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冥缓步走上听天阁第九层,竹简书籍遍地散乱,一张紫檀木桌之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桌角上搁着一只装酒的青葫芦,一条红绳系着葫芦口和一只枯槁手臂。
只见那人席地而坐,披散着如雪白发,面色苍白,眉心长有一颗黑痣,犹如一颗黑漆漆的眼眸,更显得此人怪异,他身着白色长衫,赤脚盘膝而坐,一边下笔如飞一边喃喃自语道:“怪事,怪事。”
韩冥捡起竹简将其放回原位,歉意道:“来得急,忘了带酒,改天让浩哲给你补上。”
韩冥显然是对怪人的默不作声习以为常,笑道:“蛛网的密探打听了几月时间,却是没能挖出李沐宸哪小姑娘的根底,浩哲与此人有所牵连,以后也不知是福是祸。”
病秧男子,嗓音沙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公爵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韩冥问道:“依你看这小妮子神力品相和武道潜力如何?”
病秧男子拿起葫芦,仰头倒了倒,没酒了,顿时索然无味,停笔答道:“品相极好,可与南唐公主平分秋色,在名师指点下不用十年时间,可此下众生,此上无人。”
韩冥啧啧道:“能与此女建立机缘,看来浩哲是捡到宝了。”
韩冥背对一副《千里山河图》,眉头微皱,道:“子旭,浩哲快要年十有八,你给算一卦吧。”
男子掐指一算,良久,缓缓睁眼道:“,一遇风云便化龙。”
公爵韩冥放肆大笑,颇为自豪。
韩氏庄园的一处湖面上,李沐宸抽出寒意森森的寒凌宝剑,脚尖轻点在湖中央,双眸微闭,初春时节竟是飘起了片片雪花。
寒凌剑长三尺二寸,重一斤九两,散发着凛冽寒光,吹发可断,可轻易开山破甲。
一柄寒凌激起千层水花,白衣倩影扶摇直上,犹如一朵白莲花飘舞在湖面之上,尖峰回旋,劈出道道剑光,剑光所到之处都纷纷有冰晶凝结。
韩浩哲口中叼着一根清脆黄瓜,看神仙似的看着湖中一人一剑雪中飞舞。
这生啃黄瓜、青萝卜的习惯是韩浩哲在外游历三年所养成的特殊习惯,世人都说由俭入奢易,可韩浩哲在外游历养成的节俭习惯即使回到了庄园里也依旧保持如初,在无以前的挥金如土之风。
韩浩哲啃下一口黄瓜,喃喃道:“这才是武道宗师该有的风范。”
此时,湖中风雪骤停,一柄贪狼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弧线,正直插在韩浩哲面前。
这一天,李沐宸手持寒凌宝剑舍弃贪狼,只身一人踏出北境之地前往帝都霍格沃兹学院,为追求武道巅峰而去。
李沐宸前脚刚走,后脚这边湖面就彻底震荡起来,不仅如此,湖畔的地面也开始晃荡起来,无数的锦鲤跃出水面,此番场景却是有些让人惊叹。
韩浩哲细细琢磨了一下,低声咒骂一句,随后便将吃剩下的黄瓜屁股扔到湖水当中。
马夫老李头双手插袖哼着小曲慢悠悠的走到韩浩哲面前,伸手做了一个倒酒手势。
这老仆在庄园里身份比较特殊,无亲无故,但不知是何原因,连性情古怪的四位守门奴见到老马夫也是缓下脚步点点头打声招呼,而老李头不管是见了谁都是千年不变的憨样,龇牙、傻笑、挠挠头。
韩浩哲招手示意老李头过来坐下,湖面依然恢复了平静。
让下人准备了一只小舟,二人坐于舟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湖心美景,老李头这辈子也没啥爱好除了喝点小酒,所以满脸的堆笑,不停的给韩浩哲斟酒。
韩浩哲酒劲上了头,笑着问道:“老李头,你武境修为到底有多高?”
老李头露出一口大黄牙傻笑,挠挠头想了想,将手举过头顶,道:“大概这么高。”
韩浩哲笑道:“去你娘的,你把手放下来,不要在我面前吹牛皮,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在外游历时,我总想我爹怎么滴也得安排一位精钢境往上的高手保证我的安全,也一直以为你是那不露相的高人,结果在柳巷村偷红薯被人扛着锄头追打,你他娘的逃的比我还快。”
老李头脸色微红,呢喃道:“跑的快也算是高手。”
韩浩哲晃着杯中桂花酒,酒香扑鼻,一口下肚暖人心肠。
这桂花酒的来历,民间有这样一段传说,古时候,南海西樵山上有个姑娘叫桂花,与山里的汉子鹰强相恋,后来鹰强从了军。临别时,他们俩人分别把两碗酒倒在两株桂花树下,相约待鹰强凯旋归来一同赏花、饮酒。
鹰强走后第七天,西樵山上的桂花开了,竟是血红色。桂花把飘落在树下的花收集起来酿造成了桂花酒,桂花酒浸了一年又一年,酒味香醇,酒色如血,直到桂花姑娘离开了人世,她苦苦等待的鹰强也没有回来,山里人将她葬在桂花树旁。
酒到微醺处,韩浩哲示意老李头撑船回岸,老李头乐呵着起身撑船。韩浩哲趴在船头,将手伸入湖水当中,道:“老李头,这湖底有一口古井,我年幼潜入湖底曾看到过,老爹说那是锁龙井,里面封印着一条扰乱人间的黑龙。”
老李头仅仅只是露出憨笑模样,眼神之中却没有显示出任何诧异之色,而是异常的平静。
……
昏暗的庄园地牢,这仿佛是被一个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鲜明的讽刺。时至已晚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ot;呜呜≈ot;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
一名年轻少年身着仆役衣衫,缓缓走入地牢之中,两个守卫见到此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弯腰行礼,却是被少年的双目一瞪吓出一身冷汗,好似想起了什么便立刻挺直了腰板不再做出多余的动作。
今夜当班的头儿,正是狱中牢头赵齐贤,见到年轻少年便满脸堆笑迎了上去,道:“呦,赖兄弟,今晚这是什么闲情雅致啊,来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凉快来了?”
