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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延陵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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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陵,地处于长江三角洲地区,有“中吴要辅”的美称。

    已是傍晚时分,初秋的凉风驱散了弥漫了一整天的燥热,让人多了几分清爽的同时,也预示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延陵国际机场出口处。

    一个单肩挎着深蓝包袱,背着把墨伞,身穿玄墨道袍的少年夹杂在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这少年一米七左右的个子,一头长发随意打了个道髻,以至于额前有几缕头发散落了出来,清秀的面庞略显稚嫩,削瘦的身形笼罩在宽大的道袍下,踩着双圆口布鞋,缓步前行。

    这副打扮在一群运动休闲和西装革履中属实有些显眼,就算如今社会比较开放,大众的接受能力强了很多,可还是免不了有路过的行人打量少年几眼。

    对于这些好奇的目光,少年只是报以一个微笑,便不再理会,下山前师父就嘱咐过。

    “到了山下别人要是盯着你看,对他们笑笑然后该干嘛干嘛,毕竟现在的人都喜欢大惊小怪,要习惯。”

    少年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小道士!你等等!你等等!小道士!”

    少年有停下脚步,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从人群中冒出一个气喘吁吁的运动装短发少女,正朝着他边跑边喊。

    这个少女他有印象,在飞机上时就坐在他旁边。只不过,少年一路都在闭目养神,没怎么跟少女搭过话,少年有些疑惑少女为什么要喊住自己。

    跑到少年近前的时候,少女弯着腰,左手扶着膝盖,右手举着一个的晶莹雪花玉佩,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小……道士,你的……东西掉了……“

    少年看着眼前的因为运动脸颊微红的少女,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少女手中的雪花玉佩。

    只不过在接过玉佩的时候,少年的手指“不经意”划过了少女的手心。

    手心传来的异样让少女快速地缩回了藕臂,看向少年的眼神也多了些警惕和一丝厌恶。

    看到少女眼神的变化,少年知道自己肯定被误会成占她便宜的流氓之类了。少女哪里知道少年看似吃豆腐举动,实则是为了帮她缓解疲劳。

    少年见她为了归还自己的玉佩,累成这样有些于心不忍,便顺手给少女理了理由于运动翻腾的气血。不过这个好心却有些冒犯的举动,也成功的给他贴上了一个色狼的标签。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自嘲,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本就是路人,何必太在意。况且怎么解释,说我是为了让你缓解疲劳?指不定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的。

    “谢谢,这个给你,就当是我对你今天不辞辛苦还玉的回礼了。”

    少年收起雪花玉佩,顺手摸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黄纸鹤递向了少女。

    这黄纸鹤墨喙红睛,引颈向上,一双鹤爪半握,双翼微张作飞天状,通体泛着黄纸特有的淡黄,高有一寸,宛如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迷你黄鹤,下一刻就将扶摇直上,飘逸中不失可爱。

    本来少女不想接受这个看着清秀,实则流氓的家伙任何东西的。

    可是这小黄纸鹤活灵活现到这份上,几乎没有让人拒绝的理由,与其让这样的小可怜在那个色狼手里受苦,还不如跟着自己呢,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谢谢。”

    “不客气。”

    少女接过黄纸鹤,连声再见都没说扭头就走,留给少年一个模糊潇洒的背影。

    看着少女消失在人群中,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当成色狼啊。

    这个小插曲也让少年的心情多了几分轻松,他走出机场大厅就看到一副及其醒目的横幅。

    大红色的横幅上,写着六个澄黄大字。

    “欢迎封煜道长。”

    两个保镖模样的黑西装拉起的五米横幅,在众多接人的提示牌中独树一帜。

    横幅下面站着一个精神矍铄,微微驼背的唐装老者。老者满头银发,面容沧桑,背着双手在四处搜寻着那位“老神仙”的高徒。

    看到道袍少年走出机场大厅,唐装老者激动不已,就连忙摆手高声喊道。

    “封煜道长!封煜道长!这边!这边!”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让周围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唐装老者和道袍少年身上,四周顿时响起了小声讨论。

    “这小伙儿谁呀?听着是个道士?”

    “瞧把这老爷子给高兴的,比见了自己亲孙子还兴奋。”

    “道士?至于这么激动吗?这老头儿怕不是被骗了吧?”

    “是啊,看那老头儿的穿着还配着俩保镖,家里肯定不差钱,指不定就是被这小道士给下迷魂药了。”

    “这年头儿,扮成和尚道士骗吃骗喝骗钱的还少吗?”

    “我看着,这少年不像是骗子啊,挺白净的一小伙儿。”

    “你长没长脑子,骗子会长得像骗子吗?”

