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伦与剑灵子两人如此天天练剑,一直过了两个多月,李太伦终于寻到窍门,将剑法练到第六重境界。
这一日李太伦起了个大早,在客厅中点了香炉。
剑灵子早起见他呆坐厅中不去练剑,心中不知何故。摇头问道,“今日怎么不去练剑?”
李太伦躬身请安道,“师父!这第七重与第八重该如何练就?”
剑灵子见他点香,颇感意外。但想他一派名门子弟模样,自有一些讲究,这么长时间跟着自己清茶淡饭静修苦学,倒也难为他了。回道,“第七重、第八重须得内力相佐,你来此多久了?”
李太伦道,“两月二十七八日时光。”
剑灵子捋捋嘴边的山羊胡道,“短短两个多月,你已练到第七重,也算得少年才俊!也罢,今日便休息一回。”
李太伦浑没半点情绪。转身在柜子上取了茶具和一只瓦罐,在桌前摆了开来。
剑灵子心中一乐道,“为师自打你来之后,已有多日不曾饮茶。今日正好与你品品!”
李太伦又取了热水、炭火炉,一一放在两人身前的小桌上。
只见他打开一只瓦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把毛峰。投入茶壶中,又将茶壶放到小火炉上任它煮沸。
剑灵子悠然道,“你可知这茶之一味有何意趣?”
李太伦摇了摇头,听他示详。
剑灵子道,“茶之一道旨在养神去杂。取山川之灵,雅高致静,闲趣无穷。饮者品味体察,涤身养灵。”
李太伦道,“如此定要与师父好好品品其中滋味,只是可惜火势太小,煮得有些慢。”
剑灵子嘿然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双手分作两边递出,围着火炉催运真气。火炉受剑灵子真气激发,火势渐盛。
李太伦赞叹道,“师父内功深厚,这下可好了。”说着双目不自觉的向香炉望了一眼。
神情愉悦享受,挥着右手在自己大腿处轻轻拍打。心中温温吞吞的微喜着,只觉等待真是人间至妙。
剑灵子为了早点与爱徒品茶,运劲使气自然凶猛。忽觉胸口似有阻滞,但茶水已开始沸腾,总想促成再说。
只是如此一来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一双眼珠子渐渐沉重模糊。终于茶水煮沸了,双手也瘫在桌上浑身没了力气。
翻掌查看只见自己双手掌心发黑,中毒了?我向来警觉,却是怎么中下的毒?向屋内四周一阵查看。
向李太伦急道,“徒儿快走,师父身中剧毒。咱们只怕已给恶人盯上。”
李太伦见他面色狰狞,浑身瘫瘫软软毫无力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剑灵子身后,在督脉“中枢穴”上点了一指。暗道,督脉乃是人身阳气之海,他中枢穴受制只有任我摆布了。
李太伦边走边道,“茶还没喝,怎么能走。”
剑灵子见李太伦点自己身上要穴,急道,“徒儿你做什么?”
李太伦缓步回桌落座道,“当然是陪师父喝茶。”
剑灵子看他一副自在的模样,心下百转千回,但是仍不敢信。疑道,“茶晚点再品,你快帮师父解开穴道,你点错了。”
李太伦面色为难,缓缓的道,“怎么,我点错了?不应该啊,中枢穴很好认的。不是后背督脉正中吗?”
剑灵子心下惶然,这一切……
他心神涣散如遭雷击,仍不肯信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会来加害自己。向李太伦询道,“是你下的毒?”
李太伦不紧不慢的提起茶壶,在剑灵子与自己面前的两个茶碗里缓缓倒入茶汤,又将茶壶放在一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闻了闻道,“挺香的,你不喝吗?”
剑灵子挥手一扫,将面前的茶碗打翻在地。喝问道,“是你对不对?”
李太伦不知眼前这老头儿是怎么解开的穴道,但见他发火推开茶碗的手势并无几分力气,要想伤人那是不能了。
李太伦恬淡一笑,举着茶碗向剑灵子抬了抬算作致意。送到嘴边嘬了一口面色怡然道,“师父煮的茶果然好喝,不浓不淡刚刚好。”
剑灵子心中火冒万丈,暗骂自己老眼昏花,怎么会招来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双目一闭平复心脉气息道,“为什么?”
李太伦将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嗤笑道,“为什么?我堂堂擒龙门少门主,怎能让世人知道我近乎摇尾乞怜的落魄模样。”
剑灵子仍旧闭着双眼,徐徐道,“我可是你师父。”
李太伦放下茶碗,傲然站起,背过身不屑道,“师父又怎样?大丈夫行事从来不拘小节!”
