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大队长肖战，庐城工作犬队总共也就10个训导员，还有一个，是编外的老钱。

    因为没有正式编制，所以这天晚上，王东等三个小师弟的迎新会老钱并不愿意参加。

    肖战在电话里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说：“老师，就是小兄弟的见面会，又没啥任务交待，您来见个面，也算他们见您的拜师礼嘛。”

    老钱冷哼一声：“行了行了，别来这套，我今天给大磊子开了一天的车，还不让回家休息？不去不去。”

    肖战心知老钱还是担心队内会议上万一提到勤务，他还是得离席回避，到时候当着新同志的面，心里又得难受。于是不再勉强，道：“哎，行吧，那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没啥事您就歇着，犬舍有我照顾。”

    王东听见肖队称呼老师，忍不住好奇了。庐城玩犬的，无论是官方的工作犬队，还是民间道上玩犬的高手，谁不知道肖战带犬功夫扎实、手法精熟，带出来的几条功勋犬战功赫赫，那是全国级的专家。

    王东道：“肖队，咱们队还有带犬比您牛掰的啊？”

    肖战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毫不避讳道：“那都是外面的朋友抬举，这些年没有老钱在幕后，光靠咱们学校的底子，恐怕到了省里，被别的市兄弟犬队比的渣子都不剩。”

    赵天牛点点头：“那可不，胡教授也说过，高手在民间，顶尖犬者的功夫都是多年实践经验积累出来的，咱们学院派手法虽然纯正，打牧羊犬的全国大赛，却很少有拿到顶尖名次的。再说了，在官方犬队的，大都是咱们的师兄弟，谁能比谁强多少。”

    赵天牛愣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补充道：“肖大，我的意思是同批毕业的水平差不多。。。”

    肖战丝毫没有见怪，莞尔一笑：“你说的没错，除了老钱，我们也真没强到哪去。”

    王东和子龙已经被大牛的蠢萌逗得笑趴在桌子上。

    四人聊着聊着，就听见远方两辆车嗷呜嗷呜响着警报，越来越近了。犬队地处远离市区的北城郊区，附近零星散落着几个老旧的村落，到了晚上四周黑灯瞎火，路上连路灯都没有。除了隔壁的驾管所还有几个保安值班，偶尔出门散个步晃晃，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所以犬队的车子回来，队里老远就能听见。

    不一会儿，两辆猎豹越野车一前一后就疾驰而来，到了院子口。

    第一辆车还有些怕撞到院子里的人和犬或者别的什么活物，拐进来还稍微减了一点速。第二辆车可就没有丝毫的客气了，直接一个甩尾漂移就扎了进来，稳稳当当停在第一辆车的后面一米的位置。

    肖战听见汽车漂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骂咧咧从会议室跑了出去，站在二楼阳台上指着底下大吼：“狗日的，2093车谁在开，公家车就不心疼是吧。”

    头车已经挺稳，四个车门同时打开，四个身穿作战服的小伙子腾腾跳了下来，头车的几个小伙子仰头看向大队长，纷纷指向后车到：“是天哥在开车！”

    叫天哥的队员停好了车，灰溜溜从驾驶位溜了下来：“肖大，我是急着回来欢迎师弟。。。”

    “行了行了，快关好犬，都来会议室。”肖战说完扭头消失在阳台上。

    楼道里响起了腾腾的脚步声，吴天等四个队员今天出勤并不负责带犬，几个跃步就上来了。一进会议室，肖战指着吴天又是一通数落，吴天陪着笑一个劲的保证：“再也不会了，肖大，在师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不一会儿，带犬的四个师兄将犬收回了笼子，也一个个跑了进来。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个胖子，他一边走着一边拿着一个毛刷打理着身上的犬毛，骂骂咧咧道：“妈的，下回分犬不要再让我带拉布拉多了，屎多尿多还特么天天掉毛，你看我这一身弄得。”

    “出去出去，弄好再进来，我们都干干净净的，你别进来污染环境。”吴天拍着桌子吼道。

    胖子不敢犯众怒，瞪了吴天一眼，扭头又走了出去，在外面拍拍打打一通折腾。

    喧闹了一会，众人总算了落了座，不大的会议室里七零八落坐满了人。

    “今天勤务没啥情况吧。”每次工作结束，肖战都得照例问这么一句。虽然他也知道有些多余，要是真的有情况，手台里早就汇报了，既然都平平安安回来了，那自然是没啥情况了。

    “能有啥情况，例行巡逻么，打架闹事那些小毛贼，见到治安犬就投了。真有大情况，叫飞虎队啊，他们天天实弹喂着练，不就等着呢么。”胖子打了个哈欠，一天的工作让他有些疲惫。

