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忠和潘国闻声似乎都是吓了一跳,他们几乎同时放开了莫小莫。而莫小莫也寻声望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喝退了吴忠和潘国的人竟然会是许权!许权几步走到了人群之中,上去就把吴忠和潘国一人狠狠的抽了一个嘴巴,大声喝道:“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肆意妄为的?公子定下的规矩自有公子亲自去执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这儿滥用私刑了?”

    吴忠和潘国心中自是一百个不忿的,明明就是公子示意他们这么干的,结果他们这么干了许权又来了这么一出,任是谁心里都会有所怨言的吧!不过有怨言和敢于表达怨言是两回事儿,当着许权的面他们自然是不敢表达的,所以也就只能乖乖的把这个怨言给吞到了肚子里去。

    许权也不管旁人,而是将莫小莫扶了起来。莫小莫的脸上满是刚刚地上的秽物,散发着阵阵的恶臭。许权虽然也闻到了,但他还是坚持着把莫小莫扶了起来。莫小莫赶紧拜谢道:“多谢许管事!”

    许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公子吧!”

    说着,许权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人立刻捧上了一个看上去做工极为奢华的罐子。

    许权对莫小莫道:“这是为贵人们精心制作的清香盂,明日便是大公子的加冠之礼,我们院子里须有一人前去奉此盂侍立于侧以方便诸位观礼的贵人。公子最后决定将这个机会交给你了,只要你好好的将这个差事给办妥当了,公子就会将你的奴隶契约还给你,并送你离开淮安侯府还你自由。”

    许权的话就像是一把铁锤一般,重重的砸在了莫小莫的心上。拿到奴隶契约就意味着他不再是奴隶而是自赎人了,所谓自赎人就是那些原本是奴隶后来自己拿到了自己的奴隶契约的人。虽然自赎人在制度上还是要比庶民低上一等的,但对于莫小莫来说能够恢复自由就已经完全足够了,到时候他就可以离开淮安侯府安安心心的去找云星晚了。这个报酬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不过是给那些贵人们捧一天的痰盂嘛!没什么好犹豫的,干了!

    于是莫小莫紧忙给许权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大声道:“谢谢许管事!谢谢二公子!谢谢许管事!谢谢二公子!”

    周围的人都傻了,吴忠和潘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说捧痰盂这事儿不是什么好差事,而且那些达官贵人们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搞不好甚至连小命儿都得丢喽!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报酬都实在是太诱人了,饶是他们二人想要拿回奴隶契约成为自赎人都几乎是此生无望的,就更别提是莫小莫这种根本都不受待见的一般奴隶从人了。按说莫小莫是主母专门安排过来恶心二公子的,以二公子的个性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呢?那不就相当于是在主母那边认了个怂吗?不过就算是心中有满满的疑问,他们还是懂得侯府的规矩的,那就是主子做的决定下人不要过问。

    许权自然也能感觉到这些人的疑问,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捧着那只精美的清香盂的从人来到了莫小莫的面前。许权对莫小莫道:“这是小牯,一会儿他会带你去你明天要侍立的地方熟悉一下,还会给你说一下时间和需要注意的细节,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清香盂先交由他保管,明日上值之前你找他去取就可以。”许权顿了顿,盯着莫小莫意味深长的道,“记住,公子愿意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公子失望哦!要不到时候喜事变丧事可就不好了。”

    就算是许权不说,莫小莫也是明白其中利害的。既然白淼公子能将这个报酬丰厚的差事交给了自己,就说明了这个差事可能不是那么好干。毕竟报酬越高风险越大的道理莫小莫还是懂的,只不过他觉得这个报酬是值得他以命相赌一次的。

    之后,在小牯的带领下莫小莫进入了淮安侯府的主院。由于小牯提前叮嘱过,所以莫小莫全程都没敢抬头看,只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紧紧的跟在了小牯的身后。一直等到小牯告诉他到地方了,莫小莫才敢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场景不由得让他的内心震撼不已。

    宽阔的场地足有方圆五百尺之大,四周修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之上可同时经过两三辆马车。场地之上皆用青石铺面,中间修有白石雕栏,雕栏入口处屹立着两只足有十几尺之高的威风凛凛的奇兽石像。雕栏内部建有石阶高台,高台之上供有一只巨鼎,对面还耸立着一根巨型石柱,石柱上还雕刻着一条身长足有二百余尺的闭目巨蛇,看上去凶煞万分。据小牯介绍,这里原是淮安侯府的校武场,是主母为了大公子的加冠之礼临时改建成这个样子的。其实那高墙之上还有一座修饰豪华的观礼亭台,只不过是站在莫小莫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大清楚罢了。小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莫小莫当天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捧好那个清香盂侍立在这个场地的入口甬道处就可以了。

    莫小莫问道:“明天观礼的时候这个地方会有人来吗?”

