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歌

    通常内容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形式,要么是激人奋进,要么就是思念家乡的曲调。但因为这种语言没几个人能懂,所以其中的内容如果罗红红不去讲述的话,他们也不知道。

    但最神奇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即使是听不懂,唱也是跟着一个调子,不是每个人都发音准确,基本用的都是自家的方言。可是这首歌若是唱久的话,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

    罗红红说,以前裕康的船员每次在唱起这首歌的时候,都会有人流泪的。

    但一段美妙的旋律开始流出的时候,李长安浑身的毛孔也跟着放大了。

    歌词听不懂,大概才是它最大的特色。每个人都用自己的乡音跟着去喝,时间长的自然就会产生共鸣。尤其是在外长时间的航行之后,这首歌简直就是大杀器了。

    罗红红也不知道裕康是基于怎样的前提创造出这首歌的,最靠谱的说法是由许多老船员的轻声呢喃汇聚而成的。船务部的某个人十分有心,那最有心的一批人,被船员们成为远古船务部。裕康现在的船务部,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那个有心人把这些调子都汇聚起来,编成一首。而这些调子呢,多数是各个认家乡小调其中的一段。每个人在哼歌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段哼出来。又不是正式的上台演唱,谁会唱全呢。也有可能是记不住,就记得那一句。

    总之天南海北啥样人都有,造就这首曲子别具韵味的曲调。

    而且十分容易上口,那些听不清楚的歌词,哼过去就行了,歌词本来就不重要。或者,没人都是作词,用自己家乡的方言给它加上全新的韵味。而无论哪一地的方言,也都融入到这段曲调当中了。

    李长安的祖籍是湖北的某一个小县,但纯本地方言唱歌实在是太难听了。唱歌不如粤语这种大语

    种来得悦耳。说话倒有点像四川方言,但是没有四川方言那么有趣。一出口就感觉像是在骂人,所以不适合做任何形式的艺术创作。

    大概是因为李长安身处于这样的语言环境之中,觉得不好听。甚至有些日常的表达或是问候表白一类的,都没有普通话来得那么顺畅,总感觉很别扭。当然这是指比较正式的问候或者表白,熟人之间是有本地俏皮话的,那也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表达方式。

    但是不能生人刚见面就说俏皮话吧,而是不非常不适合正式场合的交际的,就算是本人人之间的正式交流,顺畅一些还是用普通话比较好。

    好像别的语种打招呼问候就没有这样的问题,粤语见面一句雷猴,似乎没有那么重的违和感。不知道本地人是不是这样想的。

    李长安好像对自己家乡的方言满满嫌弃,说没有任何形式的艺术创造。但是在这片土地上,确实有一种地方剧种叫作楚剧,说是根据方言改编的。但

    是李长安听过之后,几乎也是听不懂的。小时候上剧院,基本就是奔着吃零食去的。

    反而有些黄、梅戏甚至豫剧的经典曲目李长安却非常喜欢,大概是因为能够听得懂吧。这种剧目在很大程度上进行了普通化,接受起来难度并不大。

    而李长安家乡的地方剧种楚剧呢,似乎就有一种孤芳自赏的意味,所以才评不上五大剧种吧。

    但黄、梅戏也是起源于湖北,却没有这样信任劝退的属性。

    这当然都是李长安的一家之言,她连个票友都算不上,纯粹是个外行人,不能作一回事。

    那么唱这种艺术的形式,到底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才好呢?

    以前最早的时候大家玩企鹅空间,里面充斥着各种外文歌,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很好听。长大之后沉迷于中国古风,觉得词曲之间的契合,那才是真正的韵味。中国古风曲目的灵魂,就在于填词嘛。

    大概也只有听得懂,才能产生共鸣吧。

    可现在罗红红教的这首曲子是怎么回事,没人听得懂,可是从第二遍开始,就有人跟着轻声喝了。

    就连李长安,自认为自制能力比较强的人,不会入这种俗套的。手指也忍不住跟着打出愉悦的拍子。这首歌的前半段是很欢快的。

    大概就跟喊号子的效果一样,唱过之后,大家分明地精神了不少。

    一种类似于寄托的东西,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

    “你们好了吗?”罗红红问他们。

    这首歌子?

    “你们不要问我其中的意思,我也不懂。以前在裕康的时候,老师教的时候也没有讲过。但他唱的时候却非常动情,我想连他自己不清楚其中的意思。大家就不妨会意,觉得是这首歌里被人下了某种法术吧。”罗红红说。

    罗红红这样说却让人汗毛直立,听久了,不

    会就中了邪吧。

    “不是中邪,是会上瘾。以后不管是什么样恶劣的环境,当你汗流浃背,或者是冷得上下牙直打架的时候,都会不自主地哼出这支歌子。它没有神奇的魔力能让你瞬间化解危局。但你至少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还有所联系,你还可以唱歌啊,你还没有死,大概就这么简单。”罗红红说。

    不过这首歌,似乎还没有唱完啊。

    “是的,这首歌有三个部分。现在唱的是出发的曲调,比较欢快,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部分。途中的曲调比较舒缓,我可以慢慢地教你们。但第三段,最好就不要唱起了。那是最终的困境之歌,听了会哭的。”罗红红说。

    真有那么厉害吗?李长安却不怎么相信,只不过是一首歌而已啊,还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或许在听过最正宗的原版之后,李长安才有判断。那歌词里面,也许是带着什么强烈的自我暗示。

    或者没有歌词本来就是一种自我暗示,因为

    每个人都会代入自己此刻的心境。

    人在迟疑的时候,唱了就能够不迟疑吗?李长安没有迟疑,所以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