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光虽在地中逃遁,然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她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听见蜓魔王向烛阴挑战,心想:“今日正好借助众魔之力,将烛阴这老妖魔除去。”她从地中盾到诸魔脚下,忽地破地而出,颤巍巍地站在诸魔眼前,接过蜓魔王的话“不错,这烛阴老魔心肠毒辣,今日你们若肯出手,老婆子我定有办法将他诛灭了。”
诸魔正自惊惶无策,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喜形于色,个个心想“今日若助她将烛阴灭掉,不但除去我等的心腹大患,而且能结交上十大战神之一的藜光,那是一举两得。”于是个个手舞足蹈,兴奋得不知所以。蜓魔王鞠躬到地,“晚辈们正自想办法破他的结界,奈何智计法力有限,仍是不得其法,老前辈若是有良策,我等甘愿听从调遣。”
藜光微微点头,用刚强无比的口气命令,“好,事不宜迟,令一十六精四周护法,负责打发前来挑衅的小丑,令二十四魔立刻现出原身,去咬他的各处要害,务必将他鲜血放出。奎木狼,老身助你真气,你将幽灵火焰使出,驾云半空,烧他的眼睛以及各处要害。”她吩咐完毕,又看着谯明六公和白皙雕,说道:“几位要相助哪一方,且请言明。”白皙雕说:“前辈多虑了,我们两不相助。”藜光说:“如此甚好,动手。”
二十四魔现出原身,乃是二十四种不同形状的巨大虫子,鸣叫着飞向烛阴的巨大身体,他们使出生平所学,牢牢地附在烛阴小腹,腋下等软弱处,纷纷执出尖嘴利爪,撕、咬、吸、放,并将剧毒从裂开的伤口处注入,烛阴虽然身体巨大,法术通天,但恰如狮子奈何不了蚊虫,水牛奈何不了虱子,竟没半分抵御之力,欲运真气将之抖落,无奈此时藜光携着奎木狼,已驾云在他眼边耳畔闪烁不定地飞舞,他惊疑不定,口吹真气,欲将之吹落,但真气散向苍穹,直吹得黑云涌动,却没碰到藜光半点毫毛。
忽然,他感到左眼一股灼热的绿光,还没反应过来,右眼又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即就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来藜光在他吐出那股真气之前,早已携着奎木狼躲在他的耳朵里,待狂风吹出,立即施展飘云术,出现在他的左眼。奎木狼的幽灵火焰在她真气相助下,威力大增,一下将烛阴左眼灼瞎,藜光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即刻又在烛阴右眼重施故技,烛阴双眼盲时,她已经以无比绝伦的飘云术飘至他的头顶,又发出一道火焰。从头顶、后脑勺、背脊,一路烧将下来。
地面上巫咸、或汀以及钟山残存的魔兵见状,欲上前护法相救,却被一十六精挡住。
顷刻间,烛阴硕大的身躯上已有八十一处致命要点被烧伤,二十四魔也放掉了他许多鲜血,注入了许多毒液。他施展法术神功太久,刚才又大动真气,威震四方,此时此刻已将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被烧伤的致命要点透进丝丝阴寒之气,真气不断向体外散发,全身骨骼肌肉逐渐软化,整个身躯摇摇晃晃。他自知大限已到,只是败得有些不甘心,于是愤怒地一跺脚,大地为之颤抖,忧伤地一哀嚎,山川为之流泪。那结界在他真气涣散后,破裂成成千上万的碎片,掉落在地上,逐渐隐没于沙土间。众魔惊惧地纷纷躲避,藜光携着奎木狼也躲向安全的地方。
从摇摇欲坠的烛阴口中再次发出了声音,如夏日的惊雷,在天空中翻翻滚滚,响彻云霄“我祖先驳尧仙君创造法天象地,建立钟山,不想今日却毁在我的手里,我本小心翼翼,处处厚待天下英雄,不参与世间逐战纷争,更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未曾想到会如此死去,吾对苍生尽功力,苍生却视吾如草芥,吾含恨而逝后,吾的气息将化成沙漠里的狂风,吹遍黄沙行万里。吾的毛发将化成荆棘,生满世间的每一条道路。吾的唾沫将化成最剧烈的毒药,荼毒天下生灵。吾诅咒这沙漠不再会有绿洲,终日狂风呼啸。吾诅咒这世间不会再有宁静,永世征战不休。”他每吐出一个字,天空中就爆发一声惊雷,使得那干妖魔胆颤心惊。
他的目光跳跃成红绿两道闪电,撕破暗黑的天空,双眼变成南北两极两颗寒冷的星辰。他的骨肉精血化成一条污浊恶臭的河流,从沙漠深处流向住满生灵的地方。
或汀与巫咸相互搀扶站在钟山之巅,看烛阴化成了冰冷的诅咒,两眼四行泪飘散在狂风中,良久,良久,他们化成两股狂风,伴随烛阴的气息,并肩携手,消失在沙漠深处。
烛阴的气息化成一股股强劲的黑风,卷起黄沙,铺天盖地的吹来,黄金城内的魔兵尸身被狂风裹挟着四处漂流,风将藜光满头银发吹起,露出那苍老的脸庞,她浑浊的双眼悠悠地盯着黑风狂沙,以及满天飞舞的尸首,本该因年老而平静的心,此刻却中开始五味杂陈,“今日诛灭此魔,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老身诛魔无数,内心却从没有今日这样不安,难道天意不该灭此魔?唉!也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什么灾祸就尽管来吧。”
奎木狼见她老态龙钟的样子,若不是时才与她并肩御敌,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位老婆子身附至高无上的法术,心想:“素闻十大战神法力通天,果然非同小可,今日得见真体,当真是三生有幸。”想到这里,深深地对着藜光拜下,“感谢前辈助我除去了这老魔,为我心月狐兄弟报了重伤之仇,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前辈示下?”