    小牯面无表情的道:“有没有人来不需要你操心,没有人来更好,万一要是有人来了你可得记住勤快着点!毕竟那些大人物可都不好伺候。”

    莫小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差不多该说的都说完后,小牯就带着莫小莫回到了白淼的院子里。本来莫小莫还想要去庭廊那边接着干活的,却没想到老鲁来告诉他说他今天不用去了,公子要他好好休息准备应对明天的差事。能摆脱那个恶心人的工作莫小莫的心中自是欣喜的,于是便快快乐乐的回到了柴房里休息,幻想着他过了明天后的自由生活。

    白淼居住的那间屋子里,此刻小牯正跪在白淼和许权的面前扣着首。许权细细的品了口杯中的浓茶,问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小牯抬起了头又拜了一下,回道:“都安排妥当了,那小子全程都不疑有他。”

    许权点了点头,满意的道:“嗯,干的不错!明日成败,就看你的了!可别叫我们失望哦……”

    小牯回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许权点了点头,便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待到小牯离开了之后,白淼才问道:“这么干真的行吗?”

    许权回道:“老奴仔细的斟酌了许久,觉得这个方法是最可行的。老奴已经安排人做好了前置的准备,绫罗公主明天定会缠着女官带她去场地入口处观礼。大公子有个爱宠是只朝卢天鸟,从小跟着大公子一同长大,在这种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想必大公子是一定会带着它的。小牯所饲养的玉蝇虫又刚好对朝卢天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玉蝇虫体型非常小,不易被察觉,而小牯又是虫修传人,懂得控制玉蝇虫的方法。只要让他在隐秘之处操纵着一只玉蝇虫引起大公子那只朝卢天鸟的注意,然后将其引向绫罗公主的方向,女官便会以为那朝卢天鸟想要袭击绫罗公主,定会将其斩杀。而这一情形也势必会引起远在观礼亭台上的夏妃娘娘的不满,甚至愤怒。如此一来,不仅假借他人之手在大公子的心上扎了一刀,更是毁掉了主母想要与夏妃娘娘联姻的美梦。最重要的是,一旦事发我们还可以把所有的东西尽数推到这个莫小莫的身上,而莫小莫可是主母送到公子院子里的人,如此一来才算妥当。”

    白淼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的道:“可万一那个莫小莫提前发现了那清香盂中有异样,毁了玉蝇虫该怎么办?”

    许权嘿嘿一笑,道:“公子放心,小牯明日放入清香盂中的并非是活虫乃是虫卵。当计划开始时小牯才会唤醒它们,且不说这个莫小莫能不能有所察觉,就算是察觉到了,等到他有所反应时玉蝇虫早就已经飞离清香盂了。”

    白淼闻言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如此一来,明日倒是有一出精彩的好戏可看了!”

    到了晚上,莫小莫再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放饭的厨房。可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蹲下,那个从人便屁颠屁颠的端出了一个大碗给自己送了过来。莫小莫接过一看,今天的饭不仅米饭是足量的,上面竟然还有青菜和一条鸡腿!莫小莫捧起了饭碗,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米饭和青菜都吃了个溜干净。他唯独留下了那只鸡腿,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想留着晚上回到柴房里去慢慢的品尝。可就在莫小莫经过主院的那个苑门之时,他却无意间看到了小零在那儿孤独的抱着一碗米饭一口口的吃着,眼角似乎还泛着点点的泪花。尽管上次小零说的话很让人心寒,但莫小莫见到了她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会心疼。于是他便趁着有人叫她进一下厨房的空档,赶紧跑了过去将鸡腿放到了她的碗里。莫小莫看到小零发现碗里多了个鸡腿十分开心的样子,心里不免也踏实了些。他在心中暗道,小树,对不起,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莫小莫便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小牯那里取了清香盂抓紧赶到了指定的位置。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的,却没想到他差不多已经是最晚的了,会场之内的所有从人似乎早已准备就绪。比起昨日,今日的会场之内多出了一排排的战鼓和编钟以及一些莫小莫也不认识的礼乐之器,高高的墙上也是旌旗飘飘,高台之上每隔十尺便有一对身着白袍的祭礼官侍立左右。

    会场之内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直到太阳微微的升起,高墙上的观礼亭台内才陆陆续续的坐上了人。这时,一个身着金边白袍的老者缓步走向了高台,最后站在了高台上的巨鼎之旁,看上去应该就是这次加冠之礼的主礼官了。又过了不多时,观礼亭台上的人全都站了来,莫小莫离得比较远,只见一个身着红色黑边大长袍,头上金光闪闪的人走上了观礼亭台并坐在了主座之上。莫小莫不禁还在心中念叨着,这人是谁啊?竟然连主母大人的位置都敢坐,还真是厉害呢!

