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儿子,你有什么好喊不公的?”君长云斜了一眼玄衣男子。仿佛在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玄衣男子也颇为郁闷,因为在他看来,君长云那小眼神儿分明是
在说:“老子有儿子,你有吗?”
“要不是顾忌你刚受了伤,我一定揍你。”玄衣男子恶狠狠的说到。
“要不是我受了伤,你也不可能打得过我。”君长云不甘示弱。
言毕。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这么干着,夜很静,风很轻,但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即便是刚才有意的笑闹,也挥不去心头的阴霾。
终于,还是玄衣男子率先开口:“君兄……”
“不必说了,陈兄。”君长云苦笑道,“我明白,孩子失了一魄,虽于性命无碍,但将来于性格,身体,甚至可能会略痴于同龄孩子,更重要的是……唉,魂魄不全,无法修炼。”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的,无缘仙道!”君长云握着拳,紧闭通红的双眼。仿佛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正在竭力的控制自己着的情绪。
无法修炼就意味着天寿有时,不久于世。修真者有着悠久而漫长的寿命,可如果至亲至爱之人的寿命只有区区数十年,其中的生离死别之苦,朝不保夕之痛,犹如头悬利剑,不言而喻。
“你也别太悲观了。”玄衣男子试着安慰道,“也不是一定无法修炼啊,最多卡在聚魄境,至少还有个百余年的时间,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君长云自言自语轻叹道。
“你放心,此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说也要负些责任,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咱还不能给孩子硬踩条活路出来。”玄衣男子信誓旦旦道。
君长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多谢陈兄宽慰,我相信事在人为,即便是逆天而行,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这个家……一定!”君长云抬头看天,眼中似怒且坚。
玄衣男子看着老兄弟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看了看孩子,心里顿时打定了几分主意。
“陈兄?”
“啊?”
君长云问道:“不知方才为小儿观星,命数理到何时?”
事情已经发生了,损失能不能追回那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把握整理好仅有的,冷静下来的君长云明白这个道理。
玄衣男子答道:“十六岁前,平安喜乐,之后还未来得及看。”
“那就好,那就好啊。”君长云想了想,又说:“那眼下还可否以其他方法继续推算十六岁以后的命数呢?”
玄衣男子摇了摇头:“不可……”
他沉吟一刻后继续说道:“非是不可,而是无用,星局已散,命理已乱,已经看到了的,就是看到了的,可孩子十六岁以后的命数,走向,已经完全变换,不可捉摸,就像是一滩被搅的水,望之不知深浅,观之不晓内含。”
“难不成会有危险?”
“怕是吉凶难料,祸福相依,唯有顺时应命,随遇而安,方是化解之道啊。”玄衣男子长出一口气,问道:“孩子起名字了吗?”
“尚未来得及,可否请陈兄费心赐名,也算孩子的一场造化。”君长云垂衣拱手道。
“飘飘若羽轻,擒风落水沉。不如就叫君若羽,如何?”
“君若羽。”君长云思索片刻,问道:“何解?”
“乘风可翱翔于九天之上,欠势可保全于边缘之间。无论命运的洪流如何猛烈摧残,无论生命中的狂风暴雨会带来怎样的机遇或低谷,无论今后是一帆风顺还是命途多舛,都能应对有法,进退有招。我对孩子的期望是,固守本心,随势而行。也只有这样,他在何时何地,都能处之泰然。”玄衣男子如此解释,如此考虑,可谓用心良苦。
君长云欣然道:“好,如此,便代小儿若羽,谢过陈兄了。”
玄衣男子笑道:“纵使不看你,也得看在小若羽的面子上不是?”
君长云道:“连累陈兄受伤,终是于心不忍。”
玄衣男子道:“你受的伤也不轻啊,事反寻常,那赤星有如此威势,又能受你一剑而不损,绝非普通天象,其中定有隐情。”
“莫不是……十域又生异动?”君长云眼中寒芒闪烁道:“十域中人对我五方大地始终虎视眈眈,当年我等兄弟自天东之巅而起,奔袭万里,西出十域,杀的血流成河,退敌三千余里,莫不是他们又想卷土重来?”
玄衣男子道:“你忘了,当初我就此事卜了一卦,十域起星,非王非将,却是直冲我五方大地气运而来,有意横渡龙脉,鸠占鹊巢,所以咱们才打的那么凶,硬生生的把那星光杀的黯淡下去,可却始终是泯而不灭,死而不僵,我断定他们终于一日会以滔天声势,顺应天时卷土重来,不过现在……应该还远远不到时候呢。”
“现在我还经常回想起当初咱们几人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呢,只不过,回忆归回忆,怀念归怀念,现在的我却不再想过那种生活了。”说着,君长云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若羽,哪还有刚才的半点杀气。
玄衣男子看着君长云道:“你算是看开了,有勇气,有主意,或许你才是真正活明白的那个,呵呵……你还记得当初老白闹了个笑话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老白是蛮荒武将出身,后入仙道修炼有成,可他的那套东西却一直没怎么改,当初西征入十域,我们都是乘风御剑,唯有他一人骑了妖兽坐骑,威风凛凛。”
君长云边想边说道:“按照他的旧习惯,战士应该把敌人的头颅割下,头发绑扎在马上,以示功勋卓著,杀人无数。”
“可是那些人偏偏大多是没有头发的,哈哈哈……”玄衣男子忍不住了,抢着说下去。“可把老白气坏了。”
君长云道:“一晃多少年没见了。”
玄衣男子道;“来日方长,是兄弟总有再聚之日,哪怕天各一方,眼下你要照顾好自己的事情,这片天地,暂时还用不上你操心。”
君长云抬头看着天,听着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甚是好听,“夫人怕是快醒了,出来挺久了,我该带孩子回家了。”君长云怔怔道。
玄衣男子道;“好,想必这次回去以后,你又要对弟妹扯上几个谎了,我可提醒你,说谎是会上瘾的。”
君长云苦笑道:“如果不是万般无奈,我又何至于忍心骗她啊!”
