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纠和蝴蝶脸儿打扮成两个乞丐,行走于东欢府街头之上。他们要盯紧被梅千顷带回的那一批阿芙蓉粉末。这一日,有几个信风子跑到梅府后门,与一个小厮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各自散去。
蝴蝶脸儿一边晃着手里的破碗,一边低声对子纠说道:“看来,梅家和信风者要有所行动了。”
子纠点点头,说:“那咱们就来个螳螂捕蝉,蝴蝶儿在后!”
蝴蝶脸儿嘿嘿一笑,说道:“了解我!”
当零界盟众人看到二十名信风子,加上二十名梅府家奴,护送着十车货物出城的时候,他们全都颇感震惊。
此时正是凌晨丑时一刻,看来这次梅家加倍小心,并且将近来积压的货,一股脑全都送了出去。
子纠低声道:“反倒是省了麻烦,咱们就给他们一锅端了!”
一行人各自施展功力,追了上去。
信风子和梅家家奴都异常小心,昼伏夜行,似是怕有人劫掠。害的子纠等人也只能日夜颠倒,相隔三五里这么追踪着。
这一日,来到一山道之上。此处不算偏僻,若是白天,也算是阳关大道,但入了深夜,便人影全无。
押运队伍走到一处弯道,山峰之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一长三短。带头的信风子一惊,他知道这是江湖黑话,怕是有山匪要截胡。
带头的信风子立刻打出一声唿哨,然后仰天大喊:“信风者今夜路经宝地,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我已备下薄礼一份,还请笑纳!”
家奴中走出一个人,对带头的信风子说,语气之中颇有质问之意,“你们信风者不是沿路都有打点吗?怎么还有山匪来捣乱?”
带头的信风子连忙解释说:“您有所不知,为隐蔽起见,这次的路线,我们选择的是平日里不曾走过的路,以防有人提前设下埋伏。”
“哦?”家奴半信半疑地说,“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还要报出我梅家的名号吗?”
信风子闻言连忙说道:“您可千万别提梅家。越提越糟,这些山匪只认财,可不会轻易卖人面子。况且,我判断,这群人也不一定就是附近的山匪。”
敬花枝叶远远的听到二人对话,心中起疑,小声说道:“这信风子带头的莫不是陈头儿?我听着声音极像。”
辛燃说道:“没错,我听着也是那陈头儿。没想到上次搞砸了,这一次,梅家还敢让他送货。”
陈头儿见山峰之上无人应答,也觉得十分蹊跷,于是再次大声喊道:“山上的朋友,可否给个回话,信风者再次谢过了!”
话音刚落,十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持利刃,砍杀而来,逼得信风子和家奴们不得不仓皇应敌!叮叮当当,金属相击之声传来,山道处,火星四溅。
澈奴见状,哎呀一声,说道:“子纠,怎么办呀?没料到除了咱们,还有别人盯上了这批货!”
子纠一皱眉,说道:“暂时可不能让这批货出问题,咱们还要看到他们交接给下家呢!”
山道之处不断传来惨叫之声,看来已经拼杀地很是惨烈了。
子纠转头对辛燃说道:“辛燃,你去替他们解围,如果能够查探出来黑衣人来自何方,更好!”
辛燃摩拳擦掌,早已急不可耐,她将一块黑纱蒙在脸上,双脚踏地,飞驰而出。之前与信风子打交道,辛燃假装是梅千朵,无人知道她的功夫,所以不必担心身份暴露。
辛燃加入战局,一下子打破了双方平衡。对战双方原本各有损伤,一时僵持不下,辛燃的出现,让那群黑衣人以为是信风者的援兵到了,于是一声唿哨,急急退去。
辛燃也不与信风子们搭话,直至追那群黑衣人去了。陈头儿见状,也管不来那么多,立刻招呼众人,即刻启程,向前奔去。
翌日午夜,刮起了大风,信风者的马匹顶风而行,颇有些吃力,陈头儿便前前后后地跑来跑去,抽打马匹,尽量加快行程。因为遭遇了不测,于是陈头儿改变了计划。他现在不敢再走新路线,只能回归这些年信风者打点好的路线。
再行半日,就能回归到以往路线,所以陈头十分焦急,心里期盼着莫要再出幺蛾子。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草垛之中,呼啦啦冲出十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出刀便砍。
信风子们一阵惊呼,连忙迎战。
躲在暗处的零界盟众人,又是一阵无奈。没想到此行,居然被迫担负起阿芙蓉毒的保护职责了。
