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咆哮着，卷起阵阵黄沙，这已经无法前行了，大家聚拢在沙丘后，顺便开始进食，他们赶路赶的很急，早上并没有吃饭。

    贺玄靠在沙丘的防风口，外面是人墙，黄沙根本无法侵蚀到他，表面上他是商队里年纪最大的，再加上他是领导者，理所应当的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这树真壮啊，叫什么名字？是柳树吗？”贺玄向商队的老板问道。

    “是柳树，老人家您眼力真好，我们都叫它怪柳，或者鬼柳，因为它长的很奇特，不像一般的垂柳，它的枝叶很粗糙，且坚韧无比，尤其是它的树根，砍都砍不动，是上好的柴火。”老板侃侃而谈，他除了搞走私外，也兼任向导，比如这一单生意，就是墨家出资，让他和他的商队护送老人和她的孙女回南州。

    贺玄微笑的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生活在大漠中，所以便拼命的开枝散叶，向下开拓，树根像一张大手一样，将黄沙聚拢，树根从地底汲取的水源滋润了沙土，构成了沙丘，再让它长几十个年头，这一块就变成绿洲了。”老板拍拍沙丘，“我们南州人，都把它当成大漠的守护神。”

    “老板是南州人啊，能告诉我们南州是什么样的吗？”药仙加入他们的对话，她轻轻拍打掉长袍上的沙尘，扬起的沙尘荡到贺玄的干粮上。

    贺玄只能苦笑一声，慢慢啃起粘上沙子的干粮来，沙子在他口子咀嚼着，让本来就难吃的干粮更难下咽。

    谁让他刚才逼着药仙把饭吃了，才让她出去的。

    “姑娘您们不是南州人啊，我以为你们也是呢，其实南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太穷了，都是连绵不绝的大漠，偶尔有几个绿洲，旁边紧邻大海，就是这么简单，无非就是药材多些，名贵些罢了。”老板有些惊讶，很少有人愿意去南州的，除了他们这些做药材生意，以及，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南州就是这样，除了盛产药材，他没有任何比得上其他三州的。

    “这不是很奇妙的事吗？我一路上都在观察，发现越往南走，土壤沙化现象就越严重，按理来说，名贵的药材对土壤要求的就更高，但实际上，却是倒着来的。”药仙发表了意见。

    “姑娘说的也是，南州不正常的事情多了，我已经习惯了，也许姑娘你能解答出来呢。”老板说。

    “好了，别管南州了，现管好现在吧，”贺玄吃完了干粮，这种干粮是用大漠中特有的野菜混合着面粉裹成一团，加油和盐调味，放火上烤，成型后硬的跟石头似的，但当地人很喜欢吃，再配上一壶老酒，按照他们的说法，爽到上天，贺玄在老板的盛邀下试过一次，确实是要升天的感觉，字面意思上的，他跟药仙并不是南方人，对这种东西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药仙就更接受不了了，所以他只能逼着她吃完。

    “现让我缓缓，”贺玄努力克制着想呕吐的感觉，“我们到哪儿了？”

    老板拿出地图，看了眼周围，风力已经有所减弱，“在这里，”他指了指中州与南州的边境线，我们再往前走两公里左右，大概就出了中州的势力范围了，再走一两公里，差不多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嗯，等风停了，我们就出来吧。”贺玄枕在药仙的膝上，听到马上就要到南州了，他也有点放松了。

    药仙拧了拧他的耳朵，见他一点也不在乎，只好作罢，任由他躺着。

    “我说，老人家，这真是你孙女吗？我看你们关系可不像那么简单啊。”老板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问，他这一路上就很奇怪，哪有爷爷和孙女之间那么亲密的，而且他从未听女孩叫过一次爷爷。

    “是啊，当然是啊。”贺玄瞥了眼老板，问药仙，“是吧，孙女？”他有点懊恼，懊恼自己听到快到终点时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但他更生气药仙，因为她确实表现的太假了。

