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之门,一扇通向人类喜怒哀惧和感情归宿的大门。大门的颜色往往暗示着人的心理状态,纯白表示无心理问题,灰色则是有心理障碍,黑色表示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也就是从白到黑,颜色越深,心理问题越严重。
一般人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问题,多数为颜色较浅的灰白或浅灰。现在这扇门是暗灰色,表明着这扇门的主人虽然还没到达精神疾病的程度,但也有着严重的心理障碍。
“就是这扇门?你自己就可以进去?”
黎梓斌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不信我开给你看。就是有点重,要花点时间才能推得开。”话音刚落,漂浮在半空的心理之门就从底端门缝伸出了薰衣草枝叶编织成的长梯,一直延伸至黎梓斌跟前,黎梓斌踩上去就准备要去开门。
麦苞芷把黎梓斌拉回来,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心理之门通常只让自己的主人和得到主人允许的人进去,而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看得出来这扇门是属于黎梓斌的。
“那当然,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有电视,有玩具,还有花。”黎梓斌兴高采烈地回答,可越说他的情绪就越低落,声音也渐渐变小,“只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陪我玩。”
他没有焦点的眼睛看向前方,眼神变得黯淡无光,痛苦和悲伤爬上他稚嫩的脸庞:“没人陪我玩,没人陪我玩……”
一直重复的话语让麦苞芷有些心慌,她走过去摇了摇黎梓斌,轻声叫唤:“黎梓斌,黎梓斌?”
似乎听到了麦苞芷的声音,他稍稍失神的眼睛恢复了些许清亮,可随后他如同被人在脑后敲了一记,“啊”的大叫一声就抱着头蹲下,麦苞芷扶住他的肩膀叶顺势蹲下来,歪头想要对上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黎梓斌,怎么了?”
可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眼泪涌出眼眶,划过脸庞,“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地上。身体随着啜泣的动作开始发抖,呼吸急促:“呜……呜、呜,呜啊~~~哇……”
面对黎梓斌的嚎啕大哭,麦苞芷顿时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晓得用手不断擦拭他的眼泪的同时一直说着安慰的话:“不要哭,黎梓斌,不要哭,呜。”甚至像被传染一样心情低落,眼眶湿红,有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这时,一阵山谷空响传来,带着一股黑色的虚无从远方袭来,吞噬着这个街道的所有东西,它所触碰的一切都瞬间化为灰烬。
梦虚!梦境结束的征兆,这是要进入无梦状态了。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梦,要是这个梦以这样一个慌乱、欺诈、痛苦的的方式结束,黎梓斌绝对会睡不好,而她却不能带他离开这里,这样一个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眼看着“梦虚”即将侵蚀过来,麦苞芷就使劲掰开了黎梓斌抓住脑袋的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地抱住:“没事的,没事的,我会陪你玩的,所以不要哭。”
从蹲着变成跪着的黎梓斌吸着鼻涕问:“那小包子会一直陪着黎仔吗?”
麦苞芷拍拍他的后背,用尽量低尽量温柔的声音说:“会的,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起玩。”
“呵呵,咳……那,那小包子……”黎梓斌听后破涕为笑,他把脑袋搁在麦苞芷的肩上,轻轻地搂住了她,“就不要回到现实了,好吗?”
“嗯?”听到这句话的麦苞芷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一句传进她的耳里:
“永远地留在梦里陪着黎仔,好不好。”
麦苞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因为此时脚下的土地已经被梦虚吞噬殆尽,失去支撑的他们往下坠落。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被黑暗笼罩的他们与空气的碰撞逐步增强,空气的快速流动冲刷着他们的身体。麦苞芷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在沸腾,心脏的跳动在无节制地加速,目光所及的自己的手和黎梓斌的身体在渐渐化成灰尘,闪着白光,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麦苞芷忽然觉得脚下踩了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黎梓斌家里的沙发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夜晚时分了,雨也不下了。她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腰,望着天花板思考了几秒的“这是梦还是现实”的问题后,就离开了客厅,走进了黎梓斌的房间,看着他骑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模样,麦苞芷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然后她走进大卫生间,锁上门,站在梳妆镜面前,伸手用指尖碰着镜面,闭上眼睛默念:“哥哥,哥哥。”
一张精致柔美的少年脸出现在镜子里,背景是神树里的办公室,他看着麦苞芷柔声地问道:“小芷,是有什么事情吗?”
“梦境心理治疗师梦羽有来联系吗?”
梦境心理治疗师是通过梦境对人类进行心理治疗的人,因为其特殊性,人才非常地稀缺。梦乡曾经有两位治疗师,一位常驻在神树管理处,接受梦乡的任务,给指定的人进行心理治疗,一位常年游走人们的梦境之中,给需要的人心理治疗,每月发送报告给神树管理处。
然而一百多年前,那位常年在外的治疗师突然断了联系,不知所踪。常驻的治疗师只好兼任两人工作,外出治疗,同时在梦境中寻找丢失的伙伴,只有管理处需要时才会被召回,是梦乡的第一大忙人。
这位治疗师就是麦苞芷嘴里的梦羽,而她那位失踪的伙伴名叫梦飞。
梦境心理治疗师梦羽?麦贞仲摇摇头:“这个月她还没发来报告。”
关于梦羽个人他听树皮仔说过,也收到过她的报告,可从麦苞芷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急需要她的吗?
“她发来联系的时候告诉她我找她。”
只是这样,那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其实急不急,麦苞芷也还不确定。据她的观察,黎梓斌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心理问题也绝对不是“急”就能解决的。她需要更加深入地了解黎梓斌这个人,好对症下药,更何况她也不太想麻烦梦羽,心理治疗师真的是太忙了。
“嗯,没问题,还有其它事吗?”
麦苞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没了。”原本她是想要察看黎梓斌的记忆的,可是这只是私人问题,用不着动用梦乡管理人的权限,而且她还有别的办法了解黎梓斌的过去。
遗憾的是,最后的梦虚来得太突然,没有来得及把装了薰衣草花瓣的自封袋带回来,让它流逝在了梦的潮流里。要是她以“梦体”的状态回到现实,她就能把梦里的东西带走,偏偏她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就是“本体”状态了。
麦贞仲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不稳,想要关心一下却还是说不出口,道了声“好”就断了联系了。
麦苞芷坐回沙发上,回想刚才的梦境,那时候产生的感觉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感受得到,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可她还是忘了,忘了黎梓斌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
也是,要是她记得,绝对会第一时间察看黎梓斌的记忆,而不是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呢?应该是很重要的话,可她居然就这么忘了。她努力地回忆着最后的场景,嘴里重复着她当时说过的话:“没事的,没事的,我会陪你玩的,所以不要哭。”
脑海里响起黎梓斌的话语:“那小包子会一直陪着黎仔吗?”
“会的,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起玩。”
“那……那小包子……”
就在下一句快要浮出脑海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一片薰衣草花瓣一闪而过:“这只是场梦,不着急。”
这句话如同催眠一般,把麦苞芷的神思一晃给晃没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眼神一沉,似乎在说服自己一样说了一句:“算了,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以后想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