玄衣男子道:“孩子的事,我还会挂心的,告辞。”
君长云转身道:“慢飞,不送。”
玄衣男子道;“放心,不会跟你似的,笨的撞星星上。”然后紧接着头都没敢回,径直起身飞走了。
君长云就这样顺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回了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沉了沉气,还是推开了房门,正好看见妻子红鸾,正欲起身下床,他急忙把孩子放回摇篮。
“别动,你下地做什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可是口渴了?”君长云急忙上前,三步并两步,搀扶妻子躺好,然后坐在床边。
红鸾躺下道:“你回来了,我醒了找不见你,孩子也不在,我有些担心,这深更半夜的,你抱着孩子去哪了?”
君长云道:“看你睡着,没敢打扰你,刚才陈兄来了,我们在外头聊了一会儿。”
“陈大哥?与你齐名,精通星象,相命之数的那位?”红鸾显得有些惊喜,惨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随即埋怨道:“你也真是,陈大哥来了,你也该把人请进来喝杯茶才是,怎的就给堵在门外了?”
“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怕打扰你休息。”君长云悻悻答道。
红鸾又问道:“陈大哥可就儿子的事指点了什么,都说了什么,怎么说的?”
君长云道:“你先别着急,我的儿子,能说什么?当然命好了,当是无忧无虑,平安喜乐,不过可能小时候有些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不过没关系,最后结果一定是好的。”
红鸾道:“还有别的吗?”
君长云道:“他还给孩子起了名字,君若羽,你觉得如何。”
红鸾侧着头,眼神中流过一丝难以被察觉到的异样神色,但还是说:“陈大哥赐名,自然是对孩子好的。”
“你也喜欢就好。”君长云起身,把摇篮车里熟睡的小若羽缓缓抱起,回身坐到床前,对红鸾道:“你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咱们的孩儿呢,你这位君家的大功臣。”
母亲见儿,自是喜欢,遂坐起身道:“给我抱抱。”
君长云道:“你小心点,你的身子还很虚弱。”
红鸾皱眉道:“还怕我摔了你儿子不成?”
“没有,没有,没有……”君长云连忙矢口否认,乖乖把孩子递过去。
红鸾把小若羽轻轻的搂在怀里,慢悠悠的摇晃,让他睡得更安稳。
君长云欣然的看着眼前这幅画面,沉思半刻,嘴唇微动,终于问道;“红鸾,你说……这个孩子,咱们怎么养?”
“怎么养?当然是好好养啊,难道还扔了不成?”红鸾不解的望着君长云道。
君长云道:“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俩自然是要把羽儿好好抚养成人的,我的意思抚养方针是什么,我这不是第一次当爹,没什么经验,寻思问问你。”
红鸾道:“说的好像我不是第一次当娘似的,这事主要还得是你当爹的拿主意。”
“说的有理,不过还是商量着来嘛,不是都说,儿子跟娘亲。”皮球被踢了回来,君长云内心郁闷的伤臂都跟着疼了起来,其实他的意图也很明显,委婉的,潜移默化的,尽可能不引起红鸾怀疑的,不暴露刚才发生的事情,期望夫妻俩共同愉快的决定,让小若羽不要修炼。
“我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和过分的奢望,就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千万不要像我这般就好。”红鸾低着头,有些落寞的说道。
君长云心里“咯噔”一下,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随即试探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们母子都会安全无虞,只是这孩子的八字有些小问题,陈兄的意见是,不要过早的修炼,晚些年比较好。”
“啊?”红鸾诧异道:“可有什么解决之法吗?”
君长云道:“有的,有的,只是孩子要受些委屈,问题不是很大。”
红鸾问道:“怎么解决?”
君长云道:“不吃肉就好,羽儿以后不能沾肉食,以清端阳出生体内所自带的五毒浊气。”
红鸾呢喃道:“那还好……”
君长云道;“你放心,我会陪羽儿的,不会让儿子独自吃苦,我们爷俩一起持斋,还能为你修德积福呢。”
红鸾忙道:“那我也一起,咱们一家三口都……”
君长打断道:“不可,你身子骨弱,要常吃药,药补不如食补,你绝不能禁肉食,我陪孩子就够了。”
红鸾无奈道:“那好吧……苦了你这只馋猫了。”
君长云急道:“是啊,是啊,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夫人亲手做的好菜了,再见了,我的鱼香肉丝,再见了,我的锅包肉,再见了,我的葱爆羊肉,再见了,我的百炼赤红铜火锅,以后你就在床底吃灰吧。”
看着君长云这样,红鸾“噗嗤”一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呢。”
君长云跟着傻笑,心里却是狠狠的捏了一把汗“终于糊弄过去了,不容易啊,这样,羽儿不能修炼的问题就算暂时隐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