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能够给予楚逸等人很大的帮助,可是楚逸却并不想让他们——包括沈焉——参与这件事。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楚逸从莫轻寒那里得到指示,而莫轻寒借楚逸之力取得玄冥泉水,这算是互不相欠。
而他们……
楚逸并不想欠太多人情,毕竟这算是家事。宫输海是他的妹妹,照顾好她是他的义务。
可如今沈焉擅自通知其他人,纵然好心好意,可楚逸内心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快。
而且不说别的,一起行动,目标也大。届时潜入玄冥殿也便更加麻烦。
因而楚逸敛着眸,一言不发。
“宫师妹现下如何了?”林源走上前问道。
楚逸平静的与林源对视,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臭师弟,你咋不说话呢?”谢慎知见状,双手叉腰冲着楚逸娇喝道。
“师姐,你们赶过来应该很累了吧?”楚逸转向谢慎知,目光却是越过她看向沈焉。
“那是!还不快感谢……”谢慎知昂起头,一副娇蛮模样。
“那你们先去休息吧,情况容我之后跟你们说。”楚逸打断了谢慎知的话。
“那好吧。”谢慎知想了想,点点头。宫输海跟她没多大关系,要不是她是小师弟的妹妹,她才懒得过来!而且她也不想看林源师兄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于是苏莺莺安排众人住处去了。
“小逸……”沈焉走上前想跟楚逸说清楚,他却微微错开身。
“我去收整下药材。”楚逸说着便走开。
沈焉默了。
夜间,楚逸持卷研读,却听到叩门声。
“谁。”
听到房间内传来冷淡的男声,外头叩门人道:
“大舅子,相成来请教棋艺。”
易相成在外面站了半天,房内迟迟未传出响动。他正要推门而入,那门却从里打开了。
“请。”看到门口端着棋盘的易相成,楚逸脸部表情没啥波澜,做了个手势便自顾进去了。
这大舅子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不过也是,若是近人情,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看着手中的棋盘,易相成无奈的摇摇头。
“那大舅子,我们……”易相成刚在楚逸对面落座,便听到他说。
“你黑我白,局中让你三子,但说便是。”楚逸拿起书,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易相成。
易相成:“……”
易相成:“喂喂!过分了啊!”
楚逸挑眉。
“让子倒不必,你且放下书。”
楚逸扯出个笑容,将书合上。
“照你的意思如此应当也可。”
“开始吧。”楚逸做了个请的动作。
边落子,易相成边同楚逸扯着闲谈。
“大舅子,我今日见你不是十分欢喜的样子,是缘着什么?”
楚逸看了他一眼,未说话。
“哇!不想说就不说呗!用得着这么狠么!”易相成闷闷的等着楚逸的回答,却在落下几子后惊觉自己这边的子多已闭气。
楚逸:“哼。”
“大舅子你这是要大显身手啊!”易相成参着楚逸的棋路,别有深意的说着。
“以棋观心用的不错。”
楚逸顿了一下,在易相成说话之前截住了他——
“易师叔的境界可比你高上不少。命我下棋专心,莫轻敌,你自己反倒一心二用,借着棋观起我的道心来了。”
“瞧你这已显颓势,顷刻便可杀得你片甲不留。”
“哒!”
一子落定,黑方又失大半江山。这么点点地,在这棋局之初显得分外无助凄惨。
“哦?”易相成轻捏着鼻梁,“楚兄棋艺,果然高超。”
“不过……下棋专心乃是对棋道的尊重,以棋观心乃是参棋道的一个方面,我这算不得一心二用,只能说精研一面。至于莫轻敌……棋为战场,你我为将帅。指挥众兵,两军交战——既为良将,岂能轻敌?何况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楚兄切莫大意哦。”
“深藏不露?”楚逸眯了眯眼。
“不敢当……”易相成正要假谦虚一番,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不知此般才学可配得上令妹?”
“……”
“想看戏,也得看你有没有后头。”楚逸嗤笑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尤为突兀的一声响。
“呜哇!”易相成苦着张脸,“手下留情啊!大舅子!”
“唯存生死。”楚逸淡淡的说了一句。
易相成面色一僵,看着楚逸——这是在讽刺他呢。他先前比棋局如战场,战场之上唯存生死。
讽刺他天真?
“既然如此,那相成便放手一搏了。”易相成勾着嘴角,“楚兄可莫忘了,战场上,总有那么一招,出其不意。”
楚逸看着易相成定子,轻而易举的就改变了局势,一子易棋局,手段实在高明。
棋逢对手,看来他也得拿出些本事来了。
“今者你左右,已无援者。”一会儿,棋貌已改,易相成对着对面的楚逸道——这局注定是他赢,再接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挣扎。
楚逸盯着棋盘,未说话,只不过棋子捏在指尖,迟迟未定夺。
“你一昧求单极强盛,可忘了蚍蜉亦可撼大树。”易相成挑眉,“你输了。”
楚逸将棋子拿在手中把玩,并无落子的意思。
“你果然知道。”楚逸说。
易相成笑了笑,说:“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想出一份力罢了。”
“呵。”楚逸摇摇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不过此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楚某担待不起。”
“可是我们是朋友!”
楚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易相成苦恼的摇头,无奈的说:“不让去也不妨碍我们跟过来强要去,腿长我们自己身上,这你可管不着。”
“是管不着。”楚逸笑了笑,“所以,就先行一步喽。”
与此同时,楚逸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像是落在水中一般激荡起一层层波纹。
波纹从地面传到空气中,然后到目所能及的一切。
易相成看着眼前波动的世界,感觉自己也随之波动着。他抬头,看见楚逸好端端地站着,容姿清冷。
“你布阵了?”易相成惊愕道。
“嗯。”
“什么时候?”
“棋。”
楚逸笑着指了指棋盘。
易相成来不及说话,就感到一阵恶心的晕眩,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眯上了眼。
他站起来,看着这桌上的棋局,叹了口气。
显然,这棋他是赢了的,不过这劝谏却是显然未成功的。
只能看还能否追上吧,就是不知楚逸为何如此不愿众人管这事。
易相成收整着棋盘,这时,一张字条缓缓飘落。
他接住,看了眼。
上面写了个“义”字。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唯存生死……与义焉。”
易相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来他下棋也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