找沈沐风,请求父亲出手相助,还一家三口一个公道,当时的沈沐风只是笑着拒绝了沈云的请求。
沈云今日的发作,算是新仇旧账一起算。
他望着被震惊到的刘启继续说道:“不用想着拖延时间等救兵,我今日既然决定要动你,这叶华城便没人能保你。”
刘启闻听此言,知道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便也不假惺惺的做谦卑的姿态,一脸愤怒惊恐的说道:“沈家小儿,你真以为你们沈家就是这叶华城的主人了,你们这种做态,还把城主大人放在眼里吗!”
刘启这句话可谓是心思极重,把沈家推向了和城主的对立面,希望沈云可以知难而退。
沈云对此则是置若罔闻,扭头向后面的人群,笑着说道:“有劳华叔现身。”
话音刚落,一名管家装束的老者便走出了人群,眼神尊敬的望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竟然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时候看穿了自己的底细。管家华成躬身说道:“悉听少爷安排!”
围观的人群死一般的沉寂,都在竖起耳朵听这个沈家公子会对刘启作何发落,都默契的不发出杂音,等待着沈云的发话。
沈云忽然转头望向一旁少女,温柔的问道:“小柔,你说该怎么处置?”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这个不知身份的少女身上,都在猜测着位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才有资格同沈家公子一同出游,还能得沈家公子如此重视,想来身世和家族不会差。
少女气鼓鼓的挥气小拳头,做气愤填膺状,更显的胸脯越发的丰满,煞是可爱,微蹙着霉头说道:“当然是砍了他三条腿,这种苍蝇,一巴掌就打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人群中哗然炸开了锅,有喝彩,“姑娘好样的!”,有怕手称快的!可见为恶叶华城多年的刘启已经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
沈云对此无奈的笑了笑。示意华成唤出附近的暗桩,把看戏人群疏散了,封锁住这条街道。刚才出去送信的几个恶奴也被堵了回来,显然是没走出这条街,刚一出去就被隐藏在暗处暗桩给堵了回来。
然后沈云笑着对小柔点了点头,又吩咐华成道:“就按小柔说的做吧,不过我再多说几句。”
华成没有任何异议的说道:“少爷尽管吩咐便是!”
沈云一改往事闲淡的表情,面无表情的说道:“砍下刘启的三条腿后,一条送给城主府,一条送给刘府,第三条腿就给他自己留着吧。然后顺便把头也砍了吧,送到王氏一家三口坟前,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吧,我去年既然安排你秘密的给他们一家三口收了尸,入土安葬了。但是想必他们看到刘启的人头之后才会真正的安息吧!”
华成正色的回答道:“华成领命!请少爷先回避一下,华成即刻就办。”
沈云看了一眼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刘启,不顾后者痛彻心扉的跪地求饶,漠然转头。拉起一旁小柔的小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而一脸温柔的的说道:“走了,去安子巷听书。”
小柔顺势搀起了沈云的胳膊,也是一脸的轻松。
二刚走出红叶街,就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杀猪般嘶吼。
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走在街上,置若罔闻。
城主府,一名魁梧中年男人端坐在主位之上,一张国字脸,面容肃穆,眉毛极浓,身上有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显得不威自怒。下首坐着一位儒生装扮的年轻人,五官英俊,在这寒冬腊月里轻摇手中纸扇,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越发显得俊雅飘逸。
红叶街上的事情事发不到一刻钟,城主府的密探火速传回了一条消息:刘家二公子刘启,被沈家公子下令,当街分尸斩杀在红叶街上!刘启的两条腿,一条被送往了刘家,一条正在送来城主府的路上!
闻听这个消息,连一向沉稳持重的城主孙谦都坐不住了,唤来了师爷李文轩商量对策。
主座上的魁梧男人正是城主——孙谦。此时他沉声问道:“文轩,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下首的年轻儒生一脸微笑,轻摇纸扇,缓缓说道:“刘启可以死,他的腿,城主府不收!”
城主孙谦缓缓点了点头,对他这个偏房小舅子的死,显得毫不在意,继而问道:“刘启该死,沈家也可以杀得,但是送尸体于我就有些不近人清、不谙世事了!显然不是沈家家主沈沐风在幕后安排的手笔,现在看来还真的只是一场年轻人的争抢斗胜?”
李文轩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事怕是不只年轻人的争强好胜那么简单,如若只是沈家公子在与刘启争一时高低,那杀了也就杀了,怎么会继而做出分尸送人的勾当?恐怕此事是还有其他所指。还望城主不要被沈家公子的年龄所迷惑。”
孙谦也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坐到今天这个地位,经过师爷李文轩的稍微点拨便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对李文轩笑着说道:“这沈家小儿莫不是在慈善?时隔一年才来翻城主府和刘家的旧账,真当自己是这叶华城的主人了!”
