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江湖几度秋，

    一壶酒，泯恩仇！

    醉吻红尘多少事，

    两相守，共白头。

    悠悠，

    与君同饮一杯愁，此生挚爱永不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瞬息万变，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快意恩仇的好戏，可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比如，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那么黑，黑得令人可怕，静得令人心颤。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切，一旦被黑夜笼罩，总会增添莫名的恐怖气息。

    这同样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却不是一个安静的黑夜。

    唐天宝年间，盛世之下，却有一群被命运流放的凄苦之人。

    “当”“当”“当”……铁器撞击的声音，一阵一阵划破静谧的夜，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时有时无的抽泣声，让黑暗变得更加黑暗，更加诡异莫测。

    这是一支正在缓缓移动的队伍，这是一群刚刚遭遇人生巨变的人。他们的手脚被御用铁匠铺打造的铁链拴住，动一下，响一声，清脆的“当当”声，宛如丧钟，敲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的脚下，是一条崎岖的路，碎石摩擦着他们的脚链，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的脚链一定会变得光滑铮亮，可惜，没有人会为了这个而高兴。因为天亮的时候，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个未知的命运。

    他们的身体都很沉重，除了手链脚链，还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铁链从他们中间穿过，把队伍里的人串在了一起，以防有人中途逃跑。这条铁链特别长，因为这次的队伍特别长。这条铁链的一头，牢牢地抓在一只大手掌之中。这是一只强而有力的右手，铁链在手臂上绕了三圈，紧紧地被抓在手心里。左手也没有闲着，被它抓着的是一个火把。在这个连星星不敢出来的夜里，这点光芒太渺小了，渺小到只能照亮一张脸庞——石像一般，连鬼神都会惊怕的脸庞。

    这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露出一条蜈蚣般丑陋的伤疤。这道伤疤从两眼中间穿过，到嘴角为止。火把在夜风中闪烁，忽明忽暗之下，这道伤疤也似乎活了一般，在这张死人般的脸上舞动起来。

    “呼”“呼”……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火把呼呼作响，明暗的变化更加剧烈。每一次，风似乎都要将火把吹灭，就像要带走这里所有人的希望一样。

    “石头，快拿一根火把来。”那张石像一般的脸庞说话了。

    “是，师父！”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明忽暗的火把下，出现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的面庞。少年剑眉星目，双唇无须，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只见他手里举起一根火把，凑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苗上，只听“滋”的一声，被松油喂饱的布条瞬间爆燃起来，照亮了方圆几丈范围内的一切。

    “丁零当啷”，原本的节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所打乱，人群中，拴着手链的双手本能地捂住眼睛，要挡住这黑夜里的刺痛。

    “拿着火把，去巡视一下，叫兄弟们加强戒备，不能走了一个囚犯。”

    “是，师父！”

    这个叫石头的少年用他那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大声回答。然后举着火把，缓缓地走向了这一支队伍。光亮所到之处，照亮的是一个个伛偻的身影。身上穿的是破烂的囚衣，下垂的长发遮住了脸庞，分不清男女老幼。一个个双臂下垂，肩膀瘫软，一步一步按着节奏，挪动着脚步。如果说这是一群人，不如说这是一群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行尸走肉。

    少年举着火把巡视到队伍中间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四周的沙尘也随风起舞，直往人眼里钻。这阵风起的突然，让人猝不及防，瞬间就把所有的火把给吹灭了。黑夜又还原了它本来的面目。少年抓着已经熄灭的火把，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就含了一口沙子，堵住了喉咙，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都别慌，看好囚犯。都停下来别走了。”声音是从队伍前头传来的。

    “都站在原地别动！”

    “都站在原地别动！”

    ……

    声音此起彼伏，从队伍的各个角落传来。

    可是，这声音好像根本不管用，因为原来有节奏的铁链撞击声，已经开始乱了。接着只听见有人喊：“是沙暴，我们要死了，反正都是死，我们拼了。”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虽然力量不大，产生的效果却已经足够。原本平静的夜，变得热闹起来……

    “刷”“刷”“刷”……刀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