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不知道是不是在水池子里泡了会儿凉水的缘故,醉醺醺的秦筹好像清醒了几分,走路的姿势也总算从猫步变回了别别扭扭的直线。
我和马冬梅跟在这货身后,看着他跨着大步走出鬼屋大门,又大摇大摆地走到午后人来人往的步行街。
这是一条怀旧的,充满80年代内陆与港台美好回忆的街道。灯红酒绿、琳琅满目、又总有些落寞和怅然
三五成群,或是出双入对的行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走在青石板人行道角落的落魄男人。
下午昏黄的阳光拉的他的背影有些斜长,或许是因为人和背影,仿佛变成一张映着寂寞与繁华冲突的黑白照片。
我和冬梅手里提着一只臭袜子(冬梅的收鬼法器,里面装着他娘~史大妈)像做贼似地不远不近地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到江边的一个串串香主题酒吧的店里,这小子又喝上了!
先说说这个串串香酒吧,众所周知,重庆是一座属于串串香与火锅的城市,对重庆人来说,什么都东西可以与火锅融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 当然,不仅仅局限于食物的融合,重庆人在任何场景下都可以涮火锅。我就去了两次结婚摆酒席涮火锅的婚礼,每次都是随的,起步价两百块钱的份子。
所以,重庆便拥有各种花样百出的火锅串串店,登山观夜景的火锅串串店、ktv串串或者火锅店、酒吧串串或者火锅店、露天电影串串或者火锅店、川剧表演串串或者火锅店等等等等 什么是串串香呢?串串香就是,烫火锅的菜全部串起来,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比较适合人少的时候吃,因为人少的时候吃串串比吃火锅划算。
我手里提着个,装厉鬼大姐鬼魂的袜子,和冬梅一起厚脸皮地坐在秦筹吃串串的四方桌子上。桌子旁边还摆着两大箱啤酒,大白天,这个音乐酒吧主题的串串香店里,整的跟晚上的清吧似的,乌漆嘛黑又带点五色斑斓的昏暗灯光,背景音乐倒是属于清吧的调调,正放着一首伤情的爵士乐。秦筹在这伤感音乐的催动下,一瓶儿一瓶儿滴给自己灌着酒。
我说史大姐(就是厉鬼大姐史珍香),你儿子再这样喝下去可要酒精中毒了呀!史大姐在冬梅那只昨天晚上从右脚脱下来的臭袜子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哎,就让他喝吧,我儿心理苦啊。
都说世界上的幸福大多是相同的,而不幸却各有不同,但是我看着眼前的秦筹,也引发了我在这近半年不幸生活,压抑已久的悲伤。我俩都是被最亲密的人残忍对待过的人,失恋的人总是与失恋的人有谈不完的真心话,或许是因为这压抑已久的挫败与悲哀只敢向有着相同遭遇的人说起。
“哥,不就是失恋吗?不就是事业失败吗?我的老公好像也出轨了,我也是个失败又落寞的人,你很难过,我知道。但是有时候,一个人真的起码要在感情上经历一次背叛,在事业上栽了一次跟头,在选择上经历一次失误,才能真正的变得坚强,真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敬挫败的我们,喝!”
都说有的人喝酒越喝越清醒,刚刚好像还断片儿的秦筹,现在喝点酒好像又整个清醒过来,说话做事相对刚才有条理多了。他跟我和马冬梅,哥俩好的同时将酒杯底部磕在串串锅边缘,发出声响,以示碰杯,又一口干下肚。
惆怅地摇头苦笑:“至少你还年轻,还有孩子,有家人。你看我,三十五岁的男人,快到中年发现谈了十年的爱人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跑了,公司倒闭破产了,老娘也死了,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以前围着你转的狐朋狗友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生怕我跟他们借钱,呵呵,我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呵呵,那你看看我,脸上写着什么?绝望的黄脸婆,结婚后从以前的101斤愣是长成了120斤的买菜妇女,我曾经也漂亮、青春、自信满满过,我也是妈妈的宝贝女儿。怎么结婚后原本想找个能呵护自己的人相爱相伴一生,却成了家里24小时的保姆。没有休息,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在婆家是个外人,在娘家是个外人,婆家和娘家有了矛盾咱就里外不是人。家务是你的责任,孩子是你的责任,赚钱也是你的责任,每天忙里忙外,得到的就是老公看自己越来越冷漠不带感情的眼神,稍微抱怨要求一下,就会遭到各种数落和嫌弃。离婚对不起孩子,不离婚又对不起自己,为了责任什么都得忍,我t就是一个没有尊严没有自我,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的失败者。”
“有我马冬梅失败吗?29岁的老个chu女,身边的人都说我一定是哪儿出了个问题,要不然看着又高挑又好看的,怎么就没人追呢。我不是有时候会做吃播吗,看我直播的粉丝都说我是男扮女装,你说我有前面有后边的,一米滴大长腿,怎么看着就不像女人啦?前段时间,我还被一朋友拖去相亲,对方没房没车还长得矮,居然把我拒绝了。理由,竟然是嫌弃我太高了,我说我长得高咱们处一块儿不就可以改良下一代基因了吗,那傻叉见我不依不饶原本说好了aa制,结果他说他上厕所,然后楞是半小时没回来啊!那桌菜没动几筷子,单还是我买得。照这形式发展下去,我不成了老处女,大龄剩女中的战斗机了吗?哎呀,妈呀,说起就是一把把伤心泪呀,我干了,你们随意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要投机接着聊,今天喝酒谁怕谁,不管东风往哪儿飞,提起瓶子咱就吹,遇到知己得喝醉,不醉谁看都惭愧,干啦!
