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天色昏黄。
“嗖”的一声,雪亮的刀身之上正穿着一尾鲢鱼,足有三斤大小。原来却是凌霄坐在水潭边上,此刻正用刀锋麻利的刮去鳞片,接着洗剥一番,再用树枝将鱼穿了,横架在刚刚生起的篝火上炙烤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但闻炙熟的鱼肉传来了阵阵鲜香。凌霄熄灭了篝火,并将肥厚鲜嫩的部分切成鱼片,放在冲洗干净的大片树叶之上递给展凝嫣,自己则吃起了剩余的部分。
口中的鲜鱼虽无任何作料,可展凝嫣却早已肚饿,身畔又有体贴入微的凌霄为伴,只觉口感甚是香甜鲜美,只盼时间就此停留,哪怕慢一点流逝也好。
只见凌霄匆匆吃罢,随即松开了自己左腕的皮质护手,解下内层缠绑手腕的布条绑手,武人一般佩戴护手,为了舒适、防滑,通常要先在腕中缠上一条棉布或麻布的绑手。接着又将这条绑手于清凉的潭水中浸湿并拧干了水,递到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的展凝嫣身前道:“展姑娘,你的脚要及时冷敷才利于恢复。”
展凝嫣听了倏地蜷起了伸直向前的那条右腿,可这一蜷起腿来,便又牵动了足踝的痛楚,只得再次将腿伸直,红着脸低声道:“人家忍一下就好了。”
凌霄急道:“现在忍得了一时,明日脚伤加重,咱们又没有马匹可乘,到时还如何行的了路?”
展凝嫣听他说的有理,也只得依他,于是吃力的将手伸向自己的右脚,准备除下靴子,可眼见凌霄仍自站在自己身前,俏脸登时更加的红了,嗔道:“你转过头去,不许瞧着人家!”
凌霄听罢,转身负手而立,接着便听得她一声闷哼,显是十分的勉强吃力,于是担心的问道:“你怎么啦?”
展姑娘颤声道:“好痛”
凌霄心下不忍,随即转身蹲在她的身前,道:“展姑娘,事急从权,恕凌某得罪了!”言罢不由分说的便除下了她那只白色的小软靴。
展凝嫣惊呼一声,却也挣扎不得,接着凌霄又褪去了她脚上的白布小袜,露出了那只纤柔秀气的小脚,脚趾因紧张而蜷缩着。柔美的纤足白璧无瑕,晶莹的脚背凹凸有致,足跟与足踝间呈弯月状,弯曲有形。
凌霄但觉喉头发干,丹田郁热,用力的咽了一口吐沫,心下不禁萌生了一种想要亲吻这弯嫩足的冲动。
展凝嫣只觉周身燥热难耐,可爱的小脸蛋羞喷的愈加通红,直从耳根红到了颈子,紧张的连大腿也绷得笔直,却是一动也不敢再动。
凌霄握着她柔嫩的脚底,将那条浸过冷水的绑手轻柔的敷在她肿胀的足踝之上,直到手中变得温热,才将其放在一旁,又细心的为她穿好靴袜。
此时展凝嫣始终提着的一颗芳心终于落将下来,并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再轻轻的扭动了一下足踝,竟真的不似适才那般肿痛了,但却只是不敢再次抬头看向凌霄,只顾胡思乱想,心道:“这个男人,这已是第二次碰过我的脚了,难道他真的便是我命里注定的男人么?”
其实凌霄适才也是同样的紧张,生平第一次触及女子的裸足,而且还是一个如此俊俏的小美人。于是讪讪的道:“感觉好些了吗?”
展凝嫣仍自红着脸颊,低声道:“嗯”声若蚊蝇,尴尬的只顾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太阳此时也已渐渐的隐没在了山峦的尽头,只剩下淡黄色的余晖仍在抗拒着夜幕。
凌霄见展凝嫣的身旁仍有吃剩的鱼肉,催促道:“快些吃吧,眼看天就要黑了,咱们总不能露宿荒野吧。”
展凝嫣身材娇小,食量自然不大,道:“我吃饱了。”
凌霄听罢拿起剩鱼,坐在她的身旁吃了起来,展凝嫣忽然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还没有洗手呢”
凌霄见她这般可爱模样,心中一荡,抹了抹嘴巴笑道:“好香!”还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展凝嫣见他调笑自己,便扭过头红着脸不说话了。
林间灌木丛生,古树参天,枝梢枝桠八方交错,将昏暗的天际遮盖个严严实实,一阵微风吹过,枝叶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恰似碧涛叹息声。
凌霄背着展凝嫣又沿着通向山间的小路行了大半个时辰,虽仍是山路,但却已无甚拦路的藤蔓荆棘。
这时天色也已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满月挂在空中,如同一盏银灯,照亮着夜幕。展凝嫣实不忍见凌霄如此疲累,于是坚持要他将自己放下,搀扶着自己前行。
忽然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里隐隐闪现出了点点微弱的灯火,二人且行且住,待穿过一片树林,眼见正是一座山坳中的村庄,片片草舍之中掺杂着几座青砖堆砌的院落。
二人进得庄来,随即寻了一处大的宅院,但见两扇朱红对开高门,兽面衔环。凌霄扶着展凝嫣,叩响了门上铜环。
时候不大,只听一个家丁自门内问道:“谁?谁呀?”
