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秋好处。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绛城的秋，却特别地来得奇，来得怪，来得莫名其妙。

    这座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色秋声，是绛城南，是诗，却是绝命诗。当你还感觉不到夏季的流逝的时候，那些温暖的日子就像负心的恋人一样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不给你一点商量的余地；而当你已经找到了毛衣围巾做新欢的时候，炎热的天光又不提防地回来了，强迫你抛弃新欢和她鸳梦重圆。你永远不知道她哪一次默不作声地离开，也不知道她哪一次会默不作声的回还，如此多次。她会说 “再见”这件事也许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她说了“再见”却又“再也不见”，一定要隔一个漫长的冬天才会与你重逢。

    绛城的秋天，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但更加反复无常的，是绛高里一位名叫“张笑也”的少年。

    比如说，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讲，这次考试绝对不会提前交卷，下一秒就就在开考二十分钟后交了只写了一半题目的试卷。老师拿过卷子看见正面密密麻麻的字，也没做理会。直到改卷时才发现这家伙只写了正面，化学老师差点没气晕过去。

    再比如说，被老师拉去谈话之后老式了好久的笑也同学，又开始“作奸犯科”起来，翻院墙翘课上网、教导主任的课还上课睡觉、假期作业一个字都不写，几乎你想得到的在校园里能发生的重大过失，他都做了个遍；几乎你想得到的学校的老师职工，他都冒犯了个遍。

    曾经虽然也不是标准好学生，但也不至于如此捣乱；如今却真的成为了问题儿童。

    总之一个字——作死。

    但最出名的还是下面这件事：

    在班主任的课上蹦迪。

    台上班主任唾沫横飞神采飞扬讲着“铜绿钡黄绿，钙砖锶洋红”的颜色反应，台下他就一惊一乍地站起来，抖两抖，震惊全班。班主任见状一声断喝，张笑也只好满怀歉意地说“痔疮犯了”然后默默地坐回去。之后三分钟，只见张笑也再次起身，对空中使出王八拳；再三分钟，又开始跳三只小天鹅……班主任不胜其烦，直接让他去走廊上罚站。这下有了大片空间，张笑也更是直接开始蹦迪，手机还放射出五彩的光芒，正好与黑板上的焰色反应相应为趣。这个事件的结果是——批评教育+请家长+罚抄化学书一遍。

    做一个粗略的估算，假设课本有一百千字（十万字），假设张笑也是神人，一分钟可写50字（正常人30-40字），抄一遍需要不吃不喝工作3333小时。对于平时需要上课的学生而言，其实时间并不多，以每日5小时计算，需要整整一周。所以不要动不动说什么罚抄课本100遍，老师也不傻。

    话休絮烦。蹦迪那天放学后，张笑也来到了陈言馆。找路槐卿点了一份奶茶，坐下来看漫画。路槐卿早就在学校听说了他的丰功伟绩，前来开导：“果然，是你身上的言灵在作怪吗？”

    张笑也没好气地撇撇嘴：“明知故问。要是再让他这样折腾下去，我非得闹到退学不可。”

    路槐卿顺口问道：“怎么，你们还是不能相处吗？”

    张笑也耷拉着嘴角答道：“这个言灵天天叫我作死。大部分时候，我还能控制我的身体，可有的时候，我就是被另一个声音主导了，他让我在课堂上蹦迪跳舞，幸好他还算有点廉耻，没让我当众跳脱衣舞。”

    此时张笑也眸色一淡，换了个声线说道：“既然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试试。”

    路槐卿笑道：“奥比，你又淘气了。”

    张笑也问道：“奥比，谁是奥比？”

    路槐卿正色道：“奥比是奥本海默的昵称。之前后山的爆炸，正是言灵状态的奥本海默制造的。”

    张笑也急忙问道：“那我们这一块岂不是成了切尔诺贝利？核辐射是很危险的。”

    路槐卿笑道：“不用担心，言灵相当于是另一个维度的力量，不会对我们所处的三维空间产生直接影响。再说了，他是以言灵的身份制造的，能量衰退也快。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学会去接纳他——因为他不仅是言灵，也是你。你不能接纳自己吗？”

    “怎么讲？”

    “知道精神分裂吧。其实有些精神分裂者会说自己是xx转世之类的话，或者说自己有很多个灵魂，其实就是当言灵选中他们时，用了过于强硬的方式。他们没办法控制这股天赐的力量，从而陷入癫狂。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知道言灵的事情，通过书符写咒修仙炼药的放肆，想要获得言灵的力量，最终却没能成功自己倒疯了的。”

