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主管万万没有想到,唐想居然会出手反抗,而且这个看着如此胆小懦弱的人,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爆发力。
保卫科主管的吼叫声,惊动了房间外面所有保卫科的人,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进里面的房间,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唐想和保卫科主管拉开了。
唐想拙嘴笨腮的不会说什么,只是一脸的委屈和愤怒。
保卫科主管揉着腮帮子,恼羞成怒的说道:“这个狗特务,见事情败露,就狗急跳墙了!”
紧接着,在一片“老实交代谁是你的同伙!”“老实交代是什么人给你的电台!”等杂乱的吼声中,唐想再一次倒下了。
唐想只觉得,周身上下接二连三的被拳打脚踢,他隐约记得一只拳头沉重的砸在他的耳畔,他的耳朵一阵翁鸣,之后,他只能在血光中,看到那些人怒不可遏的表情,却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吼声。
那些人似乎很会打人,他们一直打一直打,直到打累了,才改用棍子和皮带。毒打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唐想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头顶浇下来一盆凉水,之后,他才从昏迷中又恢复了喘息。
那个保卫科主管,揪起唐想的衣襟,面对面的大声问唐想:“快说!究竟是谁给你的那部电台?!”
唐想耳畔嗡嗡作响,在一阵刺耳的鸣响过后,唐想似乎听到了保卫科主管的问话,他努力的张了张嘴巴,但是一口鲜血抢先喷薄而出。他呼吸急促的咳血不止,实在讲不出话来。
保卫科主管见状,丢给唐想一叠稿纸和一支笔,让他写认罪书。
唐想用掌心撑着,艰难的爬到稿纸跟前,拿起摔在地上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里面的世界满是裂痕,就像他的身体一样。唐想颤抖着,在稿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五个大字:别为我难过。
保卫科主管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你个狗特务!死到临头了,还不老实交待自己的罪行!”
与此同时,保卫科的其他人员又是一拥而上,大头鞋的鞋底,纷纷踹在唐想的脊背上,唐想瘦弱的身躯似乎是再也招架不住了。
唐想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动,颤抖着双手,捧起了那张五星卡片,用染血的手心,爱惜的擦拭着卡片上的灰尘,然后又拿起那只收音机的外壳,试图将线路重新接好。伴随着背后的拳打脚踢,唐想用牙齿咬掉铜丝表面的氧化层,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拧着那些电线的接口。
就在这个时候,收音机里面,嗞嗞嘎嘎的传出了微弱的杂音,紧接着,冥冥之中,清晰的奏响了,东方红音乐报时的旋律。保卫科的人愣住了,拳打脚踢也随之停了下来,唐想脸上掠过一抹安详的微笑,同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阶级敌人,作为一个潜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狗特务,唐想理所当然的,被保卫科就地正法了。唐想死了,他甚至连为自己哭泣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的离开了人间。
然而,在当时全民皆兵的大背景下,作为保卫科的一名负责人,又怎能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保卫科主管肩负着国家的安危,肩负着亿万人民的安全,不能有半点疏忽。总之,太先进的思想,诞生在太落后的地区,往往难逃悲剧的命运。唐想只是千千万万冤魂中的一个,他是被错杀的,还有被埋没的,和被蹉跎的。
大约在一九五八年,一位名叫杰克基尔比的美国人,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芯片的雏形,其中包括一个双极性晶体管,三个电阻,和一个电容器。而唐想的研制,比他早七年。或许,唐想本应该成为中国人民的骄傲,但是他却稀里糊涂的,成了中国人民的罪人。
在一九五七年的时候,罗伯特诺伊斯,创办了仙童半导体公司,就是今天的英特尔公司。为此,罗伯特诺伊斯,被誉为硅谷之父,集成电路之父。
同样是成功研制出第一张芯片的唐想,却在魔界呆了七十多年,他忘不了他的血,更忘不了他的痛。然而,最让唐想悲伤的,不是他的个人荣辱,而是他渴望着读书的快乐,渴望着在芯片领域探索的喜悦。这才是令唐想,久久难以释怀的怨景。
唐想处事仍然那么低调,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五星卡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冷肖楠,这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知道,他差一点儿,就成了芯片之父。当唐想从那段悲怆的往事中回过神的时候,冷肖楠还无忧无虑的,在群里面聊天呢。
唐想沉痛的叹了口气,随便发了一句话,试图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喂,你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冷肖楠此刻的思想,当然没有受到唐想的影响,于是继续着他之前的话题:“这么大半天,你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办案子去了呢。”
“大半夜的,我上哪办案去呀。”唐想回应着,之后又说了说他的打算:“我准备明天去着手调查那个案件。”
“你要调查的是哪家制药厂呀?”冷肖楠表示好奇。
“你问这干嘛?”唐想反问道。
“我过几天也要去一家制药厂,据说那家制药厂爆炸后,要求保险公司理赔。”冷肖楠说道。
“哦?真的吗?”唐想感觉事有蹊跷,于是主动透露行踪:“科患制药厂。我要调查的是科患制药厂的爆炸案。你呢?”
“呵!”冷肖楠一听,不由得一拍面前的桌面,兴奋劲又上来了:“我也是要去科患制药厂,喂,等我到了那里去找你啊,到时咱们再好好聊聊。”
唐想想了想,说道:“也好。我估计你们办理赔的,可能有机会得到不少的线索。”
唐想这个人呢,给冷肖楠的印象总是有点隔阂,似乎是个特别不苟言笑的人,而且心思颇多,不太容易交往。不像姜岚那么直率,也不像刘柳那么豪爽。总之,冷肖楠打算,一切都等见了面再说。
其实是冷肖楠不了解情况,唐想在魔界修炼的时间比较短,灵魂里面的苦涩,还记忆犹新,所以才很难敞开心扉,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抚平灵魂的创伤。
几天后的清晨,冷肖楠和几个保险公司的同事一起,来到了科患制药厂所在的城市。他们乘坐的是夜班飞机,下飞机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八点多钟,破晓的阳光,刚刚点亮了那座沉睡的城市,缤纷的霞光染红了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呼吸着异地的空气,仰望着同一片蓝天,仿佛看到漫天飞舞着,被风吹起的,一片又一片,绯红的花瓣,令人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第一次到外地办公,冷肖楠穿戴的格外整齐。随着利丰保险公司的同事一起,叫了一辆出租车,兜兜转转的,就来到了科患制药厂。这家制药厂坐落在在工业区,规模比冷肖楠想象的还要大。远远的就看到了,晨光中屹立着高高的吸收塔,以及呈矩阵式排列的,一排一排的生产车间。生产车间的外墙本来是洁白的,但是已经被之前的爆炸熏黑。
让冷肖楠有些不习惯的是,制药厂的车间里面,阵阵飘荡着,浓浓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