    “张宗堂，能把你的垃圾思想收起来么，犬队就不能除暴安良了？咱们训犬是为了啥？”这帮手下让肖队有些头疼，局里一直没给犬队配教导员，他一个人又要抓训练，又要抓思想，有些难以兼顾。

    “是是是，肖大说得对。”张宗堂不满的撇撇嘴，心想经费都优先供给所谓的尖刀部门了，现在队里连新犬都买不起，你光唱高调有什么用。

    王东三人看着师兄们一出一出的咋呼着，尴尬的眼皮直跳，心想不应该啊，我们学院作风冠领全国，咋出来几年都这样了。

    肖大拍了拍桌子，结束了闹哄哄的局面：都安静点。今天咱们队里来新人，来，你们三个先吧，大家逐个自我介绍一下。肖战冲三人点点下巴，示意开始。

    迎新会在欢快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人员安排是这样，赵天牛编入吴天的二中队，由吴天担任指导手，候子龙跟着三中队长张宗堂。王东编入一中队，但是吴永磊中队长调离了，所以暂时跟着老钱学习，因为老钱不出勤务，所以王东的勤务则和一个名叫苏星柏的师兄搭档。

    因为第二天就是一中队值班，王东当晚就住在队里。

    天刚蒙蒙亮，王东被一阵锅碗瓢盆的喧闹声吵醒了。王东不敢睡了，连忙披着衣服爬了起来。这荒郊野外的，总不至于有贼偷到犬队来吧。

    他推开宿舍的门，从三楼阳台向下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他把二十几个犬盆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反射出一片微弱的晨光。食堂门口的大锅炉已经生起了火，煮的水呲呲的响。

    白了，这是在准备犬饭呢。

    他连忙穿好作训服，跑到水房擦了擦脸，就冲了下来。

    那个中年人穿着灰布作训服，哼着军旅小曲，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

    王东抢先说话了：“您是钱老师吧。”

    “别老师老师，我这就是个助训。”老钱呵呵笑了笑，“昨天新来的？”

    王东道：“嗯啊，昨天肖大说了，我就跟着您学习。说您是咱们队最好的老师。。”

    “鬼扯，肖战天天就这么忽悠我给他干活的。”老钱嘴上不满，心里却似乎有些受用，拍了拍手上的灰，指向厨房里道：“来，你们年轻力气大，去把厨房里的两桶牛肉拎出来。”

    “好嘞。”王东殷勤的跑了进去，颠颠的将牛肉拎到了锅炉边上，问道：“能倒锅里呢嘛？”

    “急什么，先放炉子边烤一会吧，天太冷，倒进去也不容易熟。”老钱经验丰富，这样做可以节省不少燃料。锅炉里的煤炭是他从农贸市场批发来的，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每天节省一点，也是不小的数目。

    “你带哪头犬？”老钱从兜里套了一包皱巴巴的软壳苏烟出来，浑身摸了摸，打火机刚才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于是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条，放进锅炉里烧了一下，拿出来给自己点上，又把木条扔进了锅炉。

    “大奔啊，吴师兄留的。”王东搓了搓冻的发红的双手，他刚才急着下楼，忘记了穿工作服内层的棉胆，这一停下来，冷的直打哆嗦。

    “好带吗？”老钱似笑非笑。

    “凶的很啊，妈的敢吼我，您知道，敢吼主人的犬那是恶犬，那是要淘汰的。”王东道。

    “你还不是主人。你们带犬，哎，动不动就怨犬有问题，犬要是啥都行，国家养你们干嘛。”老钱眼神迷离的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不少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子，而王东只是其中的一个。

    天愈发的亮了，东方泛起了朝霞。老钱将烟头扔进锅炉，打开锅盖看了看咕嘟嘟的开水，招呼王东道：“可以了，扔吧。”

    王东得令，立刻将两桶牛肉倒了个底朝天。不一会儿，肉香四溢。里面犬舍的犬儿们闻到了香味，幸福的大叫起来，二十多只犬的叫声此起彼伏，犬声鼎沸，好不热闹。

    老钱一脚将一个犬盆踢了出去,说道：“这是大奔的盆。大奔，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自己喂。并且，你得单独喂，等别的犬都吃完以后。明白吗？”

    王东肃然道：“明白！”

    亲自喂养，自然是培养人犬关系的直接办法。但是，特地饿着犬，等犬饿到极限，你再带着美食出现当救世主，让它感恩你，这就有点厚黑无耻了。

    犬舍里的大奔浑然不知人类的伎俩，它此刻正和别的犬一样，翘首期待美味的牛肉，哈喇子流了一地。

    狗狗们咒骂着这锅炉烧的如此之慢，而香味却又如此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