藜光沉思着并不回答,白皙雕忽然说:“此刻狂风呼啸,天地昏暗,飞砂走石,方圆几里不能见路,恐不利于驾云,藜光前辈,各方朋友,我们何不先进驻钟山的地下宫殿,待狂风稍减后再想办法离开?”
群魔见这强劲狂风,知道凭己之法力驾云,只怕还没走出钟山就要被吹死。眼下除了进入地下避风之外,别无他法。纷纷说到:“如此甚好。”
钟山的地下宫殿多半都被震塌,群魔找了许久,才在最西侧找到一间比较完好的宫殿,那个宫殿叫做飞升殿,是烛阴修习法术的地方,虽没有先前的通天殿那般气派辉煌,却甚为宽敞,正好适合群魔居住。他们又在另一处寻到钟山粮仓。粮仓内食物,清水一应俱全。蝇虫王哈哈大笑:“此间住个三五载不成问题,任他烛阴老魔的怨气冲天,也奈何不了咋们了。”
藜光找个地方坐下,将灜渊月羽从袖中抖出,灜渊忙伏拜在地,“后学晚辈轩辕灜渊拜见婆婆,感谢婆婆救命之恩。”藜光怜爱地看着他,“起来吧,以后有婆婆在,没有谁敢欺负于你了。”灜渊点点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群魔见到灜渊、月羽。有的想逼问“劈天斧”所在。有的则谗咽欲滴,想一口将之吞下,无奈惧于藜光神威,不敢上前。
白皙雕说:“这烛阴的怨气正盛,恐怕要等七七四十九天后,才稍有减弱,还好这里食物清水都不缺,大家省着些用,撑过四十九日自是绰绰有余。”
一十六精二十四魔经此一战,真力消耗甚巨,修为较浅者,被惊吓过度,此时身躯还在不停地发抖,便各自寻了个清净的角落,东一簇,西一堆地运气复功。有的却已经深受重伤,躺在地上低声。
谯明六公却坐在西北角上,一言不发,他们虽未参战,却也被时才那场面所震慑,暗自庆幸己方六个没有趟这浑水,否则此刻躺在地上哀嚎地怕也要算上他谯明六公了。
大殿中互有嫌隙者甚多,此时虽然共患难一处,却也相互不说话,牛油巨烛燃烧映红群魔身躯。群魔粗重不一的喘气声,以及从地面隐约传下来的狂风呼啸声,构成了一幅凄清恐怖的画面。群魔饿了就自己去取食物,渴了就取水来喝,一连三日,相安无事。第四日后起,一十六精二十四魔中受重伤者因无药物调养,加之恐惧之心未恢复,终于神经错乱,相继死去,到第八日后,已有三精五怪殒命。
至此,群魔心中惧意更深,但洞外狂风依旧,没有谁敢轻易涉险。到第十二日后,蝇虫王终于忍耐不住,“他奶奶的,烛阴这老魔到底有多大能耐,身体都已经化成乌有,却仍然将我等折磨得如此狼狈,他奶奶的,我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了,大伙儿在此等着,待我出去探他个虚实。”他不顾别个阻拦,兴匆匆地向洞口走去。
这几日以来,白皙雕、奎木狼、以及谯明六公始终坐在一处,缓缓说着话,三精五怪殒命,蝇虫王离去,他们置若罔闻。谈笑间还不断发出笑声,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他们的笑声与诸魔的哀怨声正在演变成一曲很不和谐的音乐。蛆魔王、蜓魔王、蟋蟀王、蝎魔王、蜘蛛精等多次用眼神警告无果,纷纷围上去,亮出兵刃就要动手。
白皙雕见状,急忙站起来说:“各路朋友,我们正在商讨一项平定天下的大计,聊得性起,却忘记了各位此刻的心情,万分抱歉。”说着深深鞠了一躬。蜓魔王恨恨地说:“尔等谈论什么,我本管不着,但吾兄弟蝗虫王刚刚去世,尔等却在此谈笑风生,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尔等意欲如何,这就请划出道来,见过高下吧。”
奎木狼欲要出言反击,被白皙雕制止,只听他又说:“令兄不幸逝去,我们心中也甚感悲痛和惋惜,但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已经逝去,我们再沉浸于痛苦之中,而不思补救之法,于事又有何意义呢?我们生为天下苍生一员,若不能寻求方法而为生灵立命。修真练道只为一己之私利,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蜓魔王冷笑一声,说:“任你如何花言巧语,也休想逃脱这无礼之罪。”白皙雕哈哈大笑,“我今日就告诉你,何为有礼,何为无礼。我们在此讨论的是天下大事,是大礼,是至理。而你们却不问情由就来打扰,才是真正无礼。今日之祸,皆由各位不顾大局,各有嫌隙,各怀私心而起,试想,若你一十六精,二十四魔开始就能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在攻打烛阴时各自全力以赴,又如何会导致三精五怪重伤不治?若没有藜光前辈通天彻地的法术相助,哼!今日躯体化成乌有的恐怕不是烛阴而是诸位了!又试想,假如大家一进来就动手互殴,我们可还得以在此苟延残喘,恐怕早已是玉石俱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