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外的云澜山,三座高峰直入云霄,云雾飘渺,时而显现时而不见。
山间丛林多生,树木繁茂,几条山路隐藏其中,路旁百花盛开,青草莹莹。又依稀可见几处竹林,翠绿盎然,绵延不断。
靠外的一座山峰,青云峰上,楼阁遍布,金碧辉煌,无数灰瓦之下,朱红的斗拱承着大雁一般的屋檐向外伸展,白鹤与各色飞鸟盘桓空中,云烟四处弥漫,远处不时传出悠远的鹤唳。靠着这边建筑群外围,和成片竹林流水相邻的几间房屋之中,隐隐有说话和笑骂声,还有一间,屋顶的烟囱上冒着白烟。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平时早该到了啊?”少女在厨房里忙活着添柴火,一边扇风一边自言自语说道。
赵易御剑在云间快速地穿梭着,几个呼吸便飞到了天则峰上空,他俯视着脚下的房屋,一间间扫视着。瞧见了冒着白烟的房屋,放缓了速度,调转剑锋方向,向下直冲而去。
冲破云层,顺起长长的一抹飞白,黑发和腰间的两条衣带随风肆意舞动。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夹在视线两边的青山飞速向后而去。
在离地面越来越近时,赵易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环视着四周,发现没有被其他人看见,便御剑缓缓落地,身影被旁边的建筑遮掩不见。
“辛苦你了,惊鸿。” 踏上地面,他爱惜地抚摸着漂浮在身前的长剑,对它轻声说到。
长剑抖动不止,在说,没事,咱俩谁跟谁啊。在赵易周身顽皮地飞了几圈,便自行插回到剑鞘之中,归于平静。
赵易呼了口气,收拾了下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和衣装。确认了斜挎在身上的包袱,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起步向冒着白烟的房间走去。
走到柴房门口,发现里面坐着的少女,她双手托着下巴,呆呆看着灶台中的火焰,在想着什么,火光反射在她白皙的侧脸上,随意摇曳着。
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挂在胜雪的小脸上。
灶台和少女侧身对着门口,所以她没有看见探出个脑袋的赵易。
赵易蹑手蹑脚地向她走去,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特意绕了一个弯,不让她用余光瞟到自己,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她身后。
到了少女背后,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袭面而来,每次闻到这股清幽又不显浓郁的香气,赵易便知道是师妹来了。看着瀑布般流下的三千青丝,和其身下窈窕的腰肢,细腻的手臂,他心里似有所动。
赵易离着少女背后一个身位站立而定,弯下身来,伏在她的耳旁,吹了一口热气。
少女忽然感到耳朵一个激灵,一边尖叫着一边跳了起来。转过身看到一张俊俏的笑脸,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一片绯红又带着一丝埋怨地嗔道:“师兄,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想要吓死我呀?”
“哈哈哈,看你看着这柴火这么入迷,我还以为师妹你入定了呢。”
“哼,什么入定啊,还不是因为某个人一大早就偷跑出去玩,害得我一整天都在为你打掩护,提心吊胆的,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很累的好嘛~”
“师妹从小到大就对我好,师哥知道的。”
“喂,你别太臭屁啊,谁对你好啦。”少女抚了下长发,一边说着,一边回到灶台前,打开盖在锅上的木板,看着锅里煮着的米饭。
赵易知道她是嘴里说着不,其实心里软的很。双手撑在灶台上,笑着问到:“花颜小师妹,怎么样怎么样,没被师姐发现吧?”
云花颜斜瞅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没有啦,我和往常一样跟大师兄说,你一个人去后山竹林修炼啦,不和大家一起练功,师姐也没说什么。”
“哦,那就好,那就好。”赵易松了一口气。
“唉,不管这些了,饭菜好了没,我好饿啊。”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米饭,赵易微张着嘴说到。
“大馋虫~师兄他们还没来呢,你就想着吃了。”
“我出去这一天这么幸苦,都不给我吃吗?”