    ……

    听到唐装老者的招呼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封煜有些哭笑不得,赶紧快步走向了唐装老者,以免他老人家再来另一嗓子。

    封煜走到老者面前,准备打招呼行晚辈礼。只是不等他开口,就被神情激动的唐装老者双手一把抓住右手紧紧握着,那架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松开。

    这一举动让那两个黑西的装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刚刚那一嗓子已经让他们俩觉得有些意外了。

    他们的老爷子哪怕面对商场大鳄和高官,也不曾有过这样……热情的接待啊,这小道士什么来头?

    当封煜还有些错愕的时候,唐装老者亲切地开口道。

    “封煜道长你可算来了,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先上车咱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唐装老者说完可算是松开了双手,左手拉着封煜就上了不远处的奥迪a6,一点也不见外,那架势真比亲孙子还亲。

    两个黑西装见状,默默收起横幅,随后上了前面的驾驶和副驾驶。要不是了解老爷子的为人,他们都甚至怀疑这小道士是不是老爷子私生子之类的。

    在车上被唐装老者的热情撞晕的封煜,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

    “慕容爷爷没事,没事。一路坐着也不觉得累,您还亲自来接我,这让我怎么受得起。”

    “哈哈哈,封煜道长说笑了。你是老神仙的徒弟,那就是小神仙,自然受得起。要是老神仙肯来,我慕容榛得带着全家老少去玉承山恭迎老神仙尊驾喽。”

    对封煜的话慕容榛哈哈大笑不以为然,这话却让两个黑西装听得头皮发麻。

    慕容榛,在苏溪延地区这可是一个传奇的名字。

    立足延陵,辐射姑苏梁溪两市及周边长三角地区,涉及运输,房产,餐饮,服务行业的华成集团就是慕容榛一手创立的。

    作为本地商业巨头之一,慕容榛在苏溪延地区不说只手遮天,可也算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加上老爷子年事已高,不管商政两界能让他这般接待的人已经不多了。

    听这意思这小子的师父似乎来头更大,得老爷子全跑到什么玉承山去接,这都是一对什么师徒,一个比一个谱儿大。

    听到慕容榛这话,封煜也是一脸尴尬,就算他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一口一个“道长”“小神仙”这么叫着啊,于是赶忙开口道。

    “慕容爷爷,您叫我封煜就好,小煜也行。别再叫我道长和小神仙了,我真担不起啊。”

    慕容榛看着一脸真诚的少年,笑了笑说:“行,那就叫小煜吧。”

    封煜暗暗呼了口气,就听慕容榛感慨道:“这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真快啊,老神仙还好吗?”

    封煜听到“老神仙”有些想笑,这已经不是慕容榛第一次这么说了,想不到自己那个有些不靠谱的师父,在慕容榛心里的地位貌似还挺高。

    “师父他挺好的,闲来没事就下山溜达溜达,喝喝小酒,天天都乐在其中。”

    慕容榛听完哈哈一笑道:“这是老神仙的风范,不怕小煜你笑话,当年老神仙指点我的时候,我还骂过老神仙是个杂毛老骗子,现在想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封煜想起师父每次下山的那套行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补丁的深蓝道袍,戴个有些裂痕的小圆墨镜,就差一顶瓜皮帽和八子胡了。

    这模样的确像是个骗子,要是自己碰上指不定骂得更狠呢。

    不等封煜开口,慕容榛就继续说道:“我给了老神仙一碗阳春面,老神仙还了我这一份偌大的家业。这份情老神仙说两清了,可我总觉得有愧啊,老神仙是我们慕容家天大的贵人,我们慕容家还是欠老神仙的。”

    封煜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慕容榛的下文,慕容榛见身旁的少年一脸平静,便微微一笑。

    这何尝不是慕容榛对封煜的一个小小试探,老神仙无子无女只有个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又何尝不是把徒弟当成儿子呢?

    说慕容家欠老神仙的,子承父,师承徒。如果封煜趁机提出什么要求,慕容榛也会答应,毕竟他还承着老神仙的情,可那样封煜在慕容榛心里难免大打折扣,落了下乘。

    如今封煜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开口的意思,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始终都是那么平静清澈,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的欣喜和野望。

    要么是这个少年有着赤子之心,要么就是他心机深沉,心态古井无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慕容榛沉浮数十载,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觉得封煜是前者。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封煜是前者,因为他相信老神仙。

    一念至此,慕容榛接着缓缓说道:“我们慕容家已经承了老神仙天大的情,到头来我那大孙女还得麻烦老神仙的徒弟,让我老头子真是有些惭愧啊。”

    静静听慕容榛说完的封煜笑了笑说道:”慕容爷爷,您老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情况我差不多的知道,我这次下山也有些原因是因为她,所以在她明年生日之前我恐怕都得在您家里叨扰了。不要求其他,包吃包住行吗?”