    “那当然啊，老板，你连这都不懂吗？我们家这位可是很喜欢扮演的哦。”药仙拍了拍贺玄的脸，轻笑着说。

    老板露出了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贺玄觉得自己又被坑了一次，算了，不管她了，他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下。

    贺玄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风暴早就停了，众人升起火来，架上小锅，他们马上就要结束这段旅途了，于是也不在节省开支了。

    他们准备进行一场宴会，来庆祝这次即将结束的旅行，药仙坐在火堆旁，她有些失落，她刚刚照了镜子，发现皮肤已经干燥起来，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快结束了，她对着火堆，不知道在向谁祈祷。

    老板正在和朋友做那种难吃的干粮，他们有说有笑的，好像在讨论这次赚的钱怎么花。

    贺玄做起来，他有点冷，沙漠中昼夜温差变化大，他感受过了，但像今天这么冷的还是第一次。

    老板看到贺玄醒了，跑过来，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大衣，“老人家，醒了啊！”他喊的很大声，他已经被宴会的特有的热情点燃了。

    贺玄微笑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确实醒了。

    火堆旁传来一声欢呼，有人拿出碗筷，从锅中倒出热汤来。

    老板大喊一声，冲过去抢过来，端到贺玄身前，“来，老人家，喝吧，绝对好喝。”

    贺玄看向药仙，已经有人给她送过去了，年轻人们围着她，争抢着将自己手中的递上前去，她一直都在商队的年轻人中很有人气，药仙拗不过，便接过一碗，人群中发出欢呼声，搞得贺玄都想去看看究竟是哪位幸运儿。

    但显然药仙并不喜欢，她只是喝了一小口，便吐了出来，她跑到行李处，翻找着什么。

    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这一幕，他有些尴尬连忙说一会儿会去教训这帮小兔崽子们，贺玄连忙劝阻，他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药仙找到了，她打开水袋，漱起口来。看来真是难为她了。

    贺玄思考着生与死的问题，但看着热情似火的老板，他热情难却，只好接过碗，一饮而尽，老板为他的豪迈鼓掌叫好，药仙远远的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贺玄第一口感觉到浓浓的酒味，他怀疑锅里的不是水而是酒，随后就尝到羊肉的膻味，在伴着那股不知名野菜的味道，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他咬咬牙，挤出一个微笑来，竖起了大拇指。

    他由衷的佩服南方人的口味。

    “老人家，我们准备举行一场宴会，你要不要参与进来。”老板问道。

    贺玄摇头拒绝，他现在被那碗汤搞得肚子很难受，他以自己身体原因拒绝了。

    “也是，老人家都这么大了，别在出事了。”老板理解道，他站起身，朝人群中走去。

    他们围拢在火堆旁，聚成一个圈，开始了他们的娱乐，一开始大家还比较拘束，只是在大声聊天，但在酒的推动下，他们越来越大声，最后放声高歌，他们共同唱着一首歌，贺玄从墨心那里了解过，这是当地人的餐歌，用于在聚会或者在举行重大庆典时唱的歌，讲诉的是一对男女在神明的见证下结为连理的故事，曲调豪迈粗犷。

    药仙坐在他身边，“他们相互注视，男人许下忠贞的誓言，女人为男人祈祷，祈祷他幸福安康。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她低声念诵出歌词来，期待着什么。

    贺玄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并没有动，他注视着火光，看着跃动的人们，他们已经开始跳了起来，他们看起来很快乐，连带着贺玄都觉得快乐起来，

    “这就是大道之法吧。”他轻声说道。

    “什么？”场面太吵闹了，药仙没听清。

    “我说，”贺玄大声说，“你真好看。”

    “真，真的么？”药仙害羞起来，她的脸被火焰映照的发红，就像贺玄小时候在山下偷摘的柿子。

    “假的，骗你的。”

    “你不能这样。”药仙拽着贺玄的手，大喊。

    真好啊！贺玄想。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