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里。

    “小瞳啊，这次恐怕要委屈你了。”倪灵一脸的歉意，似乎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院长那边的预算有点紧张，加上我们员工填补上去的刚好就欠下你的新衣。真的很抱歉。”倪灵在面前合十双掌，闭上眼睛，就像是在恳求赤瞳的原谅。

    “灵姐姐，没事的，我觉得我这身就很棒了，真的，真的不用给我制备新衣了。”赤瞳顿了顿，“其实我觉得你们才最应该得到自己的新衣。灵姐姐要是以后我有钱了，我一定要给你买一套最漂亮的新衣服。”

    “你这孩子。”倪灵惊讶赤瞳口中的这句话，她关爱小瞳，同时也受到了小瞳的体贴，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倪灵紧紧把赤瞳抱住了。

    “灵姐姐，轻点。”赤瞳埋在倪灵的胸中说道。

    “啊。”倪灵一下子惊起，“我有办法了，小瞳，你跟我来。”

    倪灵二话不说就拽着赤瞳往外跑。

    临着房舍的是一间用来存放杂物的小仓库，倪灵推开快要生锈透了的门板，那种久久未曾见过阳光的仓库总带着些灰尘，赤瞳喜欢仓库里的味道，这很容易就让她想起古老的东西来。

    倪灵蹲下身子在一方破旧的纸箱里翻找东西，那里头全是些以前丢弃的衣服，虽说是衣服，但是在孤儿院里缝缝补补，一代换着一代，褴褛得早不成样了。

    “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倪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找到了！”

    倪灵举起一间浅蓝色的裙子，虽然上面有点肮脏，但不至于破旧到那种地步。

    “这是一件我以前的裙子，可能看起来有点大，但可以让我们来改动一下。”倪灵又一次拉起赤瞳，“走！”

    这回她们两人爬上了房子的阁楼，那上边有一架老式缝纫机。

    “我可告诉你了，当初这件裙子是花了我整整一个半月的工资才换来的，你要知道我是多喜欢它，要不是它对我来说太小了。”倪灵一边踏着脚下的缝纫机横板一边同赤瞳夸道。

    “虽然旧了点，但是洗干净后还是会比你身上的这件好上一些，怎么说也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显然倪灵还是很在意那一个半月的工资，“小瞳啊，以后我赚了钱我再给你买一件新的，真正的裙子吧。”倪灵脚下踏踏板的速度降低了许多，她看着赤瞳，眼里所流露出的是什么恐怕只有赤瞳才知晓了。

    “嗯。”赤瞳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那个晚上，阁楼里的灯亮了很久，橘黄色的灯光把两个人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老长，似乎缝纫机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也同影子一样拖得悠长。

    “这么晚了，小瞳，今晚我们一起挤一张床吧。”倪灵把裁缝好的衣裳放到赤瞳面前比了比。

    “多大了，还要我陪你一起睡。”小瞳瞪了倪灵一眼，她知道今晚会有一场雷雨，倪灵是最怕打雷的了，以往看天气预报，每逢雷雨倪灵都要把赤瞳拉进自己的屋子，倪灵说过，打雷的时候抱着一个人会很安心。

    “真拿你没办法。”赤瞳摆出一脸的无奈相。

    “我怎么感觉你这样的回答方式特别怪，是我问得怪，还是你本来就怪。”两个人对上一眼，便开怀地笑起来，可又想到楼下有人已经休息，两个人就捂着嘴蹲在地上憋笑。

    这样的默契谁都会嫉妒的吧。

    黑暗中，倪灵着身子抱住了赤瞳，“小瞳啊，我真的很高兴能够遇到你。”

    “我也是。”赤瞳抬起了头，看着倪灵。

    “你你怎么还没睡！”倪灵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哪怕房间里光线微弱，但是赤瞳能感受到近距离散发出来的热量，倪灵整个人都烫起来，特别是脸颊。

    “别说我了，你不也没睡吗。”赤瞳一把环抱住倪灵。

    “我”倪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诶，你说这天气真的难以预测啊，说好的雷雨，你看什么也没有是吧。”赤瞳觉得倪灵要转移话题。

    “就像人生一样不是吗。”可这句话又让赤瞳觉得不是这样，她的目光顺着倪灵的目光望向了上边的天花板。

    “灵姐姐，我知道我没有母亲，但是我还有你！”赤瞳能感觉到倪灵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沉默，两个女人着身体，紧密地拥抱在一起，那一夜赤瞳听着倪灵的心跳听了一宿，她从未靠一个人如此地近，哪怕是黑子都取代不了眼前的倪灵了，黑子是黑子，倪灵是倪灵，对于赤瞳来说两个人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正如倪灵所说的，赤瞳庆幸自己遇上了她。