    就在莫小莫正没事儿瞎寻思的时候,甬道里竟然走来了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由于莫小莫只有一只胳膊能用,所以他的脸被清香盂给遮住了,他透过清香盂外部雕刻镂空的缝隙看了过去,竟然是前天晚上救了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和把自己治好了的那个女孩!莫小莫本想打个招呼的,可想想还是算了吧!人家救自己可能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能不能记得自己都还难说,而且自己现在还捧着个痰盂,打了招呼反而挺尴尬的。

    就在这时,主礼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的大声道:“卯时已到,阳气推万物而起,大典开始!”

    主礼官的话音刚落,会场的四周顿时响起了气势恢宏的礼乐。高台正对着的甬道大门缓缓开启,只见大公子白焱今日衣着庄重,腰后挂着一柄四尺长剑,左臂平直抬起,上面落着一只苍头漆身的朝卢天鸟,好个英雄气概威风凛凛。随着礼乐的节凑,他一步步的踏上了高台,最后他的步伐停在了巨鼎的面前,礼乐也随之停止。

    主礼官道:“承天之道,合地之理。忠君之纲,袭父之志。今日吉时,当汝加冠。效贤习能,任重道远……”

    就在莫小莫正稀里糊涂的听着主礼官的礼辞时,他手上的清香盂中突然飞出了一只特别特别小的小虫子,小到莫小莫根本都没注意到。但他没注意到不代表别人没注意到,澹台零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着莫小莫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过了一会儿她却略带鄙夷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过头去继续观礼了。

    高台之上,主礼官似乎已经念完了礼辞,在他的示意下大公子单膝跪在了巨鼎的面前。可就在他准备接过主礼官手中的焚香之时,他肩上的那只朝卢天鸟却突然躁动了起来。上面不知有多少高官贵人正在观礼,大公子赶紧低声安抚了一下那朝卢天鸟。谁知这平时异常听话的朝卢天鸟竟在这关键的时刻出了意外,任白焱怎么说都不肯听话,最后竟然从白焱的左臂之上飞了出去。只见它身姿如箭一般在空中划过,竟朝着甬道入口处的绫罗公主奔袭而去。

    莫小莫自然也看到了这只大鸟朝着这个方向飞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只朝卢天鸟就已经在距离绫罗公主不足十尺的位置被斩成了三段。莫小莫立马透过缝隙看去,心中不禁疑惑万分。因为他将澹台零露的全身上下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她的身上并无任何兵刃,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真是……太厉害了!

    观礼台的一侧,白淼与许权正站在围墙之上观礼。见白焱的那只朝卢天鸟果然飞向了绫罗公主,而绫罗公主身边的人也一如所料的将那只笨鸟给斩杀了,白淼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心中暗道,得手了!

    而此刻的观礼亭台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刚刚的那一幕惊的站起身来,夏妃娘娘更是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厉声道:“侯爵夫人,这也是您精心准备的节目吗?”

    此话一出,侯爵夫人都吓的腿都软了,连话都不敢上前去回了,还是淮安侯接了过来,深深一拜道:“回夏妃娘娘,是在下束子无方,让那不懂事的畜生惊扰到了绫罗公主,在下该死!”

    夏妃冷冷地哼了一声,沉声道:“绫罗就是我的命,谁敢惊着了她我就跟谁拼命。”一听这话,侯爵夫人吓得都快站不稳了,但淮安侯却依然镇定的扶住了夫人。接着夏妃却话锋一转,“不过,淮安侯是国之柱石,当年与北威一战家父唯独对您和武襄侯赞赏有加,我敬重您。所以……下不为例!”

    一听夏妃不再追究侯爵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夏妃娘娘!谢夏妃娘娘!”

    然而就在众人都纷纷回到了座位准备继续观礼之时,会场内部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岩石崩裂的巨响。会场中央铺着的大块青石竟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碎缝,一只长着棕色毛发的巨大手掌从碎缝中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