年轻少年笑道:“赵大哥,小赖子受小公爵之命来瞧瞧那几个大胆的反贼。顺便套套他们的口供,要查到他们的正主儿到底是谁。”
赵齐贤按照早已商定好的言语,应声道:“赖兄弟,那就辛苦你了,这几个反贼嘴可是紧的很,已抽断了两根皮鞭子,什么也不肯说。”
走进西亭,见木桩子上绑着四个汉子,光着身子,已给打得血肉模糊,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者,面容冷峻。另外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肤色白嫩,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身上刺满了花,胸口刺着一个狰狞的鬼头。
年轻少年转头向赵齐贤道:“赵大哥,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小公爵有些话要我传达给这些反贼。”
赵齐贤道:“好,赖兄弟你忙着,有啥事儿直接喊我。”说完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年轻少年道:“几位好汉尊姓大名啊?”
那老者怒目圆睁,骂道:“狗奴才,你也配知道老夫的名号?”
年轻少年低声道:“我受人之托,来救一位江湖人称‘铁腕圣手’的老前辈,你们认识不认识?”
他此话一出,四人脸上都有惊异之色,互相望了一眼。其中满身刺青的中年男子问道:“你是受谁之托?”
年轻少年道:“你们中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啊,有呢,我便有话要说,没有呢,那就算了。”
四人又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迟疑之色,生怕上当。那老者又问:“你是何人?到底受谁之托?”
年轻少年也不想在兜圈子浪费时间,便答道:“我受一位姓吴的朋友之托,那江湖人称“铁腕圣手”的前辈你们到底认识不认识?”
身上刺青的中年男子,喊道:“’铁腕圣手’乃南唐第一家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面说,一面哈哈大笑起来。
见状,年轻少年眼珠提溜一转,笑道:“哈哈哈,看来这位就是江湖人称笑面鬼的坞立身,坞前辈了吧?”
刺青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道:“老子才不知道什么笑面鬼还是哭面怪,你小子休想来套我的话。”
年轻少年有些汗颜,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少年疑惑道:“哦?难道我猜错了?本来受我老婆之托,救‘铁腕圣手’柳洪涛、‘笑面鬼’坞立身还有白寒松和白寒枫两兄弟出去,看来你们不是,那我就……”
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突然发声道:“慢着,这位兄弟。请问你老婆是何人?”
年轻少年闻言笑道:“我老婆姓吴,单名一个倩字。”
此时黝黑男子身旁皮肉白净的男子先是一愣,又突然大吼一声,喝道:“胡说!”
年轻少年见他青筋暴起,眼中要喷出火来,见他一张长方脸,相貌颇为英俊,只是暴怒之下,神情未免有些恐怖,心想:“奥~原来这人早已对南唐公主心生爱慕,长的也算是白白净净,比我还白,简直就是小白脸。”
年轻少年眼珠滴溜一转,突然想逗逗此人,笑道:“什么胡说,我老婆亲口答应我只要能救出此四人,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她是南唐公主,公主你知道吗?就是高高在上的那种,而柳洪涛、邬立身、白寒松、白寒枫都是她的家臣,等我俩成亲,她的家臣不就是我的家臣,你说我能不救吗?”
那年轻人越听越怒,道:“你放屁。”
那满身刺青的男子低声道:“兄弟,且别作声。”
年轻少年见此人快要沉不住气了,转身道:“看来你们不是,那我只能先成亲,成为南唐的女婿之后,在慢慢的在庄园的地牢里找喽。”
皮肉白净的年青人用力挣了几下,怒道:“你……你……你……”
年轻少年回应道:“你什么你,你娘偷人生了你这个小白脸。”
被骂作小白脸的年轻人内心憋屈,却是无能为力,表达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我……”
年轻少年笑骂道:“我什么我,我其实就是你爷爷。”
突然间一口唾沫向年轻少年吐了过来,年轻少年闪身避开,见这四人的手脚都被铁索束缚,决计是难以挣脱,笑道:“小白脸,你这吐口水的好功夫,是跟哪位师傅学的?”
白发老者脸色有些难看,一念沉吟之间,已有了计较,说道:“你们在这等着吧,小爷我要回去看我媳妇儿了。”
出了门口,年轻少年拍了拍赵齐贤的肩膀道:“赵牢头,你刚才演的不错,小爷我有赏。”
赵齐贤单膝跪地,望着这位外出游历三年归来的小主子,肤色由以前的白皙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个头长高了不少,面容也由以前的稚嫩可爱变的俊美大方,但最让赵齐贤感到有显著变化的,是那小主子的眼神,这种深邃到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完全不应该是这个年纪所拥有的,而应是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一辈子的湖应该有的眼神。
韩浩哲轻声道:“明天我在过来,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在重复一遍了吧。”
赵齐贤拱手深深作揖,道:“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