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阴未去,晨光微微,峨眉山下的县城还甚是宁静。四周环绕的群山白雪皑皑,又渐露几分青郁,还披着洁白轻纱似的雾霭,恰如人间仙境。
苏云扬独自走在青石阶的街道上,看着两排各家屋宅门前都挂着灯笼,除夕佳节将至,他自然下山来陪同母亲。
他轻推院门入了自家宅邸,便听见家里有人谈笑风生,刚转入正堂,见母亲坐在主席上在陪同人闲聊。
苏母见自己儿子回来,自然满面笑容,对之招手,叫道:“云扬来,见过师太。”
苏云扬登堂入室,方见母亲傍边坐的正是玄丰。他不免面挂不自然,九剑宗的弟子,谁都知道,她不久前就刚失了三名弟子,这其中皆有羽翼的缘故。
他本想玄丰定会迁怒于自己,却见是一脸和气,面露微笑,自是奇怪。
苏母笑着说道:“我已向师太提亲了。她老人家也是同意。”
苏云扬只冷冷应了一声,便道:“儿子已告假师父,下山来陪母亲过节。”说后一经扫视,才看见那慕容菲、任梨、陈雨筝与“清净音缘”几人都随玄丰一道来了。
玄丰点了点头,对苏母道:“果真是得了一个好儿子,伯牙报效国家,忠诚良将,苏家理应后继有人才是。”说罢,叫道陈雨筝。
雨筝自来给太师父与苏母欠身行礼。
玄丰叮嘱说道:“你自幼就蒙苏师伯家收留,如今伯母喜欢,自是你之幸甚。入门后,当恩若亲母,好好孝顺自家婆婆。”
雨筝点了点头,应声道:“雨筝知道了。”说着含情脉脉,又那般羞涩的瞟了一眼苏云扬。
慕容菲笑着插言道:“眼下佳节将至,又添喜事。不如测算吉日,宜时嫁娶。”
玄丰点了点头,隔着几案也不忘执苏母之手,笑说道:“这些年伯牙不在,你独居辛苦,我当差遣门下弟子,帮你张罗。”
苏母笑道:“那便谢过师太了。”说着又承来一锦盒,对雨筝说道:“雨筝,干娘无甚东西相赠,便将一盒宝贝都送你。”
陈雨筝自然识得,这是那日玉汝来拜访苏母,赠得珍珠玛瑙。她只在乎云扬的心,并不重珠宝,自然因是苏母心意,便笑着接下,立即拜谢。
苏母抚着雨筝脸颊,喜泪在颜,说道:“雨筝是个好孩子,我直当她是自己女儿般,自她七岁时,托付凌妍授艺,便迁居山上,但这些年来,却从不忘探望我,我也多亏有她时常照顾。”
雨筝也喜泪盈眶,笑着说道:“干娘,雨筝这条命都是您给的。”
苏母点了点头,为她拭泪,却白了一眼苏云扬,说道:“好雨筝,就是比我这亲儿孝顺。”
苏云扬当场自然觉得尴尬,难为情地说道:“儿子也是不敢荒废学业,希望有一天能追随父亲从戎戍边嘛”
玄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自古好男儿当以忠国为大,云扬也无甚过错。这不是要过年了,便来看你了吗?”