“不害臊。师兄他们是去修炼,你是去玩。等等,在吃之前,我要的东西呢?”少女笑着向他伸出手。
“唉呀,我忘了!”赵易一拍脑袋,做出遗忘的样子。
“喂,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少女马上变了脸,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这不是,不是忘了么。”少年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哼!不理你了,大骗子!”少女说罢便气冲冲地走到厨房另一边,一堆青菜面前坐下,满脸生气的模样。
赵易见状从包袱中拿出了面人,藏在身后,向她走去。
“真的不理啦?”他站在少女旁附着身子问道。
“哼!”少女转过头不看他。
他拿着面人凑到少女脸侧,轻声到:“看看这是什么呀。”
少女瞟了一眼,见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面人,眼睛一亮,伸手就过去抓。
赵易快速灵巧地收回手,躲了过去,向后退了一步。
“师兄,你给我。”
“你都不理我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呀,给了你,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少女羞红了脸,什么叫人财两空,好像自己是他的人一样。
“对不起嘛,师兄,是我错怪你了。”声若蚊蝇般传了过来。
“啊啊,听不见,我听不见,大声点儿。”赵易戏笑地把手放在耳旁,搞怪说着。
少女愤愤地走上前,对着他耳朵喊到:“错怪你了!师兄!!”
赵易被她这一嗓门吼的耳朵发麻,掏了掏耳朵。
“真是的,没吃饭嘛,敢再大声一点不?”
少女闻言又要凑上前去吼他,他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投降。诺,给你面人。”
云花颜接过面人,立马笑得如春夜的梨花一般灿烂,欣喜说道:“谢谢师兄~”
她蹦蹦跳跳地走向灶台,走到一半转过身来,飞快地在少年脸上轻轻一啄,逃似地跑了。
赵易摸了摸脸颊,被亲的地方痒痒的,微微有些发烫,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包袱,帮着她一起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稀稀扰扰的脚步声和三言两语的说话声。
有十来人推门而入,都是十五六七的青年人,为首的一人看起来较之其他人年长一些,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一张国字脸上,是两道剑眉,下面两只正色黑亮的眼睛,鼻梁高挺,笑不露齿。
他负手在后,看到了灶台前的二人,视线在他们身上环顾了一圈,又停在赵易身上,率先开口:“三师弟,修炼完了吧,进展怎么样?”
赵易起身:“多谢大师兄关心,今天修炼得还不错。师父今天有来过吗?”
“没有,但是玉轩师姐来催促过我们练功,她传了话。师父说,想让你吃完饭后去青玄宫找他一趟,看起来不太高兴。”
“师父不太高兴?谢师兄传话,我待之后就去找师父。”
大师兄看着他,垂下眼帘想了想说:“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不和大家一起修炼,我也不怪你,可是,大家都是师兄弟,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对策,别闷在心里。”
“对啊,师哥,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师哥,我好久没和你一起修炼了,你回来吧。”
“三师兄,你不能把自己当外人啊,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
跟在后面的师兄弟你一言,我一句地附和着大师兄。
赵易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拱手道:“多谢大师哥,各位师兄弟的关怀。不瞒大家,我在修炼四象天引决时遇到了瓶颈,需要一个人好好参悟,所以近期不能与大家一同修炼。”
大师兄惊诧地问道:“师弟,你已经修炼到四象天引诀了?”
其他师兄弟闻言也纷纷惊异到:“师哥,那不是天玄境才能修炼的道法吗?你不是才…………”他想了想,欲言又止。
“对,我才地玄境,可是……”他苦笑着,也没继续说下去。
站在身旁的云花颜一直在看着赵易,看着他脸上的苦涩和无奈,她心中为之一痛,她排行第四,与赵易一同进入青阳子座下,只有她才知道他心中真正的苦楚,也知道因为这个苦楚,赵易与师兄弟的嫌隙越来越大,他本来是那么一个热情开朗的人,和师兄弟们把酒言欢,喜欢结交朋友。可现在,却不得不自己脱离队伍,独自修炼。
房中随之平静下来,大师兄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一丝异样,挑开话题说道:“大家都饿了吧,先坐下来吧。师妹,饭好了吗?”