黑石用头蹭了蹭蝴蝶脸儿,蝴蝶脸儿娇嗔一声,自告奋勇,说:“这次就由我来吧!”说罢,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次逃脱的陈头儿心中叫苦,没想到这一路如此惊险。这种接二连三被人偷袭的情况,自从他做了信风子以来,还是第一次。
陈头儿与家奴一商量,再次改变了计划。他们要白天行路,晚上歇息。
天亮时分,押运队伍来到了官道之上,陈头儿悬着的心也放下去大半。这条官道直通港口码头,沿路山匪都是多年相识,可保无虞。
陈头儿对众人说道:“咱们改为晓行夜宿,大家伙坚持一下,再走上一天,傍晚时分咱们住店休息。”
颇感疲劳的信风子和家奴们无奈,只抱怨几句之后也只得强打精神,继续赶路。
是夜,押运队伍投入一家客栈,吃饱喝足,困意袭来。陈头儿叫上三个信风子与他一起守夜,其他人各自睡去。
到了亥时,陈头儿和三个信风子实在抵不住滔滔困意,眼皮似灌了铅一般,有千斤重。四人围坐在一根柱子旁,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身旁的信风子一声惨叫,吓得陈头儿一个激灵,起身,抽刀。寒光一闪,一柄斧子砍将下来,陈头儿双臂上扬,力扛斧子下劈之力。
紧接着背后又有利刃呼啸之声,惊得陈头儿只得用了一个巧劲,卸去斧子的力道,撤身一转,躲避背后来招。
陈头儿双眼一转,四下打量,又是十几个黑衣人!陈头儿怒不可遏,开口大骂道:“奶奶个腿的!还有完没完!信风者和你们拼了!”
陈头儿喊声响亮,静夜之中,引起犬吠无数。客房之中,忽的冲出三十几人,正是信风子和梅家家奴。他们枕戈待旦,听到陈头儿的喊声,知道这是陈头儿在告诉大家有敌来袭,于是立刻抄起兵刃,冲了出来。
双方再次混战在一起,吓得客栈老板和小二连连喊娘,其他客人也都瑟瑟发抖。
此时,一道剑气恣意飞溅,洗墨剑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双方多人,均被震飞。
陈头儿又是一阵惊讶,这几天以来,不断有人企图杀人越货,又不断有人出手相救。虽然陈头儿不知道双方都是谁,但无非就是敌人或朋友,想到此处,大喊一声:“多谢朋友出手相救,日后信风者必定全力相报!”
持剑之人,面戴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他沉默不语,手中长剑如狂风暴雨,攻的黑衣人纷纷后退。
随后,持剑之人追赶黑衣人而去。
陈头儿立刻招呼,赶紧动身,切莫耽搁!
三天之后,在穿过了一片广袤的稻田和一片广袤的盐碱地之后,押运队伍终于到达了港口。这座港口名叫鹿尾港,码头上已经停泊了十几艘货船。
子纠和澈奴换了装扮,化作一对乡村夫妻。
澈奴搂着子纠的胳膊,娇滴滴的说道:“相公,相公,你看呀!海鸥,成群结队!”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小媳妇模样。
子纠觉得澈奴表演的有点过分了,但又不好直说,于是干咳了一声,应承道:“是是是,海边嘛,可不海鸥很常见。”
澈奴有说:“哎呀,哎呀,相公你看,船老大!”
子纠心中暗道:“我得个娘啊!我的澈奴姐姐,你别再咋咋呼呼啦!”嘴上却是说道:“港口嘛,当然不是船夫就是船老大啦!”
“哎呀,不是!”澈奴压低声音说道,“是我们的船老大!”
子纠抬眼看去,一艘大船的船头之上,有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悠哉悠哉地喝着酒!果然是和三爷爷交情匪浅的船老大!上次见面还是从蒲牢大陆去往嘲风大陆。
此时,船老大也看到了子纠和澈奴二人。起初,他并没有认出他们,但待到二人上得船来,船老大哈哈一笑,说道:“子纠少爷和澈奴少奶奶好生打扮啊!这是有要事在身?”
澈奴双颊绯红,妩媚无限,嗔怪道:“船老大取笑澈奴作甚?噫……”
子纠拱手施礼,说道:“船老大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这是要运货到哪里?”
“你老家,狻猊大陆鹿耳港!”
子纠哈哈一笑,说道:“这是时鹿尾港,那里是鹿耳港,倒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了!那就劳烦船老大替我报个平安!”
“好说!好说!我也好久没和文三爷叙旧了!我从嘲风大陆淘到了三坛美酒,绝对二十年以上的美人琼陈酿!一定要好好馋一馋文三爷!”
“哈哈……”
“子纠少爷到此,有何贵干啊?其他人呢?”
“我们分头行动了,黑石和白芷在距此三里的一个树林中……”子纠将来龙去脉草草讲了,然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船老大保密!”