苏母忙是拭泪,轻嗔说道:“亏得师太替你辩白。”
云扬忙说道:“娘亲放心,若与雨筝成亲,我们便都搬回家来住,一起陪伴母亲。”
玄丰在旁笑道:“你瞧,我说甚来着,这孩子果就是懂事。”
任梨拉着雨筝的手,微有失落,说道:“雨筝做了云扬的妻子,我们便不常见面。”
雨筝握住任梨的手,微笑说道:“我又不嫁了远方,任梨你可以随时下山来看我啊。”
任梨有些难为情,看了一眼她太师父,两人目光一接,便听玄丰说:“当年你们俩人的师父,恩若亲姐妹,太师父准你闲时下山来看雨筝。”
任梨莞尔的脸上,不禁泛着羞涩的红,欠身一礼说道:“任梨谢太师父的恩典。”
玄丰又对慕容菲道:“你是我首席弟子,这婚事我清音宗就是雨筝的娘家,你就代表娘家人张罗此事。”
慕容菲当即回应,领了吩咐,说道:“师父放心。”
玄丰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从座上起身,说道:“那此事既约成,就不多叨扰了。咱们还是给别人母子腾个说私话的时候。”
苏母忙是挽留,玄丰却笑着推辞了。
良辰吉日一定,苏母包了县城里最大的酒家,承办儿子的婚宴。一番俗成的仪节过场之后,已入月夜。
苏云扬在师兄弟们的簇拥下被推入洞房,便把房门合上。
此时云扬自然心情激动,心跳不已,加上先前婚宴闹过了酒,满面绯红,自觉滚烫。他不禁面带微笑,见雨筝着身金色镶边的红装,虽披着盖头,端坐在床头,默默无言,但映着这微微烛光,最比酣甜美酒更加让人陶醉。
云扬走了过去,挑开盖头,方见得盛装之下,那修眉美目,脉脉柔情;光润肌肤,犹如膏脂;红唇香艳,好似那熟透的樱桃。
他不禁目光痴痴,坐在雨筝身畔,见别人此刻梨花带雨,又怎不生怜?这便抚着妻子脸颊,轻声说道:“雨筝,今天是好日子,为什么哭了。”
雨筝摇头不语,直盯着他,伸手握着云扬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合目带着梨涡浅笑。
苏云扬情不自禁,将嘴凑了过去,一经触到雨筝红唇,便深情交吻,一起倒伏在床榻之上。
那一夜情真意切,满堂皆春……
次日,苏云扬睁开朦胧双眼,听见有人叩门于宅院前,他苏家并非大富大贵,故而院落不大,能听到这急切不间断的叩门声。
他见枕边雨筝尚且熟睡无察,自己悄悄穿好衣服,前去一探究竟。
还未到了门口,便听见宅门被苏母开了,那从宅院外入门的人,动静不,也不知道是来的是什么人?苏云扬迫切想一观究竟。
苏云扬转过屏障,见来了一个男子,风尘仆仆,衣缕破滥,却作了一身戎装铠甲。苏云扬当即认出,这是父亲随从将周松,顿时内心隐隐不安。
周松当场伏倒在苏母跟前,失声痛哭,还未经说话,苏母当时就目光呆滞,愣在当地里,已是珠泪夺眶而出。
这时周松才哭累撒滴地道出:“夫人,将军与两位少将军已经殉国啦!”
苏云扬见母亲全身颤动,人欲昏阙,当即就将倒桩了,他立马上前搀扶,忙对周松道:“先扶我娘进屋去。”
周松泪痕还挂着,傻愣一时,始得反应过来,合苏云扬一起抬着苏母进屋。
一经安顿好母亲,苏云扬才拉着周松出房门,问道:“山海关乃大宁屏障,不管毋吉人再是凶悍,只要坚守不出,可以抵御。父亲熟知兵法,如何会殉国。”
周松道:“陕北王已经攻破京城,本欲策反山海关总兵孙长伯,却不料没有约束好部下,杀害了孙长伯一家老,还瓜分他的家产。”
苏云扬微有不耐烦道:“捡紧要的,快说!”
周松道:“正是如此,才致使毋吉人策反孙长伯成功,他率边关将士开关投靠敌国去了。将军不肯投降,与两位少将军率曲部殊死抵抗,最终战死在山海关。”
苏云扬含恨切齿,泪珠不禁划落,久久不语。
周松再道:“现在整个淮泗以北已经乱了,陕北王还在跟毋吉人打仗。”
苏云扬把泪水一抹,又问道:“南京这边什么情况。”
周松道:“我先是快马加鞭赶到南京报迅,没有逗留就往峨嵋来了。听说,赵部堂率六部堂官在南京拥立了宁王。”
苏云扬点了点头,面上始得镇静,说道:“赵部堂是玉汝的舅舅,他儿子曾是宁王府上的詹事,以他们父子的能力可以稳住南方局势。你且稍作休息,待我料理家事,随你回南京。”
周松忙劝阻,问道:“少将军,你要去南京,夫人同意吗?”
苏云扬一愣,才想起自己刚刚新婚,过了一会儿才果决说道:“趁现在,我们速速离开,我留下书信即可。”
周松自然知道他是要追随父志,如此打算也肯定了他所料不错,那便是夫人知晓这位少将军要走,决计不会同意,本欲阻扰,然而苏云扬已经入了自己房门,他又哪里敢擅自闯进入。
趁苏云扬还在房中,周松突然想到云昭与云扬一起结伴成长,或可劝说他。便在屋外喊道:“少将军自行打理,我去峨嵋山上寻孤寒少爷,好让他遣家书一封,引荐我们去见赵部堂。”听得云扬在里面应声,示表同意,便火速离开,前往峨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