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婕不觉颤栗了一下。看似一切正常，但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无形的波动如涟漪般散开，空气，还有空气里某种看不见的“气场”都在微微震动。

    那是能量的波动。

    如果只是寻常的能量波动自然不会引起她那么大的反应，对于任何一个星眷者来说制造能量波动都是很容易也很正常的事。但这股波动中隐约透露出凶厉而暴躁的气息，像是狂龙的怒吼。

    星力波动得越发强盛。空气已不再是微泛涟漪那么简单，而是猛烈地动荡。似乎真的有龙啸的声音在空气里传出，龙吟所过之处天地能量都纷纷四散。这一片空间都在此刻变成了“能量真空”的状态，没有了能量的支撑空间结构也变得不稳定，只要那动荡再剧烈一些甚至有崩碎的可能。

    “你，你……”突然间的能量真空让张碧日还很不适应，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全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一切的源头，而那个源头正背对着他沉默而立。

    想要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很容易，因为一波又一波的狂暴波动正以他为圆心散射。其实只要仔细听也能顺着那龙吟的声音发现声源就是霍天桐所站之处，但没有人愿意去听，那声音简直像狂魔的咆哮。

    霍天桐很慢很慢地转过身，看向张碧日。陈灵婕站在他的侧面，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霍天桐的侧脸，几缕黑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张碧日，声音悄然间变得低沉了许多：“你、说、谁、是、穷、鬼？”

    张碧日一愣，一股恐惧之意出现在他心里。但很快他就为那恐惧羞怒万分，让语气尽量显得不屑：“哟，没钱还不让人说了么？说得就是你，穷鬼、穷鬼！”

    但他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霍天桐的身影突然消失，原地只留下“嘭”的一声音爆。一只布满魔纹的手骤然出现在张碧日颈间，一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比起一个月前他的力量不知道强了多少，再加上此时他已怒火熊熊，一时间根本掌控不住力道。就这一、两秒的时间张碧日已经面色涨红，满脸的痛苦之色。

    店铺的老板已经被吓傻了。他不是星眷者，就是个普通的商人罢了，哪里见过这场面？所以此刻他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甚至连阻止霍天桐的行为都忘了。

    好在霍天桐不是邪意失控，他还存在着必要的理智。张碧日固然可恶，但就这么掐死他也是万万不能的，那是杀人啊！正所谓罪不至死。

    于是他猛一用力，把张碧日抛出，直接让他摔在了商店的墙壁上。他一落地就开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但是脸上和颈间的红色开始渐渐地退去了。那说明血液开始正常流动。

    他眼眸中血光隐现，冷声道：“我希望你记住，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拿过陈灵婕胳膊上搭着的裙子，手心处星力喷薄而出，巨大的推力把两件衣服也摔在了墙上。

    做完这些，他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陈灵婕见此情景，赶忙追了上去。5s

    张碧日此时已经好多了，他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霍天桐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街上。

    人流依旧如常的喧哗，但霍天桐和陈灵婕却已不再玩闹，他们都保持着如寒冰般的沉默，连空气都像是被冰冻了。

    先前攀附在霍天桐右手上的血纹已经散去了。那并不是失控的表现，只是第一星决“血魔龙纹”的正常使用。前一个月的特训让他与自己的血龙星魂更加契合了，原本沉睡的力量也都从星魂的深处苏醒过来，为他所用。这也就是他变强了这么多的原因所在。

    陈灵婕犹豫许久，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家里很穷么？”这个问题相当不礼貌，况且之前霍天桐的表现也说明他非常介意这件事，因而陈灵婕问出口后一直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嗯。”霍天桐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呢？自己原来好像也并不介意这件事啊！

    不，他介意，一直很介意。只是从没有人来戳破他心里那层叫做尊严的防线，而他也就刻意地把它遗忘。可是今天陈灵婕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自卑的种子，张碧日的冷嘲就像是魔药把它催发。于是蔓延开来的自卑转化成怒火，要把自己和他人通通焚尽。

    那不是什么邪念在作祟，任你有神鬼莫测的灵魂力也对它无可奈何。

    既然话题都到这了，霍天桐干脆就打开了说。他看了陈灵婕一眼，道：“我家没钱，很穷。穷到温饱都有些不及的那种。”

    “我爸爸是个工人，在我家那种地方工人是很低贱的，因为他们找不到工作。”穷乡僻壤，经济自然无比落后。经济发展不起来，怎么带动工业？工业的需求不大，工人自然失业。

    “所以，他就只能一天到晚地在外面奔波，四处找需要工人的活干。一接到活他就很拼命，因为多出份力就能多拿些工钱。”有时候雇佣张天明的工场会管饭，张天明就会叫着霍天桐一块去，所以他才对这些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你妈妈……”陈灵婕有些困惑地道。

    霍天桐语调仍然很平静：“我没有妈妈。”

    其实他还是没说完实话。何止没有妈妈？连这个爸爸都是假的。他似乎是出生在某个孤儿院里，他的生母在那之后不久就死去了。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那里，直到大概一年后张天明将他领养走。他的身世还是后来张天明告诉他的。

    “啊！对不起。”陈灵婕惊呼一声，然后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眶里泪光莹然。

    霍天桐摇摇头，道：“没事。现在你明白了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花钱去吃贵的菜，才不愿意买衣服。那个‘我很穷’的认知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里。”这也是一种悲哀吧？明明有了钱，却还是觉得贫穷。

    陈灵婕轻声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我原来还以为是你抠门、气呢。我以后绝不那样了。”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强烈的自责和羞愧在她心里翻腾不休。

    霍天桐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经想开了。下次放假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陈灵婕抹了抹眼角的泪痕，也开心地笑了：“好啊！”

    其实消灭掉心里的魔魇很容易吧？你将它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发泄出来看似解决问题，但某些碎片还是会固执地扎根在内心深处，等待着某个吞噬你的机会。可是或许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微笑，那个笑容是那么温暖，就像初春里温暖的阳光。

    林涛之间。

    霍天桐和陈灵婕正沿着青石路往回走。此时已经是假期第二天的晚上，学生返校的最后期限。如果八点之前还不回来天古学院的大门就会关闭，到时候就算进来了也少不了一顿批评和惩罚。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急迫了，但好在还是踩在了最后的点上。

    陈灵婕笑眯眯地道：“这次玩得真尽兴。只可惜我的裙子没买，下回咱们去买了好不好？”

    女孩买东西这方面的记忆力果然强大。霍天桐正想吐槽几句，却突然面色一变。刚才陈灵婕在他身旁说话他还真没注意到，此时安静了下来，他的耳边就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他顿时停下了前进。这个点已经算晚了，按说是不会还有同学在森林里待着了。而且敏锐的听觉告诉他，那个人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气流几乎是瞬间就在他手掌里蹿升起来。灵魂力化作金光在瞳孔中涌动，视力大幅加强。陈灵婕也注意到了异常，目露警惕的同时手中月光微现。

    成片树木的阴影中，一个人影渐渐出现。他毫无顾忌地快步走向霍天桐与陈灵婕，同时急切的声音传来：“霍天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