咱们在酒桌上越喝越起劲,从下午三点喝到了晚上八点,要不是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手里正端着的这第三十三杯啤酒就被我给干了。
电话铃声还是那首广播体操:“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看来电显示,是我老公打来的。
将电话拿在手上,任由第九套广播体操在我的手机里来回的播放,心虚的看着老公的来电显示,愣了半晌。马冬梅手里拿着瓶儿啤酒,一看也是喝得差不多了,打了个酒咯,不耐烦地冲我喊:“哎呀,你杂不接电话呢!”
我刻意压低声音,有点紧张地告诉她:“是我老公打来查岗的,我这次出门儿可是跟他撒谎说去西安参加朋友的葬礼,才好不容易请到几天假,等会儿他肯定要跟我视频,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任意门法术你知道不。”
“别以为我没看过机器猫!”
在马冬梅掐出一道指决后,眼前一阵晕眩
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和马冬梅,秦筹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山沟里,旁边还有一块,写着寿山公墓的大石头,山里的冷风一股股地往我脖子里钻。
由于刚刚还在重庆的串串香店里坐着,突然切换了场景,屁股下面的凳子也跟着没有了,出于人体的惯性,我和秦筹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索性就爬起来,直接坐在刻着寿山公墓四个字的石头旁边。
我估计冬梅,应该已经用任意门的法术,带我们来到了西安!可是来西安就来西安吧,你说去西安的哪儿不好,非得大晚上的来公墓。我看了看旁边的秦筹,估计这货酒还没醒,突然从一个热热闹闹的餐厅,来到这荒无人烟,乌漆嘛黑的寿山公墓,他竟然,没有我想象当中,一个凡人该有的意外吃惊,甚至是惊吓的反应。只是傻不愣登地摸着脑袋看了看四周:“也,嘿嘿,换地方了啊。”
手机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已经挂断了,我赶紧打开微信给老公发了个视频,不一会儿就看到手机里老公英俊帅气的脸。
视频里,他穿着一件藏蓝色休闲西服外套,配米色高领毛衣,显得本来一米八二的标准身材,更加挺拔而笔直,同时又不失成熟男人的温暖与优雅的魅力。纯黑色的莫西干短边分头发下,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足以让所有女人心动,深邃而又认真的丹凤眼,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浓密的长睫毛, 性感的薄唇,高挺的鼻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魅的王者气概,当他靠近你时,又不自觉地感觉到另一种温暖优雅,迷惑人心的吸引力。
“你老公挺帅啊,你好帅哥!” 好在冬梅今天穿着一件小猪佩琪的棒球服,短裤,长靴,耳朵上还别着个特大号的小猪佩琪红宝石耳钉,总算勉强能看出来几分女人味。不然我真怕这周围黑呼呼的看不清楚,被老公认错成男孩子手搭在我肩膀上,这好不容易请到的几天假肯定会立马被取消。
“你好!” 老公客气地笑着和冬梅打招呼,靠在办公椅上的身子微微坐直了一点,看样子,老公还在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回家,他是一名法官,如果不是因为半年前被人骗走了所有的财产和积蓄,英俊的外形,良好的职业应该会非常受外面那些女人的欢迎吧。就算是被人骗光了所有钱,不也还有个海归前女友整天围着他转吗。
想起刚结婚的时候,他总算温柔而又霸道地宠溺着我,有时候又像小孩子一样特别粘人,偶尔高冷优雅的他竟然还不失可爱地跟自己撒撒娇,连看自己的眼睛都闪着暧昧的星星,仿佛要把你吸进去一样,而现在呢 如此的冷漠,喜怒无常,估计,他应该对我没有爱了吧。
“老公,还在办公室吗?吃晚餐了没有。”
“还有些资料没看完,一会儿回去吃,你在哪里呢,那边怎么黑漆漆的。”
“我不是给你说过,周燕爸爸死了,现在我正陪她给她爸送葬呢,老人家已经入土了,我们弄完正下山准备回家呢,我们都走到最后面了,第一次晚上来公墓还挺怕的。”酒精壮胆,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慌。
“怎么晚上下葬?”
“就是,周燕她们老家风俗就是要晚上下葬,你看我身后的石头,我现在正在西安的寿山公墓呢,看到没有?”
“那你赶快回去休息,下了山打电话给我。”
“好,你忙完也早点回去吃饭,我睡觉之前会打给你的老公。”
话没说完,老公那边的视频切断了,呼,总算是避过了查岗。“我说冬梅呀!看不出来,你法力挺六的呀,以后咱不花机票钱看遍全世界的心愿,就全靠你拉,行了,家里查完岗,完事儿了咱们回去吧。”
旁边冬梅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像第一次出嫁的小媳妇似的,一边扣着旁边写着寿山公墓几个字的碑石,一边在那里扭来扭去。我说,别扭了,咱回去继续喝酒呗。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的任意门,每天只能用一次,明天早上六点就可以回去了,咱们就在这里玩会儿呗。”
我 无语了。“大晚上在公墓跟鬼玩吗?”