    翌日，赤瞳和倪灵都顶着黑眼圈，使劲打着哈欠，看上去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小瞳，昨晚你没睡着吧。”

    “灵姐姐不也是一直醒着的吗。”

    “嗐，不提这个了，院长要我去置办一些周年庆的彩饰。明天下午吧，我们一起去一趟。”倪灵对赤瞳说道。

    “又要拉我去当苦力。”赤瞳悻悻地说。

    “要是小瞳不愿意啊，我可以叫别人陪我一起去。”倪灵故意提高了声音，“难得可以出去一趟，还可以去看看百货，真的可惜了。”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赤瞳被说得满脸通红。

    “那我们就这样定了。”倪灵转过身去背对着赤瞳，一脸的窃喜。

    两个人开始了各自忙碌的一天，傍晚，晚饭过后，两个人照旧是躲进琴房里头，浅浅的音律随着凉爽的晚风飘荡出来，房舍的窗台边上，一株矢车菊静静伫立在那，微弱的光线描绘出矢车菊那如同游丝一般的纤细轮廓。

    又过了一天。

    “小瞳，可别走丢了。”倪灵下意识抓住赤瞳的小手。

    百货商场里的人熙熙攘攘，倪灵还真的怕赤瞳会没入人群消失掉。

    “我们就剩下彩灯和花环还没有了。”倪灵转头看向小小的赤瞳，她一只手牵着赤瞳，另一只手提着刚拿到手要给孩子们的新衣裳，而赤瞳今天也穿上了倪灵给她的那件浅蓝色的裙子，尽管裙子有些旧了，但是穿在赤瞳的身上却异常动人，赤瞳的皮肤本就白皙，精致的五官，深色的红瞳，裙子是很朴素，然而意外地给人一种自然美，那种美不言而喻。

    “小瞳啊，要是你不出现在孤儿院里或许也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了。”倪灵忙改口道“啊，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地让我都要去嫉妒你了。”

    “灵姐姐”赤瞳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广播里戛然而止的音乐打断了，传来的是一声枪响，赤瞳发觉情况有些不妙。

    广播里戏谑的声音响起“各位朋友们，今天我想同大家做一个游戏，请各位集中到各层的休息区。而游戏规则很简单，不要离开休息区，直到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剩下最后一个人，而那个人才可以在游戏中活下去。”

    无厘头的发言让百货商场里的人不明所以，可是紧接着的一声爆炸让所有人惊醒过来。

    “呼啦呼啦，你看，喜欢破坏规则的人就必须淘汰出去。”这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让人恐惧到了极点。

    爆炸是在一楼的大门处，虽然离着赤瞳她们有些距离但是她们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那爆炸的余波，设置好的在有人想要出去的时候爆破了，门被炸得塌陷了，地上黑漆漆的一团，掉下来的断裂的砖块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整座大楼里的人本能地发出尖叫，死亡的恐惧一时间占据了人们的心头，他们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能力，女人和小孩的哭泣不断地传入耳中。

    “好了，现在你们应该知道遵守规则的重要性了吧，在休息区集中，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广播里的声音发出最后一次通牒。

    人流很快地向每个楼层中心的休息区涌动，恐慌席卷了在场的每个人。

    “还有一件事，你们有没有报警？”广播里头的人一下子提高了兴致，“你们都报警吧，在每个有坏人的电影里头都要有一群正义的人来解救你们的，快！给我报警！”那是几近歇斯底里的喊叫。

    人群里到处是拨通电话的声音，“喂，警察吗，我们被劫持了”

    一层的休息区里人们相互紧挨着，倪灵和赤瞳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生怕眼前的人从自己的身边消失掉。

    “小瞳，没事的，警察很快就会来的。”倪灵安慰赤瞳，可她也不知道今天能否生还，但至少要让孩子安心。

    “灵姐姐，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赤瞳显得相当冷静，如果只顾自己和倪灵逃出去，她倒是有几种可行的办法。

    可是她又犯了难，出去不难，但她解释不了之后的一切行为，六岁的孩子，凭谁都难以相信的吧，肯定会被人们当成怪物的，到时候可能连孤儿院都容纳不了她，赤瞳她可不想失去倪灵以及在孤儿院的日子，还是选择相信一下警察的能力比较妥当吧，毕竟她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很快，外面的警笛四起，接到报案后，警局火速调派了特警。

    “看来，我们的英雄来了。”广播里再次响起声音，“那么游戏就开始吧。”

    “你们是不是很期待自己被别人解救出去，很好的想法不是吗。”广播那头的人仿佛癫狂起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多愚蠢，如果自己没有能力自救，那就不配活在这世上。愚蠢的人们，愚蠢！愚蠢！告诉你们吧，外边的那群废物根本攻不进来的，我在出口外同样设置了，一旦他们放弃谈判的意图足以把那块地移平。没人救得了你们！”