剑灵子自觉两人天天练剑,李太伦一步不曾离开。何况一日三餐吃的都是一样食物,何以他却安然无恙?疑道,“你是怎么下的毒?”
李太伦转身见剑灵子额头汗珠如雨,忽然醒悟他在运气逼毒。双眼在他浑身上下一探,笑道,“没用的!你中的是一种。还记得你埋尸那天吗?那天你回来可是吃得有滋有味。”
剑灵子回想那日光景,怅然醒悟道,“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李太伦道,“不错,那些饭菜全是由你亲手做的,只不过我不小心掉点了东西在里面,你又刚刚好不小心……吃了。哎……”
他见剑灵子没有回话,虽说自己已制住他的要穴,仍怕他神功厉害将毒逼出。讥刺道,“你可知道被那日被你打死的三个都是什么人?”
剑灵子闻言微微一动,李太伦见状知他挂怀。满不在乎道,“那三人蠢笨如猪,听他们说全家给人杀了,而杀人者不巧又是我爹。于是将我绑了去,要寻我爹晦气。没想到三人出入江湖多年,竟还天真的信奉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哼……换作是我,一个都别想活。也是你来得巧,正好借你的手除了他们。”
剑灵子听闻自己错杀好人,胸口大恸猛然呕出一口血,摇头骂道,“畜牲,老夫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帮你为非作歹。”
李太伦见他岔气,心脉已乱。忙上前假作关心道,“师父,你都这么老了,怎么还火气这么大?会死人的!”
剑灵子闻言猛咳出一大口血,指着李太伦道,“住口!我不是你师父,老夫要亲手杀了你。”
只见剑灵子豁然站起,胸口不住起伏,已然气极。悠悠晃晃间显然无力支持。
李太伦进前在他肩头一搭,又将剑灵子按在椅子上。温言道,“这只会加快毒素运行,死得更快。你又何必动怒呢?这断魂散乃是古摩罗国传来的,如今早已失传,解药……怕是已经没了。此药遇温化于无形,不过要使其发作,只需点上种名叫大悲荼的香作引……那就……”说着面色关心,好像就要哭出来似的续道,“师父你死定了!”
李太伦得意于自己的杰作,不自觉的向着香炉望去。
剑灵子趁他不备,挥掌向李太伦身上打去。李太伦见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浑不在意闪也不闪任他拍打自己。
哪知剑灵子这一掌威力不小,直拍得李太伦向后跌开,轰然撞破身后的柜架。
为了这一掌剑灵子运劲半天,只是遗憾中毒太深,运行的力道不足未能将他拍死。心下一片萧索,竟会老来收了这么个恶徒,实在英明扫地。
当下哈哈大笑,忽觉胸口大痛,嘴里又大口涌出血来,不住的喘息着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无力站起。
李太伦给他吓得不轻,没想到剑灵子中了断魂散还能运气。还好自己早已先行下手,否则这一掌下来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扫开身上的残木碎屑,站了起来。不怒反笑道,“临死还要挣扎,只能加速死亡。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让徒儿帮帮你。”
李太伦取来浮虹剑,抽剑出鞘向着剑灵子后背捅了进去,直透前胸。
剑灵子嘶哑着嗓子叫唤一声,背心一凉血流如注,顺着前胸的剑尖流到地上。
看着自己的残影,剑灵子悔恨不已,恨不得挖了自己双眼。想要仰天长啸发泄愁绪,脖子向上一仰喘了几喘,尚未出声等来的却是李太伦抽出他背中宝剑,左手按着他的头,右手使剑他脖子上抹了过去。
嗤的一声,李太伦放脱剑灵子。剑灵子的头失去支持,哐当一声上身趴在桌子上不再动弹。死了!
李太伦长吁一口气,在厅内学着名伶的模样,缓缓舞了起来。口中唱道,“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唱罢举起浮虹剑,悠然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将这剑法发扬光大的。”
转头见剑灵子一双眼珠子毫无血色的望着自己。好个死不瞑目!摇了摇头干笑一声,好歹师徒一场就替你收个尸吧,谁让我心软呢?真是好人难当。
他放下浮虹剑,抱起剑灵子取了锄头,向着屋旁那两排竹树后的空地走去。
放下尸首,一锄头一锄头的挖了起来。
正挖得满头汗水淋漓,却见剑灵子睁着一双眼瞪着自己。心中恼怒道,“我都已经给你善后了,你还想怎样?再瞪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扣出来!”
一张俊脸笑得很是诡诘。蹲下身来正要伸手去挖,猛然想起他身中剧毒,思前想后只好做罢。
又挖了几下,将尸身丢进坑中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