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白天，还是黑夜，早已无从考察了，只能依稀的记得，那一天，天很暗，各家各户都炊烟袅袅。小伙伴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窝在小凳子上看电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别打了，我不敢了。”王月在地上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奶奶那如钳子一般的手，鞋板一下又一下的落在王月屁股上，背上，胳膊上。邻居家呼喊孩子洗手吃饭的声音与王月低声抽泣的祈求声为这个饭点演奏出了不一样的旋律。

    夜晚，王月趴在哥哥旁边，拽着哥哥的手，有气无力的再次问着每天都要问一遍的问题：“哥，爸妈啥时候回来啊。”

    王阳抽出被王月紧抓的手，指着窗外的夜空说道：“你看那几颗星星，”话还没说完，王月便抢着说道：“你还是直接给我讲故事吧，”说着便要翻身准备睡觉，“嘶”，王月倒吸了口凉气，又老老实实的趴了回去。

    “疼吧，看你下次还在衣服上乱不乱画了。”王阳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可他们几个也画了啊，为什么他们没被打。”王月抽搐着嘴角对哥哥说道，同时悄悄的摸向哥哥的手，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又是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说还好，听王月这么一说，王阳笑得更凶了，肩膀都止不住的抖动：“他们用铅笔画，洗洗就掉了，可你用钢笔，洗都洗不掉，不打你打谁。还有啊，手拿开，都这么大了，睡觉还要抓着手，你怕啥？”

    见被哥哥发现，王月撇了撇嘴，翻身就准备睡觉，结果“嘶”的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路边的枫叶已经通红，枯断的残枝在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每个人也都不知不觉的“胖”了一大圈，王月站在自己家门前，却始终不敢进去，本应该是最温暖的“避风巷”，王月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至于来源于哪里，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大院内，此时多了两个中年男女，院子里的树低下堆放着两个被洗的发白的大布袋，本该冷眼看着自己这个“惹事精”的奶奶此刻和中年女子在厨房里忙活着。二叔则和中年男子在院内边抽烟边谈笑着什么，哥哥在水盆里清洗着一枚像小西瓜一样大的“橘子”，二叔他们正笑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哥哥道“王阳，你去找找你弟弟，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听到二叔的话，王阳“噢”了一声算是回应，便放下手中抱着的“大橘子”向大门走去，哥哥的脚步很急，像是离开的时间久了，自己的“大橘子”会被别人偷走一般。

    一直在侧耳倾听着院子里一切的王月听着哥哥急促的脚步声，顿时慌了起来，进？还是不进？院子里的那两个陌生人是谁？忽然脑海里跳出了奶奶打自己时所说的话，难道奶奶要把我卖给他们？如果把我卖了，爸爸妈妈回来找不到我该怎么办？不过他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是谁？一瞬间，本不可能出现在孩子身上的想法，却全部在这个对父母的样子都很模糊的孩子脑海里涌现了出来。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下都如击鼓般传入王月耳中，震的王月双耳轰鸣。随着哥哥的脚步越来越清晰，王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像往常一样对着院子大喊了一声“哥，我回来了。”

    “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去哪玩去了？赶紧进来，咱爸咱妈回来了。”听到王月的声音，王阳停下了脚步，随即又跑回到水盆旁，蹲在那继续向“大橘子”上浇着水。

    “爸妈回来了？”王月张着嘴，呆在原地，哥哥的话在一瞬间打散了王月脑海里所有的胡思乱想，硬生生的把王月脑子打空了。随后又冒出数个想法来：“爸爸和妈妈长什么样子？他们脾气好不好？是跟爷爷一样什么都懂还是和奶奶一样脾气很暴躁？”

    从门口到院内，几步路的距离，每走一步，王月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知不觉间紧握的手都已经出汗了。王月趴在门前，露着两只眼睛向里面张望着，那个“陌生男子”依旧和叔叔聊着天，但是眼睛却向门口看了过来，一张不算英俊的脸，却处处透着风霜，身形有些瘦小，却站的很笔直，看到王月古灵精怪的露着一双眼睛在偷瞄自己，开心的笑了起来：“月，快来，让爸爸看看。”听到外面的对话，从厨房走出一位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四处张望的三十来岁妇女，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顺着“陌生男子”的眼光也找到了自己，她的目光很温柔，眼中充满了疼爱，看着自己趴在门前就露着两只眼睛，复杂之色慢慢的占据了脸庞，眼角也逐渐的开始湿润了。

    王月见状，刷的一下撤回了脑袋，靠在门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有爸爸妈妈了？我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我有爸爸妈妈了。不过，她哭什么？她怎么了？难道是不喜欢自己？那我该怎么办？”一瞬间，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占据了王月的大脑。

    想到这，王月身子忽然打了个寒颤，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刚到后怕，随即又趴在门前，向里张望，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深吸了一口气用来调整状态，走到桌子前抓起一把糖，对着王月晃了晃说道：“来妈妈这，妈妈给你糖吃”。

    王月缩了缩脖子，眼睛却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花花绿绿的糖果。见状，女子咬了咬嘴唇，眼中的复杂之色更为浓郁。

    看到情况有些尴尬，二叔走出来打圆场道：“哈哈，太长时间没见，小孩子都不认识你们了，王阳去把你弟弟叫过来。”

    王阳本有点不情愿，但抬头看到弟弟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橘子”，放到盆里便向王月走去。

    “你不是一直问我爸爸妈妈啥时候回来吗，喏，爸妈回来了，”说着拉了拉王月的衣袖，见王月不动，便道：“那你在这站着吧，我走了啊。”

    见哥哥要离开，王月赶紧抓住哥哥的衣角，躲在哥哥身后，向前移去，时不时的还探出头看向陌生男女，“他们真的是爸爸妈妈吗？”声音微不可言，轻到几乎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