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鬼府,这次令妖间的带队老师宋羽音便传他去鬼驿见面。
虽然名字有些女性化,宋羽音本人却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彪形大汉,胳膊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
唐政刚一进门,便愣了一下,而后向宋羽音鞠躬道:“唐政见过老师。”
宋羽音坐在椅子上,抬手示意他也坐下来,道:“无须多礼,唐政是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成为见习令妖使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已经被卷入这件事之中了吗?”唐政有些不解。
“不,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宋羽音摇了摇头道:“在人界,被迫卷入这种事情的普通人不知凡几,难道我令妖间个个都得收下?”
“因为我天赋异禀?老师厚爱?相貌不凡?”唐政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思想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别乱想,小家伙,”宋羽音大手猛的拍在唐政肩上,道:“我且先问你,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父母?”唐政变得疑惑起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跟着爷爷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
便摇摇头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
“这不就对了?”宋羽音得意道:“要是你回答有父母,我就该考虑要不要让你只是在令妖间做个混子颐养天年了。”
唐政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事实上,我第一次见你时,便发现你和我一个故人长的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叫做唐锐。”
“唐锐?”唐政猛然回忆起,爷爷临死前,曾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口中喃喃的呼唤着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就是唐锐。
念及于此,唐政便向宋羽音抱拳问道:“那您可知道这位故人,现今又在何处?”
“已经仙逝十余年了,和他的妻子葬在了一起。”
宋羽音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只顾往嘴里灌下,似要浇熄胸口的那股不平之意。
“若不出我所料,你就是他留下的那个的孩子。”
“我天资鲁钝,不如你父亲的才华横溢,却也是这一点,才得以从那一场大战中苟活下来。”
“你的父母都是在和妖魔的那场战斗中离开的。”
“那个老头千方百计把你带了出来,却还是没让你摆脱这个世界,”宋羽音红着眼睛道,“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加入令妖间,还是成为令妖使?”
“我……”唐政一时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他小时候也曾有仗剑走天涯的宏愿,但随着爷爷的离世,这颗心便慢慢的被束缚在那一家小小的药店里了。
但是自己真的就完全甘于平凡了吗?不,那颗心依旧在某个角落跳动着,呼唤着他。
不然,他那一夜为何要违背爷爷的嘱咐,打开了那扇门呢?
现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父母的死亡并未让他感到畏惧,反而让那颗心搏动的更加有力起来。
唐政终于真正的睁开了眼睛,看向这个世界。
看向了他曾经不愿意面对的,爷爷的死。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
在每月的十五,爷爷都会在深夜独自出门,直到鸡鸣时分,才会揣着一包说不出名堂的药材匆匆归来。
说是药材,是因为爷爷每个月回来都会将那些东西用水煎服喝下。
但他随着爷爷学医十数载,却从未从医书上找到其中哪怕一种药材的名字。
在他十六岁的某一天,爷爷外出以后,却没有带着任何东西回来。
即使爷爷不曾说起,他却从楼板的缝隙中看见爷爷止不住的咳嗽,看见了爷爷手上的咳出来的鲜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爷爷原本康健的身体每况愈下。
不到半个月,爷爷已经卧病在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也曾哭着跪在床前,请求爷爷告诉他从哪里可以找到那些药。
但爷爷拒绝了他,并且让他发誓,只要到了晚上,就绝不能走出小药店的这扇门。
于是爷爷就这样死了,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为他送葬,唐政像个木偶般楞楞的的走在棺木前面,为爷爷引路。
漫天纷纷扬扬的飘着其他人替爷爷洒下的买路钱,就像下着一场大雪。
他便在这场雪中,掩埋了真正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早就死了。
而在今天,唐政的血脉终于又跳动起来,他说:“我想成为令妖使。”
他想知道父母为何死去,爷爷又是为什么,非要带着自己隐居在那个小小的镇子里,还有爷爷突如其来的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求而未解的谜。
“好,好。”宋羽音抚掌大笑道:“不愧是唐大哥和兰姐的孩子,有志气。”
“你先不用着急修炼的事情,等到了令妖间,自有我替你安排。”
“虽然你是唐锐的孩子,入我门后,依然要按规矩办事,新弟子就要先被送去测试资质,但无论好坏,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培养你。”宋羽音拍了拍唐政的肩膀道。
“我也相信你将来,必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