    慕容榛笑眯眯的看着封煜,封煜也乐呵呵的看着慕容榛,两人心照不宣。

    “哈哈哈,房间你随便挑,饭管够,菜管饱,包你满意。”

    “嘿嘿,那就行。”

    “别说,小煜你这卖相是比老神仙好了点,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估计你也得被当成小骗子。”

    “骗子不骗子的无所谓,比我师父好看就行。”

    “哈哈哈,不愧是老神仙的徒弟,有他老人家的风范。“

    ……

    这一老一少东扯西聊时不时打个哑谜,让前面那俩黑西装听得一头雾水,

    老爷子今儿怎么了?

    清水湾的一个独院别墅内,一个身穿居家服的中年美妇正在厨房忙碌着,餐厅的大圆餐桌上已经有不少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穿着休闲装,正在喝着茶看新闻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跟慕容榛面容有四五分相似,慕容榛的独子,华成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慕容拓海。

    在厨房做菜的美妇就是他的夫人,他两个女儿的妈妈叶慧娴。至于为什么今天不是保姆做菜而是他媳妇儿亲自下厨,是因为他的老爹,慕容榛发话了。

    说今天有贵客要来,必须得让叶慧娴这儿媳妇儿做菜保姆打下手,才显得郑重,况且叶慧娴的厨艺真是没得说,和那些一流的酒店大厨不相上下了。

    除了过年和生日,就算慕容榛那些为数不多的老朋友来拜访,也都是保姆做菜,最多叶慧娴有空的时候炒两个小菜,毕竟都有工作。

    哪会像这次这么兴师动众,慕容拓海有些好奇他爸口中的“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爸,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再不吃我就饿死了,你看桌上的菜都快凉了,可不能浪费老妈好不容易下次厨的美味佳肴啊”

    从楼上卧室下来一个,上身宽松白体恤,下身牛仔热裤,尽显青春活力四射的马尾辫少女。

    看着已经来回问了好几次的二女儿,慕容拓海并没有任何不耐烦,有些宠溺的无奈道。

    “再等等吧,老爷子说今天晚上有贵客登门,你要是饿了就去冰箱里找点垫垫,或者去厨房你妈那儿蹭点吃的。”

    “哎呀,到底是什么人啊,让姐姐今天必须回来不说,还得等着他吃饭,架子可真大。”

    慕容冬雪撅着樱桃小嘴,这妮子不高兴了,她得问问她爷爷让她饿肚子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一阵香风略过,慕容冬雪就开始了她的问罪之旅。

    书房?不在,卧室?不在,小花园?不在。

    慕容拓海笑着摇了摇头,不去管,在他们家也就大女儿能管管这个宠坏了的疯丫头了。

    找不着爷爷的慕容冬雪有些疑惑,一脸笑嘻嘻地坐在慕容拓海身旁,微微侧着小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老爸,爷爷呢?他不是说有贵客登门吗?怎么也不见他等着那个贵客啊?”

    “老爷子去机场接那位贵客了,看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慕容拓海先给女儿递了杯茶,自己押了一口缓缓说道。

    “啊?爷爷亲自去了?谁呀?有这么大脸!”慕容冬雪娇呼一声“腾”就站了起来,严重透着震惊。

    以她对慕容榛的了解,老爷子虽然平时看起来挺和善,可她知道自己爷爷的脾气秉性,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傲气。

    再说了以爷爷如今的地位和年纪,还真没几个能让老爷子亲自去接机的人物。

    就算是爷爷的那些老朋友,也不曾如此郑重对待,顶天家门口接送,老爷子亲自去机场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在她的认知中,她爷爷慕容榛是最平易近人的,也是最有傲骨风气的。

    这时一道清冷悦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冬雪,谁脸大?”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墨绿风衣,踩着高跟鞋。身形高挑,凹凸有致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精致的五官宛如上天的恩赐,肤白胜雪,一头过肩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垂在身后,玉颈戴着幽蓝的霜花玉佩若隐若现,修身的小西裤把双腿衬托得笔直修长,她就这么缓步走来,如遗落在人世的天使一般。

    来人正是慕容茗霜,慕容榛的大孙女,目前在金陵大学的金融学专业读研二,考研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

    “还能有谁,不知道哪儿来的大人物,必须要咱们爷爷亲自去机场接呢。”慕容冬雪撇了撇小嘴,有些不高兴道。

    慕容茗霜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向慕容拓海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确认妹妹这话的真实性。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慕容拓海点了点头,慕容茗霜得到回答后,娥眉微微皱起慢慢坐在慕容拓海身旁,一言不发。

    见慕容茗霜眉头轻皱,慕容拓海心中苦笑,慕容冬雪却乐了。

    这时,门外庭院中传来一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煜,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