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东方旭，旭日的旭，母妃是苏贵妃，不算太起眼的角色。

    当内务苑给我提了旭字时，在我有记忆里来，母妃就一直在灌输我未来是皇帝的思想。

    这使我很是疲惫，因为母妃的期望，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得学习练字，读书，在父皇面前卖孝。

    卖孝这个比喻非常的好，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我发现，偌大的皇宫内，所有皇子皇女的群体中，有六弟这种人的存在，真的很令人稀奇。

    甚至让人厌恶。

    他活的似乎比别人都自在，因为在大殿上，大家都围绕父皇转的时候，只有他安静坐在下面吃食，喝果饮，还给耍杂耍的鼓掌，全然没有我们狼狈的模样。

    后来听闻，在我们很小练字读书时，他只是在家里看着话本，窝在床里。

    皇子当中没有哪个不羡慕他，但也没有哪个皇子不会讽刺他。

    我记得有一日大家都不服，就选了一个皇子去后贵妃宫里，叫他出来玩。

    说是出来玩，其实是斗诗。

    我记得那日太阳特别毒辣，我们坐在亭子里，看着御花园的湖水奉承。

    他掏了掏耳朵，“有啥事快说，家里那话本还有一半没看完泥。”

    皇子们气急，我更是觉得这人毫无礼数。

    “六弟，后贵妃没给你请个礼仪先生吗？”二哥是最先开始嘲讽的。

    东方曦珠好似一点也不尴尬，“自家兄弟讲究那么多礼数干嘛？跟个陌生人似的。”

    二哥被这话梗到了，他跟在场的兄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话也不能这么说，六弟，无规不成圆，礼数尽管不是对着外人，也该认真对待才是，形成良好的素养，父皇也能开心呐。”说话的是三哥，话虽然委婉，却暗指东方曦珠毫无素养。

    东方曦珠笑了，“父皇他又不在这，做这些虚的干嘛？难不成还会有人把你良好的素养讲给父皇听？”后又嘀咕着吃了口零嘴，“是闲着没事做，没话讲了吗？”

    “噗。”

    我瞪了一眼七弟。

    七弟赶紧咳嗽一声坐好了身子。

    “不多说这些吧。”我想着还是换过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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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气不错，四哥我看你一天到晚闷在房里不好。于是叫着诸多兄弟带你出来透透气。”我喝了口茶。

    压压惊，压压惊。

    “那你们怎么不带我出宫啊？”东方曦珠有些纳闷。

    我们又被梗了一次。

    “六弟，出宫要内务苑给出宫文碟才可，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内务苑是不会给的，只是带你出来转转，没必要出宫吧？”三哥开了口。

    这话其实就是在说东方曦珠小题大做，以为自己出去转转就是能出宫吗？

    东方曦珠又笑了，“所以那哪能叫出来转转啊？皇宫还不是自个家，自个家能叫出来转转吗？”然后又吃着零嘴嘀咕着，“没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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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兄弟们都开始烦躁喝茶了，我也跟着抿了口茶，感觉没话讲了，气氛突然有些冷。

    “热死了，这鬼天气。”东方曦珠抹着额头的汗，嘀咕着。

    “诶~那我们不如比一场，看谁能让大家凉下来的诗吧。”七弟开了口，我投去赞许的目光。

    “也可也可。”我跟着说。

    “那我先来！”大哥一马当先，不想给任何东方曦珠拒绝的时机。

    “一方黑照三方紫，黄河冰合鱼龙死。

    三尺木皮断文理，百石强车上河水。

    霜花草上大如钱，挥刀不入迷濛天。

    争瀯海水飞凌喧，山瀑无声玉虹悬。”

    “好！”

    众兄弟们，分分叫好，就连东方曦珠也鼓掌了！

    我感觉胜利在望啊！

    “那到我吧。”东方曦珠丢下了果皮。

    大家一致露出嘲讽的眼神，想也知道，一个整日在家读话本的孩子，能念出什么好诗？

    “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

    其中豪贵家，捣椒泥四壁。

    到处爇红炉，周回下罗幂。

    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

    醉唱玉尘飞，困融香汁滴。

    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

    死寂。

    是尴尬的死寂。

    是深思的死寂。

    以博学闻名的大哥已经震在当场，二哥若有所思，三哥也愣住了，七弟不太能听懂大哥和东方曦珠说的诗，只是感觉气氛不太好。

    “难道，六哥……”七弟试探性开口。

    “啊，没事只是三哥还沉浸在大哥的诗里，完全没反应过来六弟说了什么。”三哥笑了笑低头喝茶，但我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我也觉得惊讶，这诗分开写看着简单，但合在一起却别有深意，甚至透着一股人间冰寒，让人不得不审视自己。

    真是极其可怕的诗句啊……

    我看着眼前的零嘴和果盘突然没了味觉。

    御花园湖面吹来一阵风，把大哥惊醒。

    后来这对诗就结束了，我想着，应当是六弟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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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曦珠，当真的聪慧。

    从那日起，皇宫所有的皇子就像商量好的，远离了东方曦珠。

    我也开始厌恶那种玩世不恭，却扮猪吃老虎的态度。

    真的很恶心。

    于是我处处诋毁他，甚至没事都要闹上一嘴。

    但同时，我又日日夜夜描写他当天作的诗，一笔一画，脑内就会浮现诗句当中的情景。

    等再到父皇生辰时，我看着权贵云集的世界，竟然生出一种悲哀。

    那时我才知道，东方曦珠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而慢慢的我也就发现，父皇其实一直很在意东方曦珠，即使我们围绕着父皇，但父皇的目光，永远会从我们脸上，转到东方曦珠那里。

    我夜夜惊恐，梦见母妃拿着把刀架在脖子上我的脖子上，质问我为什么比不过东方曦珠，我还梦见父皇，用失望的眼神看了我良久，再慢慢像看死人那样看着我。

    那些时日，我在东方曦珠闹尽了笑话，直到阿玉的出现。

    东方曦珠对阿玉真的很好。

    从来没见过哪个宫人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能和皇子同吃同住，也不用干重活。

    我那时最不喜欢阿玉，觉得阿玉挡住了我和东方曦珠的战斗，直到阿玉突然消失，东方曦珠不再理我，我才懂了我内心的感受。

    我其实一直在崇拜东方曦珠吧？

    年纪比我小，却活在我小时候不一样的世界里。

    个性不恭，却能得到大家的喜爱。

    看似愚钝，却饱含诗书，张口便来。

    原来我真的是他口里的，“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

    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