“我们是顺天府的官差,天黑迷失了道路,途径贵处,恳请借宿一晚。”凌霄朗声道。
可凌霄呆立半晌,门内却并无应答,正欲离去之时,只听“吱呀呀”的一声响,两扇门间微微的敞开了一道缝隙,想是那家丁正自偷偷的打量着凌霄二人。但见门外乃是两人,头前一个英俊男子,身着官服、腰挎单刀,另一个模样俊俏的一个少年公子在其侧后。
那家丁这才大敞开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教官爷您二位久等了,小人适才刚刚请示过了本宅主人,二位这便请进来吧。”
凌霄抱拳道声多谢,只见院落宽大,正房五间,东西跨院,西北倒座,一色的青砖瓦房,家境实属殷实。二人由家丁引着到了正房客厅,只听那家丁低声道:“太公在内相候。”
但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头戴六合一统帽,身着灰缎衣袍,黑色护领,见凌霄二人进得厅来,忙拄着拐杖起身拱手道:“二位大人少坐片刻,小老儿已令家人准备了酒菜饭食。”
凌霄与展凝嫣连忙拱手称谢,接着分宾主落坐,凌霄道:“多谢老丈留宿款待。”
那老者连连摆手道:“鄙庄土阶茅茨、粗茶淡饭,不足挂齿。”
凌霄只得再次称谢,接着又道:“在下凌霄,这位展凝我二人乃是顺天府衙的官差,因追捕匪盗迷失道路,又错过了宿头,恰巧途经贵庄,不敢动问宝庄高姓?”之所以有意欺瞒,只是唯恐得知自己锦衣卫的身份会令人局促不安。
那老者道:“小老儿姓邹,乡人都唤小老儿作邹太公,因本地蔽于山间,因此唤作隐山村。”宾主又各自寒暄了一阵,交谈之间,凌霄观其面色,但见邹太公神不守舍、面带愁云,可既然主人家未与提及,自己却也不便深问。
时候不大,只听邹太公道声天晚失陪,径去回房歇息,同时自有家丁引着凌霄与展凝嫣来到收拾已毕的西跨院客房。
房间还算宽敞,里外套间,素雅整洁。进门正对着一张素朴的红木方桌,上面摆了几样酒菜饭食,还有两把椅子,右手边的墙前并排摆着几扇宽大的木柜,墙角放置着一只约有半人来高的青花胆瓶,雕花窗格、四扇并立。里间的布置相对简单,一扇小窗之前放着一张书案,一张宽大的松木垂花床紧挨着墙边,松木床榻、缟色床幔。
凌霄与展凝嫣不禁面面相觑,其实可也实在怨不得那邹太公招待不妥,只因展凝嫣本是一身公子打扮,适才于厅中又未开口讲话,难怪本宅主人才会如此安排。
二人坐在桌前默默的吃着酒饭,展凝嫣偷眼瞧向里间,心中自是七上八下,只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扁起小嘴自语道:“哼!一间房也就也就算啦,可这一张床人家才不要!”她虽暗自倾心于凌霄不假,可毕竟自己一个姑娘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与男子同床共寝可是有违男女大防。
她的窘态其实凌霄早就看在眼里,心下更是已有计较,这时有心哄她开心,随即边把玩着酒盅边笑道:“唉只可惜凌某二十几年来守身如玉,今夜怕是要晚节不保啦!”
这“守身如玉”本是形容女子之言,可凌霄却讲得煞有介事,展凝嫣听罢“噗嗤”一声笑道:“偏你守身如玉,难道人家就不是”忽的意识到自己竟与他讲起这等风话,于是红着脸嗔道:“你再调笑人家,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也不知怎的,这等言语若是出自凌霄之口,却也并不觉得厌恶。
二人吃罢了酒饭,凌霄这才拿起一套枕头被褥,径自铺在外间地上,打起了地铺。又看了看天色,将烛台递给展凝嫣,道:“时候可也不早啦,早些歇息吧。”边说边回到外间,摘了纱帽,解下腰间的蹀躞带搁在桌上,最后将绣春刀放在枕边,和衣而卧。
展凝嫣直到关了里间的房门才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取下腰袢的长剑,解了发髻,吹熄蜡烛,这才脱掉靴袜上床和衣躺下。
山间的午夜尤为寂静,村外的密林之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枭叫之声。
“凌霄?”展凝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于是轻声叫道。
凌霄此时却也并未睡着,自己平生这还是头一回与姑娘夜半共处一室,不免有些心神意乱,于是应声道:“展姑娘还没安歇?”
“你叫人家凝儿就好”展凝嫣羞答答的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