船老大面色一紧,说道:“诶,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不是和你们一拨的,澈奴少奶奶可以作证的啊!”
子纠不明白船老大的意思,看向澈奴。
澈奴一脸骄傲自得的神情,故意不理子纠,点点脚,指着这艘大船,对船老大说道:“船老大,这就是咱们的新船?”
船老大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对对对!这就是咱们的新船!够不够气派?够不够硬气?”
澈奴在甲板上绕了一圈,四下打量了一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东西都存好了吧?”
“少奶奶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哎呀,船老大不要再拿我取笑了!还是叫我澈奴吧?哪里来的少奶奶……”嗔怒的话虽是跟船老大说的,但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却是看向子纠。
子纠听得云山雾罩,什么“新船”,什么“存好”,什么“万无一失”。尤其是澈奴那撒娇的眼神,看的子纠既高兴又尴尬。于是他转移话题道:“船老大,有一个小忙,需要劳烦您!”
“有啥客气的,说吧!”船老大喝了一口酒。
“那批货,信风者送上了一个鲶鱼嘴的船老大的船上,我想去套套话,看下家是谁?”
“鲶鱼嘴!估计是姓段的那家伙!走,跟我来!”
子纠换上船夫的衣衫,跟着船老大穿过长长的码头,来到一艘货船之前。
此时,信风子们已经将十车货物搬运上船,码放在船舱之中。陈头儿正在与鲶鱼嘴船老大交代着什么,神情甚是郑重。
子纠将毡帽压低,以免被陈头儿起疑。船老大忽然大喊一声:“老段!你个狗娘养的,还欠老子一顿酒呢!莫不是又要跑了?”
听到这一声呼喝,鲶鱼嘴船老大立刻将从陈头儿手里接过的信封塞到怀里,脸上稍有警惕,又故作轻松地答道:“去你娘的!上次老子帮你带货,不是已经抵了吗?你个老小子要是口渴了,我这里还憋着一泡尿呢!海蛎子味的,要不要尝一尝?”
一众船夫哄堂大笑!
船老大也不生气,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鲶鱼嘴跟前,抬手就是一拳,怼在他肩膀之上。鲶鱼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一个人扶了一下。他抬眼一看,是一个戴着毡帽的年轻人。
鲶鱼嘴抬手就朝船老大身上打去,船老大一闪身,握住了鲶鱼嘴的手,笑骂道:“诶!让你个龟孙打不到!”
鲶鱼嘴哈哈一笑,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狗日的,还是这么壮,看来你家婆娘折腾你折腾的少了!”
“我家婆娘早就求饶了!我不过瘾啊。我可是等着你婆娘来过招呢!”船老大一脸戏谑的说道。
就在二人笑骂之间,陈头儿已然悄悄退去。
子纠等船老大和鲶鱼嘴过完嘴瘾,便使了个眼色,于是船老大说道:“下次再遇见你老段,非得打折你第三条腿!”然后在鲶鱼嘴的一声“滚!”中,船老大和子纠离开了。
回到船老大这边,澈奴已经等不及了,问道:“怎么样?”
子纠将左手一晃,一封信出现在澈奴眼前。
三人进入船舱,子纠打开一看,不由得愣住了!信中所写:入鹿耳港十三号货仓,八十包货物,共计八千斤。可炼制药丸八百颗有余。两个月后运回螭吻。信风者,十一月二十七日。
“鹿耳港!”子纠一拍桌子,骂道:“没想到,阿芙蓉毒已经渗透到我狻猊大陆了!”
澈奴闻言说道:“子纠,你不必生气。其实想来也不奇怪啊,狻猊大陆人向来擅长炼制丹药,尤其是曾经的神丹教。这阿芙蓉粉末想要练成毒性极大的丹药,狻猊大陆自然是首选啊!”
子纠点头称是,然后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个好事!如果这阿芙蓉粉末送到其他大陆,咱们反倒不好处理。既然他们送到了我文家的一幕三分地,我就只能是关门打狗了!”
此时,船老大递上了笔墨纸砚,说道:“子纠少爷请动笔吧!有啥要和大祭司说的,尽管写下来,我保管送到!”
子纠脸色一红,嘿嘿一笑,说道:“船老大拿我取笑!我不认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
澈奴拿起笔来,刷刷点点,修书一封,交与船老大。信中所言之意,便是请求大祭司文一增安排调查,捣毁阿芙蓉炼制的秘密工坊。
子纠见事情办妥,脸上神情一松,对着窗外说了一句:“通!”那封信凭空消失,一捋毡帽上的细毛出现在桌子之上。
船老大惊呼:“子纠少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通灵与逆通灵都能得心应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