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国,柳州,萧山郡,晓云县、黄垅镇内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噼里啪啦,轰隆隆!”
一阵阵鞭炮声伴随着锣鼓轰鸣的声音自一条青石路面上传来。
青石路面上人流涌动,老少妇孺三五成群,携家带口,随着人群往前移动。
人群的前方,一为年于古稀的老者,身穿黑白相间的长衫,手握拐杖,一边缓步而行,一边高喊着。
“祭河神!祭河神!河神显灵保平安,佑我镇民无灾无难!”
老者面容庄重,神情无比诚恳,每走三步就高喊一声,并伏地跪拜。
在老者的身后是四名头戴怪异面具,手持彩色凌段,身着祭祀服装的舞者。
从身型来看,似乎是四名少女。
这四名少女,随着老者高喊,以及鞭炮锣鼓声响,跳着诡异的舞姿,口中念着古怪的词语。
四名少女身后,是一辆精心装饰的红木大轿,大轿无顶无箱,长约两丈,轿身宽敞,由十六名身材健壮的大汉抬起,走在人群的前方。
大轿的轿身锦缎红绸,四周摆满了鸡鸭肉鱼等各色祭品。
大轿的中央,赫然端坐着一名红绳捆绑的布衣少年,犹如一件祭品。
这名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相貌普普通通,虽然全身被捆绑,但却面容镇定,目光坚毅。
“哎!听说叶寒少爷自幼聪慧,为人和蔼,有秀才之能,可惜却是庶出,否则这一年一度的河神祭叶家也不会将他推出来,作为祭品,年纪轻轻就……。”一布衣中年在人群中对着身边的另一人说到。
“嘘!你不要命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一名柔弱的中年男子打断。
他面带惧色的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二人的对话,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样说是大大的河神大人不敬,这叶寒即便是黄垅镇叶家的嫡系少爷,但能被献给河神大人,保我黄垅镇一方平安,也是大大的荣耀。”
布衣中年男子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闭口不言,与那柔弱的中年男子,继续随着人群移动。
而他们口中所谈论的叶寒,正是被红绳锦缎捆绑的少年。
此刻叶寒端坐在大轿之上,眼神却盯着青石路的前方。
青石路面延绵数里,两旁是一排排各色高矮不一的青砖古房,上有旌旗招展,各种商铺临立,古色古香,显然是一处繁华的小镇。
青石路面的尽头是一条宽约百丈的大河,河水幽幽,奔腾不息。
河岸边,有一处祭台。
此刻,祭台四周也围满了人群。
黄垅镇辖内有五万百姓,一年一度的河神祭典,对黄垅镇来说是何等大事。
几乎整个小镇上的住户都来此地祭拜河神,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人影。
祭台上有一处道堂,一满脸刻有怪异黑色纹路的白发老妪正手持长香,在道堂上跪拜。
片刻后,叶寒所端坐的大轿被众人抬到了道堂之前。
正跪伏在地的老妪一个起身,面无表情的朝手持拐杖的古稀老者一挥手。
老者颔首示意,向老妪恭敬的鞠了一躬后朗声宣布道:“河神祭典,启!”
一瞬间,嘈杂的人群立马变得安静起来。
“嘛、咪、轰……”一阵苍莽而古朴的怪异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祭台的入口处,人群自然分开,一行上身,腰系草裙,头戴魔怪面具,手持钢叉的壮汉自人群中走向祭台。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那苍莽而古朴的怪异声音,正是自他们口中发出。
“轰隆隆!”
一阵激烈的大鼓声,伴随着这一行壮汉走向祭台响起。
这行壮汉共九人,他们双手张合有度,步履缓慢沉重,每踏出一步,就有一声轰鸣的鼓声响起。
自他们口中发出的苍莽而古朴声音,配合脚步,舞姿,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被其牵引,预要自九天之上降临。
围观的人群在这股难以形容的力量面前,只感觉自身好似一粒尘埃,如蝼蚁面对神龙般渺小。
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对着祭台匍匐下了身子,露出诚虐的表情跪拜起来。
祭台上的老妪,自道堂上拿起一叠黄纸,抽出三张,朝空中一挥。
“呼啦!”