继而一脸正色的说道:“传令下去,命亲卫房的人挡住沈家送礼客人!不要起正面冲突。”
亲卫房,城主的直属爪牙,平日里主要做一些搜集情报,暗桩盯梢的隐秘工作。
此刻亲卫房的领事正在门外候命,没有资格进入厅内议事。闻听命令后迅速退下安排。
李文轩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沈家公子这一手看似不谙世事的暴起杀人,实则是会打破叶华城微妙的平衡,刘家就此忍气吞声还好说,可是若是想着讨要个说法的话,估计会引来沈家的雷霆万钧!若城主可以在其中斡旋一二的话,想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城主孙谦并未作何反应,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面沉如水。
李文轩看到城主的反应也自知的不再多言。
刘家视城主府为一艘可以依附的大船,这些年没少从中获利,而城主又何尝不是视刘家为一颗棋子,如今棋子变成了弃子。叶华城的二流家族可不止刘家一家,随便扶持一家都无关城主的地位与利益,至于刘家,没了也就没了,自安天命吧!
安子巷,是一条远不如红叶街繁华的市井小巷。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条巷子虽不如红叶街般路宽门阔、大商铺大酒楼林立,可是吃、喝、玩、赌,一应俱全,但是大多都是些小铺子,所以聚集在此处消遣的人们三教九流都有。
沈云主仆二人此刻正在一家小茶肆里悠闲的听书喝茶,茶水是一般的茶,只是江北本地盛产的白叶茶,茶叶色泽呈白色,又名白茶,泡出来的茶水却是碧绿通透。这种茶在江北的大小酒馆、茶肆以及寻常人家人都随处可见,算不上稀罕东西,远不如沈府里的极品茶叶,可是此刻的主仆二人正喝的津津有味,并排而坐。对面磨得发亮的桌面上放有四碟小吃食,花生、瓜子一类的。
前台上的说书老者此刻正讲的是慷慨激扬,涂抹横飞,旁边有一拉二胡的小姑娘,随着老者激扬的语调,瘦小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持弦的手臂越发的飞快拉动胡弦,二胡声调陡然悲锵了起来!随着老者口中所讲悲壮故事交相呼应,让人身临其境,不由得,许多看官都是落了泪。
故事已经讲到了到了末尾,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缓缓沉下语调,二胡声也随之由悲锵转为低沉婉转,听起来则是更是悲情。
“英雄末路!天统二十一年,这名黑衣负剑的男子,怒吼着走进了那雨夜!怒斥着光明的消逝!怒斥那黑夜的降临!他,再也没有回来……”
伴随的说书老者的话音落下,二胡声也是戈然而止,台上一老一少站起身向台下的观众深鞠了一躬。一声一曲悲终了,台下看官听断肠。
看台上随即爆发出了连连的喝彩声,此刻正是正午午饭时间,这家小茶肆里依旧是几乎坐满了客人,可见生意之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家茶肆的支柱便是刚才在台上说书的一老一少,老头近两年才流落到叶华城说书,说的故事几乎都是叶华城人们没有听过的。小姑娘的一手二胡拉的也是能拉到人心坎里去,一老一少二人很是抢手,是爷孙俩。老人比较有执拗,其他各大酒楼茶肆花再多钱请他说书他都不去,只在这家安子巷的小茶肆说书。因为老少二人长期在这家茶肆里说书,本来生意惨淡、名不见经传的的小茶肆便成了叶华城有名的茶肆。
据说是因为当年茶肆老板的一个善举,当年这爷孙二人流落在叶华城之时,孙女重病,身无分文的老人抱着孙女几乎走遍了叶华城的每个医馆,到了门口便是磕头求医,请求医馆的掌柜救救自己的孙女,自己愿意做牛做马来偿还医药费。
医者父母心?纯属扯淡,没钱谁给你看病啊?没钱你也配来看病!
就这样,老人处处碰壁,没有医馆愿意救治!也没人伸出援手。在孙女奄奄一息快要不行的时候,是这家茶肆的老板出钱给小女孩看病救了命,然后听闻老头的是说书人之后,又让这爷孙二人在自己这家小茶肆里说书,管吃管住,算是亏钱做善事。谁知掌柜的一个善举,却得了善果。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自己都没想道自己捡来的这爷孙二人竟然能那么快就在叶华城名声鹊起,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听书,给自己带来比以往翻了几番的生意。
书听完了,小柔还扭头在一旁偷偷的擦拭眼泪,生怕给沈云看到了笑话她哭鼻子。这个故事沈云也是第一次听,连博览群书的沈云听完都是砸吧砸吧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吐出了嘴中瓜子壳,沈云扭头看向身后的管家华成,笑着说道:“华叔,说吧。”
管家华成已经来的有一会了,看沈云正在专注的听书,便一直没有打扰他,这会见少爷听完了书,便回答道:“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该送的都送了,只是城主府那边出了点差池,东西没有送到,被城主的人给拦在了府外,下人们不敢私自引起争端,便退了回来。”
沈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完华成的回报,并觉得意外,也可以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云笑着对华成说道:“华叔,无妨,不收便不收了,既然城主府不收,便是表明了不会趟刘家这趟浑水了,不收是最好,收了才有些麻烦。既然城主不收,那还给刘家送去,我也好奇这刘家能忍到几时?”
华成也是老谋深算的笑了笑,回答道:“刘家大公子刘明可不像赵启这般废物纨绔,心机与城府都不差,说不准的。”
沈云对此不置可否,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