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萧的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却随之又被担忧所替代。
“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呀……唉……”
“他是五日前下山去的，除妖往往用不了几日，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啦，莫急莫急，”尧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突然又狡黠一笑，道，“你对他很是关心嘛~”
采萧双颊一红：“我——”
“那呆小子倒是挺有福气的！居然能得到这么灵动娇俏的姑娘的青睐~哎呀！这一个个的，都有本事着呢，可是让我这个做师叔的开眼咯！”
“有本事”的羽清斜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啊，那个，”李乐之忍不住问道，“您不是长老吗……我记得羽清姐提起过，仙门百家是严禁弟子谈情说爱的啊。”
“是不允许，”尧湘满不在乎地撩了撩发梢，“不过，仙门百家有什么好的？修仙有什么好的？若能找到能幸福的归宿，何必留在这种地方孤独终老呢？”
羽清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隐含几分无奈和不满：“师叔，您又胡说了。”
“你这孩子啊，真固执。”
尧湘笑了笑，道，“我以前，是有夸大其词地教导过你，不要被江湖上的男子迷了心志，但那是担心你的性子太过单纯、遭人欺骗，再加上你汝师叔的事……如今见你不仅成长了许多，还拥有了这些真诚可靠的伙伴，便放心啦，之前那些话，就当作是我吓唬小孩的吧！
“……人啊，上了年龄之后就会明白，这世上好多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能让心里感到满足的东西，是很少、很少的……”
说着，她便渐渐地失落下去。
“……您以前总说，”羽清轻咳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您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有，其他的弟子亦是如此。”
“……”尧湘沉思片刻，又自嘲一笑。
“小羽清说得对，我是比较爱瞎操心，哈哈。”
“……我没这么说过。”
“师叔我年龄大了，你们这些孩子，也都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志向，我的确不该总是管这管那了，可我实在是……”
她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力的落寞与绵长的惆怅。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迷离地望着窗外，不知是在看院内阑珊的春景，还是在看茫茫的回忆。
“心中……有憾呐……”
……
……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1）
夜晚的灵山，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宁静。整齐的练武声和琅琅的读书声不再，只是不时有轻灵的舞剑声和喃喃的低语，伴着夜风送来阵阵惬意。
羽清练了几招剑法，身子还未热起来，便收了剑势，手指一挑，一道冰凌从指间射向身后的巨树。
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一个纤长的黑影蹦了下来。
“嘻，被你发现啦。”
“你的头还没好，”羽清道，“不宜在外乱动，应当静心修养。”
玄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只是皮外伤，何必这般小题大做？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实在是无趣至极，心情不好，更不利于恢复伤口的。”
“…………”
羽清叹了口气，“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羽清被她问得一愣，思索再三，才道：“既然无事，为何要来找我？”
“……”玄懿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道，“予也不明白，心里想要来找你，却没想过为何要来……大概是因为……见到你会开心吧，这个解释可还满意？”
“可是……大家都认为我是个无趣的人，你为何见到我会开心呢？”
“是吗？予从来不觉得你是个无趣的人呢，予见过很多无趣的人，可你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她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羽清看着她，不禁笑了笑，道：“那你应当是个奇怪的人。”
玄懿也笑了：“奇怪这个词，对予来说可是夸奖哦，谢啦。”
……
别院门口，原本想要来看羽清练剑的涟瞧见此景，停住了脚步，沉吟一番，悄然离开了。
院外是一条清溪，顺着高处向山下流去，或许是因沾染了仙气，远远望去，溪水微微闪烁，晕出灵动的光芒。
小溪旁，一个团状的黑影蠕动着。
涟只觉这背影有几分眼熟，正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却见那身影闪了两下，然后——伴随着一声惊呼，跌入湖中。
“！”
……
出了房门，晔璠扭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登时心中大喜，撒开脚步向外奔去。
美男子们！我来啦！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她便感到腰间一紧——衣服似乎被人揪住了。
“嘿，嘿，那个，”她挠挠头，笑得卖力而讨好，“哲哥哥，这么巧啊，你也喜欢晚上出门跑步啊。”
宫慕哲道：“是啊。”
“嗯嗯！——作为一名合格的医师，我对自己的身体可是很上心的！既然、既然你也要锻炼，那不如我们一起吧！”
“好，”宫慕哲点点头，松开了拽住她衣角的手，走在了前面。
“方才看见一处景色，颇为开阔僻静，适宜修身，我带你前去吧。”
僻静？！
晔璠不情愿地跟在后面，试图找个借口说服他：“可我、我喜欢热闹的地方……”
……
涟试图把李乐之捞出来，可刚抓住他的衣服，还没来得及使劲，便脚下一滑，随之溜进了溪水中，甚至把他撞得更远了。
两人在水里扑腾了许久，最终还是李乐之抓着涟游回了岸。
李乐之可谓是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涟因为不会游水而并没有消耗太多体力，只是咳出几口水，便坐起身来。
“你……你为何要……跳河……”
李乐之努力地向她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只是想……想捡个石头……”
“石头？”
闻言，涟奇怪地看向溪水，这才发现，原来令小溪发光的并不是水，也不是什么仙气，而是溪底的卵石。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石头，好漂亮。”
“是啊……我也觉得……所以我想捡一些瞧瞧……可是没想到，溪边太滑了……没站稳，就掉下去了……”
涟深表赞同：“确实好滑。”
李乐之忍不住笑了两声，把手递到她面前：“也是好事……方才捡到了两块……”
只见他手中，两颗圆润莹亮的卵石紧靠着，表面晶莹的水珠随着光晕闪动，淡淡的光映着他的脸，是如同这卵石一般的柔和与美好。
“……你喜欢吗？送给你。”
……
尧湘托着腮，神情淡漠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思及情深处，她不禁喃喃低语起来。
“湛师兄……汝儿……”
“…………”
不知过去多久，清脆的扣门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师父……弟子羽籍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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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出自唐杜甫《春宿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