黄纸消失不见,三道寸许长的火苗凭空诞生,火苗一闪而逝,化作点点火星消散。
老妪一步跨出,口中念叨着什么,她围着祭台上的大轿而动。
她每跨出一步,就重复刚才的动作,九个壮汉也尾随其后,围绕着大轿跳动起来。
大轿上被捆绑的叶寒盯着老妪的动作,眼神中露出一丝怪异之色。
叶寒从小生活在黄垅镇,这一年一度的祭河神大典,也围观过多次。
自记事以来,每次河神大典都是选取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作为祭典祭品,敬献给河神。
虽然镇上的居民无不敬畏河神,但没人会愿意真的将自家之人作为祭品祭献。
所以镇上都是采用抽签之法,决定人选。
每年祭河神大典前十五日,由镇上主事之人,将全镇符合条件之人的生辰八字,放入河神庙,由神婆在河神庙之中沟通河神之后抽取。
抽取之人一旦确定,一般不可更改,除非有生辰八字相同之人,方可替换。
本次河神祭典,原本抽取的祭献人选是叶家叶枫,乃是叶寒同父异母的兄弟。
叶家在黄垅镇只是小门小户,虽然也有几门营生,算的上富贵之家,但与镇上的豪门大户差距甚远。
一般豪门大户都会在每年的祭典之前,花大价钱寻觅与家中小辈生辰八字相同之人,一旦抽中便由此人替代。
显然叶家还不具备此等实力,叶寒与叶枫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生辰八字相同,而叶枫作为嫡子,叶家自然不会将其作为祭献之人,经过一番商议叶寒便替代叶枫成了祭献之人。
叶寒自幼在叶家就不受待见,只因叶寒之母乃是青楼奴子。
所谓奴子,乃是青楼身份最低之人,因才冒皆无,只能在青楼打杂,地位甚至比不上青楼卖身的女子。
叶寒之父年轻还未婚配之时,与人赌约,一时冲动之下将叶寒之母赎身,被叶寒爷爷一怒之下,险些被剥夺族产继承之权。
也是因此叶寒父亲婚配之后,连一个妾室的名份都没有给她,只能在叶家做些下贱活。
直到叶寒之母有了身孕,才得了个妾室的名份。
其母因在叶家饱受冷嘲热讽,一直郁郁寡欢,在叶寒十岁那年便撒手人寰。
叶寒自幼聪慧,年幼时便熟读各类经史子集,一直想在其父亲面前极力的表现自己,但得到反而是各种嘲讽和打压,其母亲去世之后更让叶寒明白了诸多道理。
这几年,叶寒一直韬光养晦,暗地里收集拜读大儒圣贤的文集,揣摩撰写经义,只为在科考中一鸣惊人,博取秀才之位,自立门户脱离叶家。
可惜,天不随人愿。
在得知叶枫被抽中为祭献之人时,叶寒便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当夜便想逃离叶家,却被叶家的几名家奴逮个正着。
这十几天的时间,叶寒叶明白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过被祭献的命运。
叶寒安静的端坐在大轿之上,看着老妪与九名大汉的动作,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所谓的河神祭典,只不过是愚弄乡民的手段。”
这些年,黄垅镇从来算不上安泰,河水不时泛滥,各种天灾人祸不断,镇上的居民大多只能维持生计。
虽然涉猎过各类野史杂记,书中也有妖魔鬼怪、才子狐媚、修道仙人,但叶寒也只把其当做文人雅士的遐想、寄托,以增长见闻衬托文采。
至于神婆挥出黄纸化作火焰的手段,叶寒只把其当做江湖把戏。
叶寒观察了一阵之后双眼微闭,心中却盘算其如何逃脱起来。
按照河神大典以往的形式,仪式结束之后,叶寒所端坐的大轿,将会被抬到河面之上,推到河中间。
大轿虽然经过装饰,有点类似于木筏,但终究不是木筏。
而且大轿似乎经过特殊处理,一旦漂到河流之上便会逐渐沉没。
叶寒自问水性可以,但此刻却全身被捆绑,一旦沉入水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更何况,此时正直春夏之交,河水凶猛,水流湍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经过“神婆请神”,拐杖老者祭文,黄垅镇主事主持杀生祭神等诸多仪式之后,之前跳大舞的九名壮汉,缓缓的抬着大轿,往渡口处走去。
“来了!”
感受到大轿的移动,叶寒自思绪之中醒来。
刚才心中盘算了诸多逃脱之法,但大轿真的动起来后,叶寒还是心中一惊,不由的紧张起来。
九个大汉抬动着大轿,口中还在不停的不停的高喊“祭河神!祭河神!河神显灵保平安,佑我镇民无灾无难!”
围观的人群跪伏在地,也跟着高喊,一时间,声响如雷,让叶寒心中也产生了一丝慌乱,一个荒唐的念头冒出。
“不会真的有什么河神吧!”
但随即,叶寒就将这荒唐的念头抛之脑后。
生死就在眼前,容不得叶寒再想诸多,九名壮汉已踏入河水之中,将大轿缓缓的向河中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