    赤瞳抬头可以看到人们的眼中布满了恐慌。

    “好了，继续我们的游戏吧，我说过了，你们当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广播那头的声音停了许久，“那么，就从一层开始吧。”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谁都搞不清这个疯子的脑袋里头在想什么，他手中的是可以给所有人造成威胁的。

    “表演开始！首先是一号种子选手——一颗小，你们猜猜看会落到谁的身边。”

    话音刚落，便从楼顶掉下来一颗球形物体，随着它的落地，剧烈的爆炸将其周边的十来个人一并吞噬在火海中，冲击波一瞬间将周边的人推出很远，人群开始疯狂的嘶吼，哭闹声一层叠着一层传来，爆炸地点离着赤瞳不算远，赤瞳只能感受到护住她的倪灵身体猛地一震，因此她没受到过多的冲击。

    赤瞳隐隐约约能够从人群底下看到被炸得漆黑的地面，地面上流着鲜血，地上躺着几具焦黑的尸体，焦糊味一下子升腾起来，周边的人早已血肉模糊。

    “很棒不是吗，这样小剂量的很能消遣，直到你们当中只剩下一个人。”广播里头的佞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这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很快的，你们眼睛一睁一闭，马上就感受不到疼痛的。”那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在安慰受伤的人。

    “来吧，二号种子选手。”

    话音刚落人群就暴动起来，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到最后一个，眼看着掉下来，人人自危，谁都不想呆在会波及到的范围里。

    人流开始涌动。

    “小瞳！”倪灵牵着赤瞳的手被人群阻断了，那一刻她的心漏了半拍，就在她的眼前，赤瞳被挤到了人群的边缘，那是掉落的地方。

    黑压压的人群让赤瞳束手无策，这完全不是她能掌控的，眼看着就要就要在面前爆炸了，她想不到这次又要死在爆炸里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先前那样活过来，但是她觉得自己并不后悔走这一遭，毕竟让自己遇上了倪灵。

    可是，所有事情总不会那样如愿。

    赤瞳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完全理解不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不！”赤瞳吼道，紧接着她被抛了回来。

    身后的人群里让开了一块地，赤瞳被硬生生砸到了地上，疼痛已经无关紧要。

    火光升腾，连同着眼前的倪灵。

    就在刚刚，倪灵在爆炸的前一刻冲了出去，抱着赤瞳甩出的范围。

    赤瞳疯狂地往前跑，爆炸的冲击波一时间带着倪灵的身体往前倾，倪灵直直扑到了赤瞳的身上。

    赤瞳艰难地帮倪灵翻身。

    “小瞳，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它就动了。”赤瞳捂着倪灵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手上染满了鲜红的血，还有更多的鲜血从倪灵的身后涌出，哪怕倪灵并不是正面承受爆炸的伤害，但如此重的创伤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其实能够吊着一口气已经是万幸。

    血，在冰冷的地板上淌成一片。

    周围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眼里依旧是恐惧。

    “小瞳啊，我给不了你什么。”倪灵颤抖的手指沾着血指向自己的脖子，“这个，你拿去吧。”

    赤瞳明白倪灵的话。

    “不——不——灵姐姐，我去叫医生。”赤瞳嚷着却是那样的无力，她裙子的裙沿已经浸在血水中，可，这是来自倪灵的鲜血！

    “小瞳啊，抱歉了，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真的很抱歉”倪灵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

    “小瞳啊，我想我是累了能不能让我闭上眼休息一下”倪灵的声音近乎消失，似乎只有嗡嗡动的惨白的嘴唇表示她还是个活物，而她的眼皮开始深深沉下去了。

    “不，灵姐姐！”赤瞳在边上推着倪灵的身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抱”倪灵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没能继续说下去，但是赤瞳明白。

    赤瞳浑身震颤。

    而后，她伸出去的手像触电似的滞留在空中，又很快地靠近倪灵，轻轻提起倪灵脖子后的项链，解了下来，项链上的指环以及链条被血染得鲜红，在空中显得异常妖艳。

    赤瞳默不作声地把项链挂到自己的脖颈上，可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快让她窒息了，头胀痛得厉害，对于她来说任何事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她把倪灵的头枕在自己的身上，轻柔地抚摸起倪灵的脸，“灵姐姐，你放心吧，很快就要结束了，如果你那边孤独的话，再等我一会儿。”

    赤瞳轻轻放下倪灵的身体，起身后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转过身来，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赤瞳愤怒极了可又显得异常冷静，这样的愤怒最让人害怕。

    广播再次响起“真的可惜啊，这次竟然没死多少人，看来你们也都明白了游戏的规则了吧，那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才能撑到最后。”

    人们被耳边的话深深震慑，没人注意到的是赤瞳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