云花颜呆滞了一瞬才恍然到:“啊,好了好了,大家,今天的饭菜,可是我花了一番功夫的,好好尝尝。”
“师妹的手艺,我是喜欢的哈哈。”大师兄首先回应到。
“师姐,我闻到了肉味儿,是不是有大骨汤啊?”
“你小子鼻子怎么那么灵啊,师姐,不论你做什么,都好吃,哈哈哈。”
其他师兄弟都跟着开怀大笑,云花颜也被逗笑了,转过身,发现赵易坐在灶台前,像她刚才那样,茫然若失地看着灶火。
她心中一叹,走过去蹲下身来,用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他,伸出手握住他空空的掌心,语气柔和地说道:“师哥,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我们先吃饭,好吗,师兄师弟们都在等着呢,晚上的时候我陪你说话。”
赵易闻言握紧了她的玉手,转过脸来,怅然道:“没有你,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花颜笑了笑,把他拉了起来:“走吧,吃饭。”
坐成一排的弟子中,不少人看到了这副画面,纷纷打趣道:“师姐,你太偏心了,我们吃饭都没有这种待遇的。”
“就是啊,师姐,我要加菜,加肉,才能抵消不平。”
“师哥,你下手也太快了吧。”
云花颜强忍着羞意,回应说:“你们还要加菜,不给我把这大桶饭吃完,到时候擀面杖伺候。”
众人纷纷表示抗议,但他们修炼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手上的筷子就没停过。不过一会,桶里的饭就见了底,桌上的肉菜也扫之一空。
师兄弟们起身收拾碗筷,帮助云花颜清洗碗盘。这是他们师父定下的规矩,分内之事必须承担,此外,房屋也必须自己定时清扫,整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青阳子常常对他们说的一句话,而他们也引以为戒,规律自身。
清洗碗筷过后,一只手揽过赵易的肩膀,是他的五师弟,刘路通。“师兄,你什么时候把四师姐泡到手的啊,动作挺快啊。”他瘦小的身子配上灵猴一般的脑袋,看起来机警灵活。
“什么泡不泡的,你师兄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师姐迷上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师兄你可真够自恋的,不过我跟你讲,听说其他师叔门下也有喜欢你的人,怎么样,开不开心?好像是个大美女哦。”
“是吗?那我桃花挺旺的嘛。”赵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师兄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真有喜欢我的人,等她自己来和我讲便是,我在这儿没事地胡思乱想干什么?”
“高人啊,师兄,不愧是花场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行,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和你多说了。诶,师父找你,是不是你惹他老人家不开心了?”
“什么话,师父一向很喜欢我,怎么会因为我不开心呢,一定是你们有人练功不认真,偷懒被师父发现,他老人家不想多说,让我代为管教。”
“啊?那如果真是这样,怎么不告诉大师兄和玉轩师姐呢,不对,可能师父觉得大师兄一个人难以管理这么多师兄弟,玉轩师姐又需要打理青玄宫的诸多事物,才让三师兄你来帮他们分担一份。诶,不对,那这样师父他怎么又…………”
听五师弟在这儿埋头说个不停,赵易觉得有些无奈,他从小就是这么个性格,什么事都要追根问底,不弄清楚决不罢休。
他拍拍五师弟的肩膀,对他说道:“行,师弟,你慢慢想吧,我得去找师父了。”
留他一人待在原地,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考当中,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对啊,怎么三师兄他……嗯?三师兄,三师兄…………跑了。唉,不行,等明天再问三师兄吧。”
找不到了赵易的身影,他摸摸后脑勺,说完便跟着已经走了一截的其他师兄弟往自己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