    “我是不是该幸庆自己还没有被送进医院？”张笑也努了努嘴。

    “应该兴庆的是你遇到了陈言馆，至少这里的人是知道原因的。否则——”路槐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早晚会待在绛城第一精神病院。”

    路槐卿笑了：“很聪明的回答。有时候力量的降临不是幸运而是灾厄，尤其是力量来的太突然的时候。”

    张笑也答道：“我想我已经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路槐卿继续说道：“也许，奥比之所以选你也是有其必然之理由。如果在每一秒都有一千个平行宇宙诞生的话，在这个宇宙里，奥比选你是必然，你去接纳他也是必然。你们可能需要一起经历一些事情，才能和解吧。”

    这时候，陈述匆匆走了进来：“做卫生稍微晚了点。”一看张笑也也在，不由得漾起笑意：“笑爷你在课上的壮举早就传遍了，有你的啊！”

    陈述身后跟着樊华，用臂弯勾住陈述的脖子，复读了一句：“兄弟有你的啊！”

    张笑也之前凝重的脸也忍不住笑了：“你们给爷，少来！”

    路槐卿在一旁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可是路哥哥也很年轻啊。”不知何时，流回雪已经站到了路槐卿身后。看到流回雪，陈述不由得发蒙。她今天穿着藏青色的连衣裙，绀色二本线的本白色水手领，左手挂着两条一模一样的金色星星的皮粉色手绳，右侧鬓角带着同款的金色星星的皮粉色发夹，看起来很可爱。

    “你今天真可……”陈述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樊华已经是在一旁，嘴角带笑，似乎是心照不宣。

    “哦对了，今天来是还有件事。”陈述的目光重新聚焦，锐利好似青虹出鞘：“乔戈里找我。时间是明天放学后。”

    “那家伙是又拉你进他的k2社了么。”樊华说道：“还真是死心不改啊。”

    “我很好奇，为什么一定是陈述？陈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张笑也问道。

    “我倒是觉得除了灵魂奇怪和演讲比赛出了风头以外，就没什么有点了吧。成绩一般，水平有限，没有特长，人还懦弱，看见喜欢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的类型。”樊华说完瞟了一眼陈述。

    陈述心照不宣地偏过头：“喂，我不要脸的啊。”

    路槐卿答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可能已经知道陈述是言灵者了。他们不是一直想取代学生会么。”

    “有道理。”陈述说道。

    张笑也问道：“你会答应么？”

    “废话。”陈述干脆利落地答道：“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加入一个不明不白的组织？”

    “你打算一个人去吗？”张笑也问道。

    “是。难道我带一群彪形大汉去吗？对面肯定怀疑我图谋不轨啊。”说完陈述环顾了一下陈言馆里的张笑也、樊华、路槐卿。他们中最矮的樊华也有176，路槐卿甚至达到182，相对于中国男子平均身高170，确实不矮了。

    “果然还是担心你一个人啊。”张笑也答道。

    “你忘了演讲那天吗？我借用了嬴政的力量，所以可以有通过演讲蛊惑人的能力。”陈述答道。

    “你说什么蛊惑啊，听起来很像是少年漫画里面典型的反派诶。”樊华插嘴道。

    “但是我要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这种具有迷幻效用的演讲效果呢？”陈述反驳道。

    “煽动。”张笑也冷不丁地吐槽道。

    “而且肯定还会带来其他能力的，我发现言灵可以强化自己本身的灵魂，我甚至觉得我的黑曼巴蛇似乎更强壮了一些。”陈述答道。

    路槐卿给予一个肯定的表情：“确实如此。言灵可以强化自身的灵魂，并且能对言灵者造成伤害。”

    “造成伤害？”陈述疑惑了。

    “最直接的反映就是灵魂受损。”路槐卿说道：“最严重的，灵魂消亡。这种情形，就等着插上呼吸机躺在重症监护室吧。植物人，懂？”

    陈述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乔戈里既然想要你加入他，肯定不会对你出手的。”路槐卿补充道。

    樊华道：“不过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

    张笑也道：“不妨这样，我和樊华跟踪你去就好了。如果没事就不露面了，一旦发生冲突，我就发射，把他们都炸了。”

    樊华：“说得好像你现在可以控制你的言灵一样。”

    路槐卿道：“也是。张笑也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言灵暴走，后果不是你所能承担的。我把陈言馆的钥匙交给你，明晚帮我看店。”

    张笑也表示不满：“不是还有流回雪吗？”

    路槐卿道：“流回雪秋游两天。”

    张笑也十分不甘地回答道：“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